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历史小说 - 从大槐树下走出来的人在线阅读 - 第六章 转

第六章 转

    “怎么?不好办吧?”

    “是有点儿挠头,这事要是在咱们县这一亩三分地,怎么都好办,可这截着山迈着岭哪?咱山里头说话管不了山外头的事啊!”

    “哪像你这么说就没法儿办啦?”

    “难办!难办!”在县委上班的转业军人说了几声“难办”,喝了一口酒,搛了一个花生米,咂着花生米的味儿,仰天思谋着自言自语:“县政府里有政协,还有统战部,这些个部门是搞统战工作的,你岳父是资本家,资本家在历史上是我们的统战对象!对了!有法儿办了!”

    在县委上班的转业军人脸上露出了笑容,言道:“有法儿办了!”

    “啊?这么快又有法儿办啦?你是孙悟空?会七十二变?”

    “孙悟空倒不是,不过我在县委工作,懂得的政策多一点罢啦!你呀,还得到县里去找,一趟不行两趟,两趟不行三趟,我哪,在上边给你做做工作,咱们两下里加攻,这个事情也许就有眉目啦!”

    于是乎,甄子的表妹,又到县里落实政策办公室去申诉她哥哥死了这个事情,而此时,因为她丈夫在县委上班的战友在统战部和政协做了工作,落实政策办公室接待的人,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记述下了甄子表妹申诉的事情。落实政策办公室的人把记述下来的事情上报给了统战部,统战部和政协协商一块儿处理这个事情。处理这个事情得到另一个郊区县去,统战部责成部里的老白去处理。

    老白四十出头,刚从基层调上来二年,中专毕业,是一九五八年从市里分配到基层的学生,出生北京城里,人长得漂亮,中等身材,国字行脸膛,浓眉大眼,笑口常开,人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他的肤色和他的姓一样,白的透彻,在太阳底下晒几天也黑不了,只是发发红。老白这人,由于自幼出生在北京城,见过大世面,遇到什么场合都怵不了阵,部里有什么大人物来,或者有什么棘手的事情,都让他去处理。他接待过台湾来的同胞,接待过香港澳门来的工商界人士。老白为人和善,办事圆滑,仪表堂堂,一付正人君子像,拿得出手,办事让人太放心了。这次统战部把这个事情又交给了老白,当然向他讲了诸多处理好这个事情的重要性。

    政协那里派去处理这个事情的是老尙,老尙这个人细高的个子,虾米着腰,见人总是点头哈腰,一付和事佬的样子。老白和老尙在县委会了齐,开了介绍信,盖了大红公章,在统战部的办公室里两个人又研究了一番到另一个县时,谁先说什么谁后说什么,然后就登了程。

    哪阵儿刚改革开放,总体还不富裕,虽然老白老尚是县委的机关干部,但县委的小汽车还轮不着他们坐,他们出差还得挤公共汽车。老白老尚两位同志,像甄子表妹一样倒了几次公共汽车,走了一百多里地,到了另一个郊区县,找到了县政府,直奔县政府大楼,找到了县委办公室,递上了介绍性,办公室主任打开观瞧,宁眉思考,言道:“这个事你们还是到当事单位去解决。”

    老白舒眉展眼,满面笑容,遇事不慌,言道:“这个事,当事人已经找过有关单位没数的次了,有关单位总是不给解决,这不就找到我们县委来了,县委考虑,当事人是资本家,是民族资产阶级,我们党向来有团结民族资产阶级的政策,县委责成统战部和政协来解决这个事情,统战部和政协又派我和老尙来协调这个事情,我们到这里两眼一抹黑,没有当地政府的协助什么也做不成,望您一定要协助我们把这个事情办好,这个事情办好了,能团结一大片人哪!您说对吧?”

    哪个老尙接茬说道:“当事人老找政府,一天不落实这个事情,他们就找个没完没了,这样影响不好啊!究竟民族资产阶级是我们党团结的对象吗!”

    县委办公室主任学过历史,隐约觉得历史上党是有过这么一个政策,想到“人家这么懂政策,这么按政策办事,自己也不能落后啊?言道:”当然!当然!政策和测略是党的生命,各级领导同志务必充分注意,万万不可粗心大意,这是毛主席的教导,你们放心吧!我们一定协助你们二位办好这个事情。”

    办公室主任随口叫了一声办公室里的科员:“小李,你去到统战部和政协把张部长和刘主席请来,就说有要紧的事请他们二位。”

    不一会,张部长和刘主席双双来到,办公室主任让坐,张部长刘主席落坐,办公室主任开口,言道:“这两位,是咱们市某某县统战部的白同志和政协的尚同志,他们两位是为了一个在**中发生的久拖不决的事情来的,人是他们县的人,事是在咱们县发生的,事主找过咱们县和他们县多次了,就是没有解决,兄弟县特别重视这个事情,因为事主是资本家,民族资产阶级是我们团结的对象,这在过去的文件中有过明确的规定,现在各行各业都在落实政策,我们也不能不落实啊!张部长和刘主席您二位就协同白同志和尚同志处理这个事情吧。”

    老白和老尚对县委办公室主任说了声“谢谢”就随着张部长和刘主席走出了县委办公室,去了统战部,到了统战部落坐,老白拿出了事主诉求的记录,张部长和刘主席相互传阅,然后相对而视,刘主席对张部长说道:“您说吧,您说话就代表我了。”张部长言道:“好,那我就先说了,白同志尙同志,我们听您们的意见,您二位有什么想法,想怎么做,我们尽一切可能协同您二位工作。”

    “我们都是为党工作,为人民服务,人家老找政府,我们不给处理,影响不好。”老白说完,老尚又接着说:“这可就给你们添麻烦啦?”

    张部长言道:“您这说哪儿去啦!刚才您怎么说来着,我们都是为党工作,为人民服务,一切都是应该的!”

    话说得越来越投机,老白言道:“哪我就不客气啦,事情是在咱们县水泵厂发生的,具体事情还得他们来解决,现在需要您二位帮忙的是您二位带着我们两个到水泵厂去,有你们在前面给我们牵头,这事情可能就好办多了!”

    大家工作方案说妥,接着就是干工作,张部长和刘主席都有自行车,老白老尚没有自行车,张部长刘主席给老白和老尚各借了一辆自行车,四个人骑着自行车迤迤逦逦就够奔了水泵厂。

    眨眼到了水泵厂,径直奔厂长办公室,见了厂长,张部长自我介绍是统战部的,刘主席自我介绍是县政协的,张部长又给老白和老尚做了介绍,老白老尚从兜子里掏出介绍信,厂长看了介绍信,知道了事情的大概,言道:“这个事情我知道一些,不过是一些皮毛,这多少年的事儿啦,我才来几天哪?事主是来找过我,可我不了解情况?我不能乱弹琴啊?”

    水泵厂厂长姓柳,团级干部转业,说话直来直去。

    刘主席听完这话言道:“民族资产阶级是我们党团结的对像,哪个大学生的父亲是资本家,而知识分子也是我们党团结的对象,知识又是生产力,这个事情处理不好会造成极大的不良影响,我说老柳啊!你就不要推脱了,你要拿这个事当个事来处理!”

    柳厂长受过党的多年教育,当然政策观念很强,看到刘主席说出了这话,大嘴一咧言道:“我自然全力协助工作,您几位说说吧,咱们怎么处理这个事儿?”刘主席和张部长四目相对而视,张部长接过话茬说:“怎么处理听老白和老尚的,老白老尚你们俩发表一下意见!”

    老白说:“大学生在你们厂子死了,这应该是没有疑义的,否则人家也不会这么死乞白赖的找,怎么处理?人死不能复生,还能怎么处理?一.是给死了的人一个说法,二.是给人家点儿经济补偿,就这么简单吗。”

    张部长嘴一咧言道:“老白说了,就看你老柳的了,你老柳光不能说话不算数,拉出了屎再坐回去吧!给人个说法吧!你当时是没在厂里,横不能说现在你们厂十五年前的老人就没一个啦?难道没一个知道当初这个事的人啦?给人家一点儿补偿吧!你老柳出一点儿血吧!”

    “给个说法是一句话的事,给些补偿哪就不是一句话的事吗?那得钱!”

    “这么大厂子还拿不出一点儿钱?”刘主席说。

    “钱又不是我们家的,我还怕拿那点儿钱,可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厂子这几百口子人每月发工资我都得挠半天头,凭白无故再出点儿额外开支,让我上哪弄出?”

    “哪这事就不办啦?你说个痛快的,你要说不办了,我立马回县委汇报去!”

    柳厂长是行伍出身,听到刘主席将他的军,脸涨得痛红,噌的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