第25章 线
青色阶梯早已回到大殿，平静如普通玉石。 崖默站立其上，闭眼回忆。 “大荒群山……白光碎片……母亲……大战……”所有的画面清楚从脑中闪过，被他牢牢记住，这是所有阶梯中对他影响最大的一个。 也是最有用处的一个。 目光炯炯看向前方，蓝色、紫色、黑色，最后的三色光芒璀璨夺目，崖默深呼口气，眼神坚定。青色阶梯上的穿行时空，让他看到了这位风神的力量。 这份机缘，他，绝不会错过！ 一步踏出，眸中现出一点蓝。 …… 宫殿群中。 一个老人和一个白衣女子对战。 两人速度奇快，招式如细雨狂风，气劲强力却又连绵不绝，普通人甚至只能看到幻影。嘭嘭嘭，白衣女子飞身而过，一股无形力量乍然涌出，老人措不及防，被重重击中。 踉跄落地，老人只觉身躯表面如被撕裂，狂风如刃，无形致命。但是，虽然身躯剧痛，他却十分的欣慰。 “好，神锋，你现在十招内便能使出这种力量，我已远不是你的对手。” “早就不是了。”臬神锋淡淡道，转身看向天空。 双目直视，却如有狂风吹来，刺眼疼痛模糊，让她难以观察那一具恐怖的龙骨，她心里明白，现在已经很难再有所领悟。不过，哪怕只是如此，她现在的实力也比她父亲强得多了。 这老头的一番心血，终究没有白费，臬神锋瞥了眼身边的老人。 老人面色激动，仔细体悟身上的伤势，思索臬神锋新领悟到力量的玄奥，想为她接下来的修炼提些意见。这也是这些时日他所做的事。 臬神锋知道，自己能这么快领悟到这股新力量，自家老头居功至伟，他毕竟号称曾被那位“风神”指点过七天，年轻时闯荡冒险，经验丰富，眼界到底比自己高些，这种新力量的摸索，他为自己指出许多。 可，不会疼吗？ 臬神锋心中一酸。 她从那具龙骨上得到的力量，是风的另一种形态。观之无形，却利如刀锋。她曾见过一位皓月境修士出手，但其破坏力也不如现在的自己。 哪怕同样御风，但这种力量打在身上，绝不好受。 这老头，却越来越激动。 “你有没有觉得后悔？”女子轻声道。 老人正思索这种新力量可能的招式，闻言一怔：“后悔？”沉默片刻，老人起身，睁开漆黑的双眼，淡笑道：“没什么后悔的，过去的终究过去，你母亲和小弟……” 老人声音忽停，风在他心中送来一抹晶莹，他看不到，但他能感觉到。 他的女儿……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女儿这样，从四十年前，不，或者更早，在他追逐力量慢慢迷失后，女儿就越来越冷漠。笑也好，苦也罢，他再也没看见过。 那一抹晶莹，怎的让他心在颤抖。 老人怔怔看着，但双目中仍是黑暗，缓缓闭眼，依然没有差别：“神锋，四十年前，我告诉自己有两件事一定要做好。” “一件是玄通死前想告诉我的事，我那时还没瞎，他的样子我记得。我知道那一定是对他很重要的事，我以为是和他有矛盾的那个家族，可直到他们灭族我也没有找到线索，四十年了，我也不知玄通想说的事还来不来得及。” “另一件事，就是你。” 老人走到白衣女子身前，轻笑道：“我骄傲又懂事的女儿，如果不能有自保的力量，我怎么放得下。”白衣女子身体微微一颤，哪怕明知老头看不到自己，却还是低下头遮掩自己。 “我带那孩子来，是想挽回一些事。” “现在看来我终于做了一件对的事。” “用我四十年的寻找，换取一次机会，换取一个得到属于自己风的机缘，风神他……大概也默许了。不然，没有人能从这里得到任何东西。” “够了，足够了。我相信，你只需要这样一粒种子。” 老人哈哈大笑，忽的又想到什么，看向自家女儿：“我余日不多，有些事是要和你交代一下，不过你大概也都清楚，我就不多说。但有一个，你那什么拦山王的名号太难听了，一个女孩子家家，叫什么拦山。等我死了，你就是风皇，风中之皇！” “这才是你该有的名号。” “记住没？”老人沉声道，语气却不容置喙。 臬神锋却睁大眼睛，难以置信：“你余日不多？不可能！” “呵呵。”老人笑着摇头：“是不多了，不然我怎么会这么着急，这次是遇到了那孩子，可哪怕我没有找到他要的人，过些时日我也会强闯这里，风神总不会直接抹杀我吧。” 臬神锋表情冷冽起来，冷冷看着老人。 老人负起手，慢悠悠踱步：“凡人寿命最长也不过百年，但我在遇到你母亲的时候就已经活了一百多年，只是当时我骗她说自己才三十多岁，不然她肯定认为我是个老妖怪。” “这风皇的名号，也是我在外域闯出来的，嘿嘿，我还有个名号是风皇星主，你以后如果踏入修真界，就会明白这名号代表什么。你现在，还差得远哪。” 老人回想年轻时的辉煌也百感交集，叹了口气，变得有些低沉。 “可惜，力量还是让我迷失了。” “四十年前，野心驱动我行事，也从那时起，我的力量……越来越弱。”老人伸出手掌，轻轻握拳：“我能感觉到，我一天比一天弱，我也知道，我的寿命越来越短。” “这次进来，也是我最后一次。” “快了，我的时间不多了，所有的事情，真的已经太久。但无论如何，这第二件事情我一定要做好，所以我们……要尽快掌握这种力量。” 老人面色严肃起来，带着某种决心，掌心凝聚风涡。 “骗子，你骗了母亲，骗了我和小弟，骗了所有人。” “对，我是骗了许多人，可现在，我的话从未这么真过。” 老人面色冷峻：“神锋，继续！” 白衣女子垂眼帘，让人看不清表情，良久，抬起头，一双眸子，却再不透出任何情绪，凝神感受，身体内的那缕风如刀，发生奇妙的变幻。 在两人的视线外。 一个身影始终站立于此，但两人却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发现，分明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但两人视线每次掠过这里总会无意识的闪过。 少年新奇的打量视线内的一条条“线”。 是的，一条条线。 蓝色阶梯上没有其他东西，只有一枚极细极小的蓝色虚针，那针咻然射入胸口消失，他再踏入，便出现在这里。 看到了老人和白衣女子，以及……二人身上一根根连入虚空的线。 那线无形无色，有的相对较粗亮，有的却很黯淡近乎熄灭，崖默顺着线延伸仔细看去，模糊能看到一个个身影。从白衣女子身上，崖默看到的许多根线，大都通向一个方向，那里……崖默能模糊看到黄风寨的样子。 “劫匪团！”他心中有些明白。 这些线，便是一种联系，或者说……因果！ 崖默扭头看向老人，那位风皇前辈身上的线就少多了，不过有几条黯淡却很粗大的连通向的身影看上去很是强大，那似乎在较远的地方。 还有根线，连向的身影崖默看着有些熟悉——枯楼寨，臬融。 崖默露出笑容，这些线倒真是很有意思。 老人身上最亮的线是与白衣女子的，两人是父女，自然连接的线最强。可……崖默突然发现，老人身上，还有一根很亮的线。而连接的柔弱身影，却让他……很是疑惑。 尝试着抓向那根线，周围空间变换，身边已然是陌生的景色。 …… 小灵岛。 大云寨。 繁华的街道，一个个小摊上，小贩们精力十足，使劲吆喝，行人们和小贩讲价，希望能以更少的银钱交易，作为小灵岛商业最发达的山寨，大云寨向来热闹繁华。 “让开，让开！” 几个侍卫开路，护着一位年轻公子走过街道，来回行人们连忙避让。那公子却不傲气，对两边的行人小摊面带笑意，遇到相识的还点点头。 没过多久，侍卫们护着年轻公子来到一处破旧但仍能看出曾经气派的大宅中。一个背影有些显老的女子正在费力打弄衣服，年轻公子眼中闪过复杂，恭敬道：“小姑姑。” 女子动作一停，也没转身，声音平静：“唯雨在屋里和你三爷爷学医，你去吧。” 年轻公子恭敬说是，吩咐侍卫守在门外，独身走向后院。 轻敲房门，不一会儿，一个长相精致的漂亮少女打开房门，屋内，一个老者正仔细观察玉器中的那朵紫色五瓣花。 五分紫玉。 少女嘘的一声，示意年轻公子不要打扰，抓着年轻公子悄悄走到桌边坐下，小声道：“你怎么来了？”年轻公子笑容苦涩：“家族也只有我能进这个门，他们不派我来派谁来。” 少女十分生气：“可爷爷真的是很辛苦很辛苦才找到的，明明说好的找到这朵花就让爷爷升为家族长老，怎么说话不算数，还要抢爷爷的花。” 年轻公子苦笑摇头。 老者听到动静，看到是年轻公子，面色一冷：“我说了，想要五分紫玉，自己来拿，总让一个小辈来，有意思吗？偌大一个家族，还怕我一个修为低下的‘采药人’不成。” “三爷爷，我这次来之前，父亲……和我交代了几句话。” “哦？那个小子让你传什么话？”老者冷笑。 年轻公子有些尴尬，三爷爷一向不喜他父亲，这事众所周知，可如今，家族中却是父亲他们掌权啊。 年轻公子暗自叹了口气，还是开口道：“父亲说，五分紫玉已经久未现世，三爷爷你应该知道，家族是不会允许它流露在外的，不过父亲说，看在小姑姑的份上，让三爷爷您再钻研一个月，一个月后，他亲自来取回。” 老者冷哼一声，面色阴沉。 年轻公子苦笑，继续道：“父亲还说，五分紫玉毕竟是三爷爷您找到的，是为家族立下大功，一个月后他来的时候……希望能接唯雨和小姑姑一起到家族，为您举办赏花宴。” 咚！ 老者狠狠一拍桌子，吓了一边的少女一跳。 “我就知道，这小子贼心不死。” “唯雨他爹是个孤儿，是老夫把他拉扯大，让他和雪娘在一起，可他突破到先天境后为家族做了多少事，嗯？如果不是家族的破事太多，以他的天赋，肯定能突破先天境的桎梏，后来又怎么会和那个家族结仇。” “可他死后呢？家族又为他留下的一对母女做了什么？哼，唯雨他爹在的时候，整个家族都卑躬屈膝，雪娘又是对你们怎么样的？你们从唯雨他爹那得到了多少好处。” “否则，家族凭什么压过大云寨的其他势力。” 屋内，一处昏暗中，一个少年人影静静看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