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平静的迁徙
这些日子多是晴朗的天气，大家继续向海边行进。 他们发现，有些地方几乎成了空城，死一般地寂静。 而一路上，却忽然出现了大量步行的人群，人们像缓流的潮水，向着一个方向不紧不慢地涌动，所有的人都只是默默地走着，共同向着一个不知是何处的方向。 这些流动的人群不狂燥也不惊恐，也没有争执和排斥，大家好像都很默契，好像一切都是为了一个目标，就是向着他们的前方走，就是向前走。 最后只留下那些再也站不起来的人。 他们没有快乐、没有悲伤、没有愤怒，没有恐惧，甚至没有语言…… “这些人也许已经形成了一个整体，所有的人就是一个生命整体。” “这也许也是一种生命的自然选择吧。” “我们这些人反倒成了另类，成了特立独行的少数派。” “这些人现在大脑可能是一片空白，没有新的指令或信息，原始的记忆又在沉睡。是沉睡！他们大多的记忆并没有丢失，而只是——就如同在沉睡一样，而现在行走的，不过是他们的躯体。” “人的记忆都存储在大脑里，就像我们会忽然想起多年前一件事，而这件事可能从发生以后就一直没再想起过，但忽然想起了，原来这段记忆一直都在那里，在你记忆的深处。” “其实大多的记忆从没有丢失，而是沉到了大脑海洋的深处。” “这也正是人与其它物种的区别。在这个星球上，人与其它物种的主要区别就是记忆，思考、经验、创造等都不过是记忆的沉淀、重组、延伸……” “记忆是一个很复杂的过程，人一生所有的记忆也不是只来自大脑，人体还有其它组织具有记忆功能的。” “还是那句话，科学如此发达的今天，人类对生命的了解还只是凤毛麟角。” “有时一个微小的声音、一丝淡淡的气味、一个温度、一缕光亮等，都是唤起我们记忆的钥匙。” “有时，我们想起一件往事，甚至都能有当时的感觉，比如冬天时想起了夏天的一件事，都能感觉到当时的暖意，感觉，也是可以被记忆的。” “记忆是什么？是物质的吗？如果是物质的就可以触摸，如果不是，记忆又如何存在。” “记忆如果是物质的，那世界就会越来越沉重，载体消亡，记忆又去了哪里？转换成了何物？如果湮灭，又是与什么一起湮灭？但物质世界没有绝对的湮灭消失，而只有转换。” “也许记忆就像是文字，不管如何组成，组成多少文章，文字本身并没有增加，增加的只是组成形式，增加的只是方程式。” “记忆只是对事件或是事物的记录，载体消亡，记忆将回归事件或是事物本身，没有减少，没有增加。” “这样说，我们的记忆，包括我们本身，不过是这个世界，这个宇宙中，原有物质的其中一种组成形式，其中的一个方程式，我们存在与我们消亡，都不会增加，也不会减少，消亡与存在也不过就是组成与分散的过程。” “也就是说，我们不过是那些宇宙字码的一种组合，组合与分散，没有增加也没有减少，。” “那我们还有我们记忆的湮灭，不过就是还原与回归事件与事物的本来。” “这似乎就是唯心论，佛教中说的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不过，不管怎么说，我们的世界，就是因为记忆，才显得厚重。” 那些朝着一个方向执着地流动的人群，不觉让人感慨万千。 “他们现在可能就是依赖于最原始的本能，群体活动、共同掠食、没有情感。” “他们现在更像是在——迁徙，他们所要做的就是从一个食物匮乏的地方向另一个他们认为可以找到食物的地方迁徙。” “或者也可以说，这些人是依靠着本能和经验来处理问题，但所做的一切，都不会被记忆，所以用梦游来形容更恰当。” “也许是这样的，他们虽然在行走，大脑却在沉睡，这也是一种自我保护吧，这时醒着，可能更痛苦。” 可以看出来，路上也有一些正常的人，但他们都是无奈而茫然地看着这些涌动的人群不知所措。 他们有些人选择跟着人群移动，或许，这人群里有他们的亲人，而他们根本就留不住这些已经没有感觉的亲人。 选择了跟着大家一起走，他们可能也不知道这样走下去是对是错，也不知会走到哪里，但从众的心理，让他们不敢留下来，不敢独自面对。 曾经身份各异泾渭分明的人们，现在平等地聚集在了一起，成了一个整体。 “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忽然安静了下来。” “整个世界都在沉睡，而沉睡中的安静又能维持多久？” 地上随处可见钞票或是金银手饰，到处都是没有居住的空房，各种交通工具——包括火车和飞机——都好好地停放在那里，这些是当初人们一生为之奋斗的，现在成了可笑的弃物。 这些只要你想要，就可以全拿走，没人拦你，可现在人们都不去看一眼，像这一切都不存在一样！ 像这一切都不曾存在过一样！像这一切都不曾在自己的记忆里存在过一样！ 现在几乎所有的人们，只选择用自己的双脚行走，向着一个不知在哪里的目标。 每个人都不知要去向哪里，但这个整体却又似乎有着鲜明的目标。 每个人都没有记忆，但这个整体却又似乎有着一个统一的记忆，就像整个自然，就像整个星球，就像整个星系，就像整个我们可知与不可知的宇宙，自有他的规律…… 当人类从一种癫狂忽然进入到一种宁静的状态，甚至连不知所措都没有时—— 鸟儿依旧在天上自由飞翔。 鱼儿依旧在水中嬉戏。 食草动物在啃噬着青草。 食rou动物在伺机而动。 蜜蜂在采食花蜜。 爬行动物在静候猎物上门。 风轻轻地吹着。 四季是悄然变化。 太阳暖暖地照着大地。 …… 自然仍旧如常，就好像千百万年一直就是如此，而人类这些小小的变动，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我们该怎么办？人类是在毁灭中吗？” “不管怎么，现今的结果也许就是必然，因为人类正好走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