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九 唯死而已何所惧
数十道五彩斑斓的星纹在绿裙美人的十指间流动，透过窗棂望向虚空某处的她的眼神有些复杂，朱唇轻启间从银牙中蹦出斩金截铁的一句话来：“三天后，我到这来领人。” 余香萦绕密室，伊人芳踪杳杳。 屋内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的两个老男人，同时皱着眉头叹息了一声。 漂亮女人多任性。 互相吹胡子瞪眼了半天，两人相视一笑，瞬间凝固的气氛变得云淡风轻起来。 “老雪，这次就当我欠你的，还是你出面比较妥当。” “死骗子，哪一次你不是这么忽悠我的？以你如此尊崇的地位，只需带句话，不就轻松搞定了？还用得着我出马？” “你这么说话我可就不爱听了，我是什么身份，凡事可不敢妄动，牵一发而动全身啊！对了，我知道你们一直都悄悄喜欢着小师妹，我答应你，要是你肯做这件事，我以后无条件站在你这边，怎样？” “这可是你说的！不骗人？” “我以祖师爷的名义发誓。” “呸，祖师爷若是在天有灵，早把你撕碎多少回了。不过，貌似那几个家伙消失了好几年了，现在看来，就是我最好的表现机会......” “对啊，你可得抓住良机，如果再有我从背后帮衬帮衬几把，你岂不是多年夙愿唾手可实现？” “哈哈哈，好兄弟，讲义气，行，我去就我去。” “那我就先回学院了，好歹我也是一校之长，总不能成天不做点事吧。” “得，区区一座风烟堡，老子弹指间就灭了他！” 作为洛兰最年轻的炼丹大师，尹雯儿擅长于炼制破障丹一类行功运气的丹药，自从成功炼出五星破璧丹后，更是在洛兰成为无数实力豪门争相拉拢讨好的炙手可热的炼丹大师。 五星破璧丹，适用于五星修士修炼破除瓶颈，市面上一丹难求。据说纵横领莫家一位六星长老，服用了其炼制的五星高级破璧丹（又传这粒丹莫家重金请某炼星大师成功炼星三次），竟奇迹般的突破到六星巅峰，距离成就星王境界仅一步之遥。 尹家破璧丹顿时名动天下，尹家也因出售破璧丹及其他丹药，迅速收敛了巨额财富，在洛兰牢牢站住了脚跟。 谁也不知道，为何长得貌美如花的尹雯儿，年过五十却不肯嫁人，还拒绝了无数豪门贵阀的求婚，因其炼丹大师的傲然身份地位，倒是鲜有人在背后议论此事。 尹雯儿站在窗前，漠然看着风烟堡众人忙碌不停，心中有些紊乱，“我尹雯儿如此出色，如此待你，竟还是得不到你的真心回应么？” 正胡乱想着心事，她忽听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也不回头，只轻声问道：“三叔，那琴无羁一手闪灵禁名动天下，现又突破到六星巅峰境界，不去挑战星王之位，却甘愿栖身这小小风烟堡，到底为何？” 刚进门来的须发皆白的干瘦老者尹度欢沙声道：“雯儿可能有所不知，这琴无羁成名极早，据说并非世家大族出身，当年聂家两个老家伙对他有恩，所以他才一直呆在风烟堡。此人极有手腕才干，善于计谋，可以说这些年聂家能护住东聂名头，牢牢占据屠龙四大七星世家首位，此人功不可没。” 顿了顿，继续道：“此人身负秘术绝学，行事诡异难测，很难对付。即便是我倾力出手，也未见得就有必胜的把握。” 尹雯儿峨眉轻蹙：“哦，连三叔你老人家出手也没有十足把握？” “不错。雯儿，别小看这些七星世家，他们都有几十上百年的底蕴，不到万不得已，也绝不会示人以底牌。咱们凡事还应当低调一些，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硬来，能顺利拿到那件东西就成。” “三叔，你瞧瞧，不过区区几头四星的扁毛畜生，非得搞出个风鹰骑士噱头，真正遇见强者，有何用处？不是我看不起他们，这些小家世族，再怎么折腾，又能翻起多大的波浪？倒是我让三叔您调查那个疯女人的消息，有什么进展了？” “我进城四处探听，没有任何收获，连本地最有名的灵通楼都没有这个女人的相关信息。按理说，不应该啊，这个女人与那只老狐狸既然熟识，其本身修为也深不可测，绝非无名小卒，为何无人知道其出身来历呢？” “三叔何不让聂家暗中调查？他们可是这里的地头蛇。您还是把重心放在寻找东西上吧，只要拿到东西，我们立即返程。” “那聂家所求之事？” “哼，看我心情了。” 风烟堡正门外，此时来了个病恹恹的老者，此人似乎没睡醒一样，眼睛半睁半闭，还未靠近，就被聂家战甲护卫拦了下来。 “站住！来者何人？”护卫高声喝问。 “清溪学院林壑，有事找聂乾龙。”老者半垂着头，眼神全在自己脚尖上，懒洋洋道。 “对不起，林教授，家主现有要事在身，恐没有时间接见您，还请教授改日再来，若是有话在下可代为转告。”四星巅峰修为的护卫男子，听得对方是著名的清溪学院废物教授，也没了尊重的意思，直截了当拒绝了林壑的请求。 刚说完这句话，护卫男子蓦地感觉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大惊之下，才见那废物林教授的双眸不知何时竟落到了自己的脸上，森利如刀，冰冷刺骨。 他万没想到，这个被人叫了三十几年废物的林壑教授，居然有如此惊人的杀气。 “要是我说我今日非要见到聂乾龙不可呢？”林壑眼睛眯着，有精芒闪烁不断，冷冷反问道。 护甲男子心一狠，想到这里毕竟是风烟堡，你就算是清溪学院的老教授又如何？大管事可再三交待过，今日是风鹰换契的重要时期，未经他和家主允可，任何人一律不得出入风烟堡。 护甲男子冷笑一声道：“呵呵，林教授，这里可是风烟堡，不是清溪学院，你要搞清楚了。” 话音刚落，护甲男子骤然感觉身下坚实的青石地面忽然松软如豆腐，猝不及防之下当即陷落下去，直至过膝方如梦方醒，惊呼一声：“你竟敢......”等他意识到不对劲再运转功力护体时，竟已经完全来不及。 只不过三五个呼吸之后，这名全力运转灵力，且将精炼战甲激活防护法阵的护甲男子，还是深深的陷入到青石地面中，只余一个脑袋露在外面，眼神中满是惊恐与难以置信，整个人却是晕厥了过去。 对于五星六星修为，拥有魂力的强者而言，四星巅峰也不过蝼蚁之辈。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门外其他值守的风烟堡战甲护卫这才发现不对，一时间人影晃动，至少有近四十名护卫闪电般朝林壑这边包抄过来。 “哈哈哈，好一招举重若轻的【移花接木】，前方莫非是林壑林教授当面？” 就在这时，随着一串洪亮的笑声，一个长相十分猥琐的穿着打满补丁长衫的老者，突兀的落在林壑身边。 林壑先是眉头一皱，看清来人后没好气的道：“雪大老板不忙生意，如此清闲，倒是罕见得很呀！” 没等灵通楼雪大老板雪无痕搭话，成战队阵型急冲过来的聂家战甲护卫群中，有人高喊一声：“结阵将两人拿下，如敢反抗，格杀勿论！” 猥琐的雪老头接连跺脚，怒骂道：“狗东西，都不长眼啊？明明是林老鬼动的手，关老子屁事！” “别跟他们废话，我看他们就是故意前来破坏我家大典的，兄弟们，结八方困灵阵！”为首护卫根本不管这些，高声下令。 不过几个呼吸之后，两个老头便陷入聂家风烟骑士团驰名天下的战阵【八方困灵阵】中，随着战阵启动，一片萧杀之气便开始在风烟堡大门口迅速凝集。 “林老鬼，你惹出来的祸，你自己收场！”雪老头不以为然的嚷嚷着，手上却接连抛出几件东西：一根黑不溜秋的兽骨，一串毫无光泽卖相的手链，一口破了好几个口子的小钟。 林壑见状，差一点没喷出一口老血来，手上忙着东指西点，肚子里却咆哮着腹诽：“炫耀，这是赤果果的炫耀，果然跟那老狐狸有交情的都是这副德行！对付这点三星、四星修为的小角色，你雪老鬼犯得着这么大费周章吗？” 在林壑身体周围，三把长约一米宽尺许的灵力长刀凭空出现，呼啸旋转中朝刚结成【八方困灵阵】的聂家护卫们身上砍去。 而雪老鬼抛出来的物件，却统统变幻了模样：兽骨赫然变成了一面阴森森的旗幡，也不知怎么，整好插到战阵中心位置；那串毫无卖相的小手链则出现在旗幡顶端，微微旋转着，十二颗链珠放射出耀眼夺目的豪光来；破烂小钟则被雪老鬼提在手上，作势就要摇响。 也正是这几件破烂不起眼的东西，导致【八方困灵阵】陷入停顿，丝毫没能限制被困者灵力运转，反倒让结阵者好一通手忙脚乱。 林壑忽然骂道：“雪老头，你炫耀个屁啊，不就有几件破烂星器，故意拿到老子面前显摆是不？” 雪老鬼猥琐地jian笑两声道：“哎，没办法，咱可跟你这个大高手没法比，随便动动手，不是移花接木就是三山五岳的，没点防身的破烂星器，还不得给人家困灵阵困死啊？” “我呸！” “对了，林老头，你没事跑到这来瞎闹什么？” “关你屁事！” “得，算我白问，行了，收起你的三山五岳吧，别碰坏了我的宝贝，都特么倒完了。” 也就两人闲聊打屁这几句话的功夫，训练有素的聂家战甲护卫结成的【八方困灵阵】分崩离析，四十九个护卫全部躺倒在地，没一个身上的战甲、手上的兵器还能保持完好无损。 一时间，风烟堡大门口一片狼藉，一阵鬼哭狼嚎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就在这时，一道闪电突兀出现，正准备把旗幡和手链收回的雪老鬼措手不及，眼睁睁看着两件宝贝星器被闪电一击再击，三下就化作齑粉消失无形，rou痛得差点掉下泪来，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起来。 “琴无羁，你敢毁我星器，老子要阉了你！” “噹！” 雪老鬼摇动了手中的破钟，一旁的林壑微微蹙眉，但地上那些受伤的聂家护卫听到钟声的刹那，便齐齐七窍流血晕厥过去，也不知是死是活。 又一道闪电横空而至，雪老鬼怪叫一声，身体滴溜溜一转，鬼魅般的接连闪避了七下，但那道闪电还是命中了其手上的破钟，闷响中，破钟毁灭烟消。 而且，这道闪电的威能似乎不仅如此，雪老鬼满头银发竟竖起大半，脸颊接连抽搐了几次，面色黑中转青青中转白，接连变幻了好几次才恢复了正常。 “还不快滚，这里可不是你雪无痕的灵通楼，真当有点臭钱就可以随便来这放肆么！” 随着一声暴喝，琴无羁出现在雪老鬼和林壑面前，浑身电光闪烁不定。 雪老鬼暗暗叫苦：“么蛋的，早知道这琴老鬼闪灵禁如此厉害，就该多带几件星器过来了。现在除非豁出去，否则老子还真拿他没办法，怎么办？” 此时，林壑忽然轻咳一声道：“老夫清溪学院林壑，今日是来找聂乾龙要人的，如果你能做主，就赶紧给我把人交出来。” 似乎才注意到林壑的人一样，也不知想起什么，琴无羁冷笑一声讥诮地道：“哼，林教授好大的火气，不在学院教导学员，跑到我风烟堡耍什么威风？我家家主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至于你说要人，敢问林教授，找我风烟堡要什么人？” “我的三个学员。” 琴无羁面色一沉，眼中电芒更盛，阴测测地道：“哦，也不知林教授何时收到学员了，倒是忘了恭贺。不过，你可能搞错了，我风烟堡可没有你林教授的学员。” 林壑一跺脚，怒道：“琴无羁，你真以为自己的闪灵禁天下无敌了么？老夫今日倒想领教领教！” 动了震怒的林壑连自己都害怕，刹那间天地间灵气如山蜂拥而来，漫天杀气云集，一口淡黄色的长不过尺许的灵力弯刀乍现于林壑右手掌中，遥指几米远外的琴无羁，这一刻，竟让琴无羁生出无可遁逃的极致沉重感觉。 在林壑的丹田灵海中，一只背负着六座高矮不一山峰的金色灵龟，正试图浮上海面。同一时间，林壑整个人的气势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山峦一般高大沉稳，给人一种难以撼动的威压。 琴无羁内心一凛，虚提至胸口的双手间有电火花不时闪烁，眯缝着眼道：“原来世人都小瞧了你，能将【五行诀】修炼到第六重境界，居然甘愿背负骂名三十余年，不过，想以此胜过我琴无羁，怕还是不够！” 话音刚落的琴无羁，双手间就多出一条金光闪烁的灵龙来，狰狞昂首张牙舞爪，作势欲一飞冲天。 “林老头，算了吧，这厮已经六星巅峰，你不够看，别自找没趣了！”一旁的雪老鬼忽然出言劝阻正要出手的林壑。 林壑全身衣衫无风自动，一字一顿地傲然道：“大丈夫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今日，林壑即便明知不敌，也要一战，唯死而已，何惧之有？” 这时，风烟堡内，忽然传出几声凄厉的鹰鸣，紧跟着有两道巨大的影子，一灰一黑两只风鹰从堡内腾空而起，直入云霄深处。 琴无羁脸色大变，此刻的风烟堡内紧张的呼喊声嘈嚷声四起。 便在此时，有人御使飞行星器腾空而起，直追只看得见两个小点的风鹰而去。 琴无羁认得，那是家主聂乾龙的飞天梭。 “究竟堡内出了何事？”素来沉稳的琴无羁这一刻也有些慌乱起来，偏偏被一副慷慨赴死般决然的林壑死死纠缠，哪里脱得了身？ 琴无羁一下便动了震怒。 丹田灵海中，有条浑身电光四溢的金龙破海而出，刹那间，琴无羁浑身肌肤均被一层淡金色的龙鳞覆盖，似乎就这电光火石的一瞬，他便化身成为了一条傲视苍穹的龙。 风烟堡外，两位六星巅峰又各自身怀绝世秘术的强者，竟一开始就全力以赴，罕见的调用了神兽之力展开了生死角逐。 一旁的雪无痕瞬间风中凌乱，不知该如何了。就凭他现在这点手段，掺合到两位六星巅峰强者神兽之力的决战圈中，等若自寻死路。 怎么办？ 风烟堡内貌似发生了什么变故，到底怎么回事？ 我到底要不要冒险出手，帮林老头一把？ 雪无痕内心犹在天人交战之际，林壑倾六岳之力的一刀，已狠狠斩落在琴无羁双手间腾跃升空的那条闪电金龙龙首独角之上。 “轰”！ 灵力爆裂升腾起一朵华彩的蘑菇灵云，受到些许波及的雪无痕竟一下子被推离百丈开外，数条灵脉受损，连灵力运转都有一些不顺畅起来，不禁骇然。 再看前头，哪还有琴无羁与林老头的身影？ “嗷！” 一声龙吟传遍东区全境。 雪无痕惶恐的眸中印出一条身长百丈的金龙在半空与一头身负六座高矮不一现出裂痕山峰的巨龟缠斗不休的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