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八 讯问
松月竭力压制住忐忑激荡的心情，带着吃饱喝足不断摩挲着肚子的傻子，静静地站在长老殿大门之外。 这是松月第一次来到未央宫。 他曾无数次幻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威风八面的走进这里，绝没想过，是依靠一个傻子的帮助，才得以实现。 他腹中不断盘桓着说辞，以应付接下来长老们的严苛讯问。他一点也不担心傻子，反正这厮除了自己，根本不会搭理任何人。 正胡思乱想中，他就见一花裙少女轻盈地打开了长老殿大门，傲气凌然地站在门口，朝他伸手一指，问道：“你就是那个松月？” 松月暗叹：“哎，都说天妖为天下妖族中的王族，这份高傲真是与生俱来，别人想要模仿都难。这侍女不过长老殿一丫头，也这般对我颐指气使，盛气凌人，那劳什子十六字守则，根本就不可能实现。” 腹诽中，松月满脸堆笑地应道：“小的正是松月。” “进来吧，长老们要召见你。对了，这就是那个特别能吃的仙奴？我还真是好奇，十几份仙兽rou食，他都装到哪里去了？”那侍女丫头，好奇地看了傻子好几眼，旋即又回复一脸傲然，扭转腰肢的同时，冷冷道：“别忘了带上他！” 松月忙扯扯傻子的衣袖，示意他跟着自己一道走。 说来还真是奇怪，傻子对任何他人的话或动作毫无反应，唯独能领会他的意思。 松月觉得自己还真是跟傻子有缘得很。 说不定，傻子就是上天特意赐来，帮助他的。 进门的瞬间，松月就感到自己有种近乎窒息的压抑感。 数道庞大旺盛的气机，令他有些举步维艰。 血脉压制！ 松月咬紧牙关，虽没往前走一步，都如同负重登山一般艰辛，但他却不想被压倒，不想退缩，不想止步！ 小人物自有小人物的尊严和坚持。 倒是跟在他身后的傻子，似乎无意识地伸手在他腰间轻轻按了一下。 就是这一按，松月就感到瞬间有一股神奇的力量，不由分说涌入到自己的血液之中。 轰！ 松月觉得自己这一刻，似乎化作了一团火焰，燃烧了起来！ 是的，他仿佛真的成为了一团火，然而这个恍惚意识只持续了短短一瞬，这一瞬，不足百分之一息，对松月而言，却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印象深刻到永生难忘。 旋即，松月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是因为自己拼命反抗血脉压制，力竭后出现了幻觉。 但是，紧跟着，似乎毫无异状根本没有燃烧过，根本没有一股神奇力量侵入过的血液，骤然释放出千万道奇异的力量，迅速充斥到他rou身的每一处。 这些奇异力量，浸润了他的五脏六腑，浸润了他的每一块骨骼，浸润了每一条经络，浸润了他每一块血rou和肌肤，更多的则将他神海里的那颗内丹覆盖了起来！ 松月刹那间觉得自己好像化身成为了一个远古大妖，浑身充满爆炸性的充沛力量，他甚至觉得，自己此刻，可以纯靠rou身力量战胜一个人仙巅峰境界的蛮族强者！ 更为神奇的是，也就在这一刻，他再也感应不到那几道强大气机带来的血脉压制，他只觉得步履无比的轻快，浑身涌荡的庞大力量，让他只想纵声长啸。 他没有长啸。 他原本被压制的佝偻起来的腰，一点点挺直，他原本变得沉重如山的脚步，一点点轻盈，他知道，自己没有出现幻觉，之前的短短一瞬，的确有一股神奇的力量，浸润了自己的血液，由此给自己带来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与此同时，他分明发现自己的五感六识增强了太多，他清晰地听到殿内传来了几声微不可闻的惊“咦”之声！ 松月的心跳得太厉害了，他根本无法控制下来。 此时，他距离正殿，已经不足百步，但他宁愿自己永远也走不完这百步！ 他觉得自己可能在做一个梦。 他宁愿自己永远在这个梦里，不要醒来。 然而，身后传来的傻子踏踏踏踏的脚步声，以及他匀称的呼吸声，却在提醒松月，他绝不是在梦里。 忽然，他想到之前那一刻，他已经感觉自己坚持不住了，分明是近在咫尺的傻子，伸手轻轻在自己的腰间触了一下。 一切的变化都始于那轻轻一触。 那一触，就好像远古大神的点金手，令他整个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剧变。 松月终于意识到，给自己带来无限好运的这个傻子，似乎相当不简单！ 如果，真是这傻子做的手脚，这岂不是说明，傻子有能力，消除妖族的血脉压制！ 如果傻子不是人族，松月这一刻绝对会以为，傻子是某位转世的绝代妖王！ 传说，某些远古妖王，就拥有这种神奇的消除血脉压制的能力。 但不管怎样，松月都决定把这个秘密藏在心底深处，他明白，那既是对自己的保护，也是对傻子的保护。 不管接下来长老们如何讯问，他绝不会把刚才发生的说出来。 百步，须臾即过。 松月逐渐恢复镇静，在正殿第一块方砖上站定，坦然冲着端坐殿中的六位天妖长老微微躬身道：“鼎天道场第九号矿洞监工松月，见过几位长老。” 这是松月第一次以这样一种方式，直面天妖长老，而且是六位天妖长老！ 自从出--台后，取消了跪拜礼，躬身礼已成为妖界通行之礼。 无非贵贱，得到了最为充分的体现。 虽然松月知道，无数天妖血脉者，心中对他这种普通血脉妖族的蔑视轻视根深蒂固，岂是一时半会就会消弭的，他们与生俱来的骄傲，那种优越感，根本不是就能消除得掉的。 不过，不需再对天妖血脉者卑躬屈膝跪地相迎，松月已经感到很满足了。 殿中，六个宫裙美妇横排而坐，从她们绣花宫裙上，很容易分辨她们在长老殿的排位。 宫裙正前方，绣着熠熠生辉的金花，一朵金花，就是最尊贵的地位仅仅排在霓裳宫主之下的大长老，金花数目，定长老位序。 松月淡淡看了一眼，惊讶地发现，今日轮值的赫然是排名一到七位的长老，除了二长老不在其中，其余都在此了。 这等阵仗，让松月不由得再次紧张起来。 未央宫长老殿，在吸纳迷魂山白金、金建两人进入前，从未有过男性长老出现。 这些长老，个个驻颜有术，不知已经活了多少年，还一个个貌美如花，如同二八少女一样娇嫩。 松月心境不敢掀起半分波澜。 对这些人，他绝不敢生出半分邪念。 松月话音刚落，端坐正中间的大长老就讶然惊问道：“松月，你身上带着什么？” 松月不慌不忙，取出怀中那个装着天妖石的玉盒子，微微抬高举起，朗声道：“回长老，这是小的身后这位仙奴，昨夜于九号矿洞中挖掘到的，小的觉得它很可能是一块天妖石！” “什么！” “嘶！天妖石！你敢确定！？” 此话一出，一向在人前无比镇定的长老们个个面露惊容，一副难以置信的失态表情。 要知道，鼎天道场她们时刻重点关注的下层矿洞，迄今为止，也未能挖掘到一块天妖石，天妖石怎么可能出现在贫瘠的上层矿洞？ 听到松月说天妖石，这些长老也不敢放开神魂前来察看，而松月也不多言，径直解开了盒子上的七重封印，把盒子打开了。 瞬间，一道圣洁的光芒从盒子中冲天而起，像一尊傲世的绝代天妖王，欲君临天下俯瞰众生！ 这一刻，六大天妖长老感到自身的天妖血脉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压制，不禁惊喜万状！ “天，果真是天妖石！咱们终于有天妖石了！” “是天妖石，果然是天妖石，我绝不会看错的！” 长老们一阵风般飘到松月面前，也不知是谁，早就凝出一道法诀，把盒子从松月手上夺了过去。 六人就像捧着一件稀世珍宝一样，痴痴迷迷地看了半天，许久之后，大长老才重新盖上盒子，并亲自加上了一重重的封印，捧着盒子，与众人回到各自座位上。 大长老目光如炬，盯着松月，沉声道：“松月，你可知罪？” “来了，我就知道是这样，还好，我早有准备。今日，索性横出一条心，搏一搏前程！”松月闻言当即暗忖不已。 但脸上却丝毫未见慌乱，反倒一脸不解表情，无畏地直视着大长老问道：“请问大长老，松月何罪之有？” “大胆！事已至此，你居然还敢在本座面前装出一副无辜模样！说，你得了这块天妖石，为何不立刻呈交到长老殿来？你是不是想私吞了它？”大长老面寒如霜，厉声喝问道。同时，一道凌厉的神威压，如山峦一般碾压在松月的身上。 在她想来，松月下一刻就会惊慌失措地跪倒在地，向她求饶。 谁知道，大长老源自天妖血脉衍生的神魂威压，加诸于松月身上，竟没有令松月发生半分改变。 这就好像，大长老狠狠一拳，满附法力，轰落在松月的胸口。而松月却脸皮都没皱一下，她的拳头就像石沉大海一般，根本没对松月产生半分影响！ 而且，松月还一脸气愤表情，语气十分激昂地反驳道：“大长老，你说这话真是对松月最大的侮辱！我身为妖族一员，谨记着，甘愿为妖族振兴大业奉献我的一切。我岂会不知道一块天妖石的价值，岂会不知道它对咱们妖族的重要意义，我怎么可能会有私心，怎么可能私吞？” 大长老内心惊诧不已，其他五个长老也是如此。 之前，松月进殿的表现，已经让她们感到诧异万分了，没想到这个普普通通的小监工，还真是天赋非比寻常，竟然不畏惧血脉压制！ 不畏血脉压制的妖族，在妖族历史上，无一不是成为了绝代大能，即便未能成就妖王，也是名传千古之辈。 难道，眼前这个家伙，就是这样一个潜力无限的天才？ 大长老冷哼一声道：“很好，你的胆子很不小。你可知道，你是第一个敢出言反驳本座的人！” 松月不卑不亢地应道：“守则有云，无非贵贱，松月虽然乃一普通血脉妖族出身，但也有底气与大长老这样尊贵的大人物讲道理。长老殿，不就是咱们妖族彰显公正公理的地方么？我有什么可怕的？” 六个长老面面相觑，哪想到松月竟然口齿伶俐如斯，反将了她们一军。 “好好，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松月，那你告诉本座，为何你得到了这块意义非凡的天妖石，没有立刻呈交上来，反而跑去食堂跟人起了争执？你可知道，要是它出了一点岔子，一万个你的脑袋，都不够赔偿吗？”三长老取代大长老，声色俱厉地喝问道。 谁知，松月坦然一侧身，指着身边无聊数着自己手指玩的傻子道：“我是因为他。” 此语一出，六大长老的目光齐刷刷落到傻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