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海棠火（三）
叁拾陆：海棠火（三） 雨霁海棠落，那些鲜红的，如血如火的尸体，偏有青石为衬，天光与洒。 男人还在索取。 苏州紧紧闭着眼，脸深埋入积水。 一声怒喝突然传来，“你们在做什么！” 男人一惊，回头去看，却是一个手里提着行李箱的老头。 依旧埋在苏州体内，男人骂道，“老不死的，要你他妈多管闲事！” “一个老头子，还想逞英雄怎么的？” “老大爷，劝您一句，不该管的别管。没事儿多下下棋，喝点儿小茶嘛，何必来讨没趣儿。”二流提上裤子，抖着一脸肥rou笑道。 老头八字眉登时竖起来，他忽地跑近来，举起行李箱，照着那还留在苏州体内的男人的脑袋上就砸，一边砸一边骂道，“我把你个狗娘养的畜生！你个禽兽都不如的东西！居然干出这等事儿！老头子今天非得让你交代在这儿！看我不打死你！” 老头胳膊干瘦，力道却惊人的大，只砸的这一个头破血流，嗷嗷直叫，忙不迭地连声讨饶。 那一群人被老头这一出惊愣了心神，皆目瞪口呆地看着老头，他们想不到这个看起来枯瘦的老头居然有如此大的爆发力，也想不到这老头居然敢在他们眼底下就动手打人。 老头直打得这一个昏昏沉沉的，眼见连气都喘不上来，才肯停手，他垂下提着箱子的手，一脚踹开还埋在苏州体内的这一个，踹了这一脚，还不过瘾似的，又将一只脚重重踩上这一个的脸，毫不留情地狠狠辗磨了番。 “老头子今天要替天行道，你们这群猪东西，上哪家秦楼不好，居然对这么一个孩子下此毒手，你们是没有妻儿吗！今天趴在这里的要是你们的儿子，老头子看你们还能狠的下这个心！” 那一群人皆提好裤子，“老头，别蹬鼻子上脸，你多管闲事在先，动手打人在后，你可别怪哥几个不尊敬老人！” 老头脚下又一个用力，直踩得那一个眼泪鼻血一齐往下流。他故作凶狠地瞪着那一群人，再次举起手中箱子，“你们谁还想再来？” 二流满脸肥rou都挤在了一起，他阴笑着上前，“老大爷，我看您是不想颐养天年了吧？你活了大半辈子，总该知道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吧？怎么，您都白活了？” 老头大笑了几声，月白长衫在风中猎猎作响，看起来很有几分江湖豪气。他打量了打量二流，开口道，“年轻人，你这么跟老头我说话，是皮痒痒了想叫老头帮你解解痒怎的？” “吓，老大爷好大的口气，”二流道，“那我这个年轻人可要无礼了！”说完，敦实的身体就向老头扑去，老头眉毛一挑，待那二流近身，狠狠飞起一脚，正中二流裆部，那二流登时脸色煞白，捂着裆部在地上打滚哀嚎。 老头颇不耐烦地道，“你鬼哭狼嚎甚么！老头我算着力度呐！你断不了子孙的！” 那一群人亲眼见两人都栽在老头手中，皆不相信一个老头会有逆天本事，一个个挽起袖子就要上前。 老头大声地来了一句，“我儿子是南京警察总局的署长！你们谁想挨枪子儿就尽管欺负我这个年迈体弱的老人吧！” 那一群人被他这一句唬住，迟疑着不敢上前，一个狐疑地问，“你这老头说得有板有眼，莫不是在唬我哥几个？你儿子叫啥？” “叫啥叫啥！”老头眼一瞪，“老头我说了你们是能认识咋的？就你们这一个个街头混混，专知道恃强凌弱，还能认识我儿子咋的？” “老头子，你尽管说出来，你要是能说出来，哥几个就信，立即走人，”那一群人道，“你要是说不出来，哥几个也不为难你，你自己滚吧！别妨碍哥几个寻乐子！” “老头我怎么说不出来！你们听好了！”老头捋了捋长衫，当即报了一个名字。 那一群人一愣，没想到这老头还真的不打草稿地就报名字，也不知真假。 二流一边哀嚎一边道，“撤！是真的！我知道有这么一号人！这老头不能得罪！” 那一群人立即颓了下来，一个去扶那被老头踩着脸的一个，一个来扶二流，皆狼狈而逃，虽心有不甘，可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小命要紧。 老头冲着他们的背影大声地喊了一句，“老头正准备去看我儿子呐！到时一定多替你们几个说说好话！” 那一群人一听，更是加快了脚步，想快些远离这个瘟神一样的老头，想想他们自己还真是晦气，一大早地就挂了花，还不偏不倚地惹上这么一个怪老头！早知道会发生这么一出，他们当初就不该答应那女人，不过话说回来，他们或许还有些回味昨晚情形，那罪孽的作乐。 老头眼见那一群人消失在视线，才拾了地上的衣服，叹着气裹上苏州**的身体。 苏州趴着，脸埋在地上积水里，一动也不动。 老头心一沉，心说这孩子从一开始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别是已经咽气了。当下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按到苏州颈部感受了须臾，半晌，才长长吁了口气。 人还活着。 老头将苏州扳正，视线落在苏州脸上，眼中不觉一寒，竟是这孩子！昨儿个他还与这孩子说些旧事，今儿早这孩子，便已…… 老头眼眶不禁有些酸涩，他枯瘦的手轻轻抚上苏州被雨水打得全湿的发顶，“好孩子，不怕，没事儿。” 苏州逐渐缓过来，他慢慢张开双眼，迷茫地盯着眼前的老头，蓦地，他眸中掀起惊涛骇浪，他挣脱出老头的大手，慌慌张张地开始套衣服，身体的某个部位，却因为他的用力，猛地抽搐了一下，撕心裂肺的疼痛刹那席卷而来，他痛苦地皱了下眉，整个人也在这样的疼痛中，再次冰冷下来。 他站起身，僵硬着身体，面无表情地走了。 疼，全身都疼，尤其是，身体后面的那个地方。 他每走一步，那个部位，就随着他的动作，抽搐一次，撕裂一样的疼，鲜血慢慢濡湿沾了泥水的唐装。 他记不清自己是如何走完那段路，如何忍着那样的疼痛走完那段路。 他漠然地看了一眼张家宅邸，麻木的心突然被针刺了一般，细微的疼痛自心上蔓延开来。 他木着脸，眼中如死水一样，没有一丝涟漪，却又冰冷地可怕。 单手李正拿着把扫帚出来，一眼看到浑身湿透的苏州，他的心惊了惊，快步走过去，无不担心地询问，“昨晚怎么没回来？那么大雨你一个人在哪里晃荡？额上的伤怎么弄的？这满身的泥水，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苏州的声音冷寂空远，“不用你管。” “你他娘说的这是甚么话！”单手李一把扔掉扫帚，“臭小子怎么了，啊？” “……” “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谁欺负你了？”单手李问，一只手搭上苏州的肩。 苏州却仿佛触电一般，漠然的脸上划过一缕厌恶，他冷冷打掉单手李搭在他肩上的手，冰冷的声音有一些嘶哑： “别碰我。” 单手李被他的反应懵住，这臭小子不对，一定是有什么事。 “臭小子，到底怎么了？你他娘倒是说啊！” 苏州面无表情地进了大门去。 单手李盯着他的背影，忽地注意到他衣服后面的血迹，这血，莫不是痔疮？难道这臭小子就被一个痔疮弄成这个人鬼莫辨的样子？ 单手李这么一寻思，那种提着心的感觉才淡了一淡，他朝着门内大吼了一句，“臭小子你是不是得痔疮了？这他娘有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