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
人群渐渐散开，唐宋和江山一起走向陈茜，他从周蝶手中接过衣服，对两人说道：“谢谢！” 陈茜没有回答，只是平静的看了唐宋一眼，探后拉着周蝶转身离开。周蝶一边被陈茜拉着，一边扭着头冲唐宋喊：“你谢错人了，是我帮你拿的衣服。” 周蝶说话时的表情颇为可爱。这是一个可爱直爽的女生。唐宋心想。 江山一边拍着球一边看着陈茜和周蝶走远，直到她们的身影消失在几株芭蕉后面。他颠着球，笑道：“别看了，人已经走远了。” 他又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陈茜的。” 唐宋道：“昨天。” 昨天是少年唐宋青春时代的梦，是少年唐宋的高中时代的印记。 江山切了一声，颇有些无奈：“哎，你麻烦了，陈茜可不是那么好追的。” 唐宋也觉得自己麻烦了。 天气晴朗，初春的空气清爽微寒，站在梅城中学的校园里遥遥可见远山的轮廓。太阳已经落在山的那一边。山的上空一朵朵云被染成了绯红色。 江山道：“刚租了周辰的《天下》，今晚要不要过来看。” 唐宋问：“你爸不在家啊！” 江山嗯了一声，算是回答。唐宋又道：“还是算了，这几天挺忙的！” 江山问：“你这几天都在忙什么？也不玩游戏，也不读小说，宋姨昨天还和我妈夸你来着，说这几天每天学习到十多点钟。” 唐宋这几天在写小说，准确的说是在抄小说。到今天为止，他仅仅录下前世自己本就会背的几首诗，与短篇《幻城》和三万字的长篇幻城。 他有点儿怀念前世拥有电脑的岁月。 …… 晚饭之后。 唐宋走进客厅的时候，唐妈正坐在沙发上，陪着小丫头读着一本图画书。唐爸在书房里读书。 唐宋拿着一沓稿纸，轻轻敲了两下书房的门。 这间书房他来过许多次，但都是在唐爸不在的时候。唐爸在的时候他是不敢来的。 唐宋道：“爸。” 唐爸从书本上抬起头，奇怪的看着唐宋。 在唐爸的心目中，自己的儿子越大越不敢和自己亲近，有了事情通常都是找唐妈。不过唐宋最近几天的表现令他非常欣慰。 早晨，五点钟起来锻炼身体； 晚上，学习到十点半钟； 不再读武侠小说； 有些时候，还知道主动帮唐妈做一点儿家务。 唐爸见于唐宋最近的良好表现，声音柔和了许多，问道：“有什么事儿吗？” 唐宋走到唐爸书桌前，将那一沓厚厚的稿纸放在桌面上，“最近一段时间写了些东西，请老爸给看看。” 唐爸“哦”了一声，更奇怪了。 唐妈正注意着这里，问道：“唐宋，你写了什么东西？” 唐宋道：“两首诗，一篇小说。” 唐妈道：“我们家唐宋开始写文章了，那是要让你爸爸审阅一下。你爸爸以前可是做过文学编辑的。” 唐爸已经拿起桌上的稿纸读了起来，慢慢的表情从开始的不在意，变的惊讶，越来越郑重。 在那一沓稿纸上，唐宋不仅选了《幻城》这篇短篇小说和长篇小说的一部分，还选了两首记忆深刻的诗。 诗除了送给陈茜的一首《如歌的行板》外，还有另外一首《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而稿纸的第一页，就是《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 也许 我是被mama宠坏的孩子 我任性 我希望 每一个时刻 都像彩色蜡笔那样美丽 我希望 能在心爱的白纸上画画 画出笨拙的自由 画下一只永远不会 流泪的眼睛 一片天空 一片属于天空的羽毛和树叶 一个淡绿的夜晚和苹果 我想画下早晨 画下露水 所能看见的微笑 画下所有最年轻的 没有痛苦的爱情 画下想象中 我的爱人 她没有见过阴云 她的眼睛是晴空的颜色 她永远看着我 永远，看着 绝不会忽然掉过头去 我想画下遥远的风景 画下清晰的地平线和水波 画下许许多多快乐的小河 画下丘陵—— 长满淡淡的茸毛 我让它们挨得很近 让它们相爱 让每一个默许 每一阵静静的春天的激动 都成为一朵小花的生日 我还想画下未来 我没见过她，也不可能 但知道她很美 我画下她秋天的风衣 画下那些燃烧的烛火和枫叶 画下许多因为爱她 而熄灭的心 画下婚礼 画下一个个早早醒来的节日—— 上面贴着玻璃糖纸 和北方童话的插图 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 我想涂去一切不幸 我想在大地上 画满窗子 让所有习惯黑暗的眼睛 都习惯光明 我想画下风 画下一架比一架更高大的山岭 画下东方民族的渴望 画下大海—— 无边无际愉快的声音 最后，在纸角上 我还想画下自己 画下一只树熊 他坐在维多利亚深色的丛林里 坐在安安静静的树枝上 发愣 他没有家 没有一颗留在远处的心 他只有，许许多多 浆果一样的梦 和很大很大的眼睛 ——《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 这是一首唐宋非常喜欢的诗，诗人是北岛。诗人追求的是一个理想世界——纯净、和谐，没有矛盾，使人心情愉快的另一世界。 唐爸默默朗读着这首诗，完全沉浸在诗里。 唐宋安静的站在桌子前，目无斜视。他看到唐爸翻过第一首诗，看向第二首诗。这首诗并没有让他过于激动，毕竟《如歌的行板》这首诗是舒缓的，《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这首诗是激荡的。 唐爸翻过两首诗，读到《幻城》，再次紧蹙眉头，耐心的去读，用心的去思考。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两个半小时。 唐爸轻轻合上稿纸，看着眼前自己的儿子，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去说些什么。这几页纸对他来说过于震撼了。 唐妈已经抱着唐安安躺在了床上，心思却落在书房里唐爸和唐宋的身上。她已经很少见到唐爸这么认真的表情，对唐宋写的文章也好奇了起来。只不过，她知道此时不是打扰的时候。 唐爸作为中文系毕业的老一代大学生，又在书店工作了那么多年，如何会看不出这几篇稿子的质量。尤其是第一首《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对他来说简直是一种震撼，读起来酣畅淋漓，有荡气回肠之感。 但就是因为写这篇稿子的是自己的儿子，他才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他的心目中少年唐宋一直非常令他担忧，成绩糟糕，性格木讷，还有那么点儿叛逆。唐宋的改变太大，让他措手不及。 唐爸终于压下心中的震惊，问道：“你写的。” 其实他自然知道稿子是唐宋写的，对唐宋的品行他还是非常了解的，问出来只是因为心中的惊讶。 唐宋点头嗯了一声，问道：“爸，你觉得怎么样？” 唐爸想赞扬两句，但终究忍下心中的激动，貌似沉思，实际上是平复下激荡的心绪，沉声道：“还不错，继续努力。” 唐宋对傲娇的唐爸有点儿无语，“那老爸觉得能够发表吗？” 当然能够发表，唐爸心道。但唐爸却不愿意在唐宋面前表现出自己心里的激动，故作轻松的点了点头。 唐宋看着唐爸纠结的表情，心里在暗笑，说道：“爸，我一直的理想是成为一名作家。所以，您看以后……” 唐爸沉声道：“以后什么？” 唐宋道：“以后我的学习时间是不是可以安排的更自由一些，我总觉着现在的教育方式不太适合我。” 唐爸立刻瞪眼，“你想做什么？” 唐宋本能的退后了一步，“不，不做什么。就是我以后如果成绩继续下降，你和妈别那么着急。” 唐爸道：“想都不要想。” 唐爸沉思片刻，右手轻轻敲着茶几，语重心长地道：“你要知道，现在你还小，未来的路还刚刚开始，现在考虑是不是早了点。 不要以为写了两篇文章就觉得自己可以独立了，不管是以后的路，还是文学的路，都还长着呢。” 他咳嗽了两声，“你爸我年轻的时候文章也在报纸杂志上发表过，也和你有过同样的理想。你看老爸现在，所以文学的路不是那么好走的，大学是必须要上的。” 唐宋叹了口气，发现自己的计划好像有些早了，前世的韩寒不也是在小说出版后才退学的吗？ 唐宋道：“爸，我知道了。” 唐爸微微一笑，伸手拍了一下唐宋的脑门，又十分小心的摸了摸，像是怕拍坏了似的。 唐宋心中感动，唐爸在子女面前一直是严肃的，沉默寡言的，上一次对他这样的态度，好像还是小学的时候。 唐宋道：“反正我是不会放弃的。” 唐爸道：“爸没说让你放弃，支持你的理想可以，不过学习也不能放下。毕竟大学对一个人还是很重要的，除非你已经功成名就，不再需要大学那纸文凭。” 唐宋道：“您放心。” 唐爸站起来，轻轻拍了拍稿纸，问道：“想好要在哪里发表吗？” 唐爸曾经做过编辑，现在有些同学和朋友仍在出版行业，这也是唐宋将稿件递给唐爸的原因。 唐宋前世给旅行杂志社和报刊撰稿，审核时间通常要一到三个月，除非非常有名气的作家才可以缩短这个时间。有这么便利的优势，唐宋当然不愿意自己辛苦去投稿。 不过，唐宋仍旧建议道：“我觉得小说可以投《青春》，诗歌可以投《星辰》，这两本杂志也是我们学校最畅销的两本书。爸，您看呢？” 唐爸点头：“还不错，思虑挺周全。行了，投稿的事情你不用cao心了。不过，最后那本长篇是怎么回事儿？” 唐宋扯道：“最开始的设想是写一篇短篇，不过后来短篇完成之后，发现完全可以依据短篇来写一本长篇，所以就这么做了。” 唐爸将未完成作品还给唐宋，嘱咐道：“继续努力。但不能骄傲，写好的这几篇放在这里吧！” 唐宋自然没什么意见，道：“我听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