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历史小说 - 从大槐树下走出来的人在线阅读 - 第一七四章.难忘的那一年

第一七四章.难忘的那一年

    在南桃花村东北二里地有个山沟叫“水沟”终年流淌着清清的小河,小时候,每逢礼拜日,放寒假都要到那里割柴,柴割够了,到河沟里摸渔,摸渔摸得来了兴致忘记了时间的早晚,我们背上柴禾刚走出不远天就黑了,割柴的地方离家还有八九里地,空着身走也得走一个多小时。星星都出全了,可割柴的小孩子们还没回来,可把家里的大人们给急坏了!家里的大人提着灯笼照着手电到“水沟”里去找人,走进水沟二里多地才看到了我们……

    水沟自幼给我留下了许多难忘的回忆。

    水沟东面的山沟就是潭峪沟,那里有响潭水库,水沟和潭峪沟之间叫“东鞍子“坡,东鞍子坡上有九道山梁,清朝中期北京城有个王爷相中了这里,这里左有潭峪沟右有水沟,两沟终年都有潺潺流水,中间夹着九条山梁,王爷说:“这叫九龙山。”王爷站在九龙山上,心情愉悦,向南一望,一片沃野,无有边际,王爷赞道:“头枕九龙山,脚踏马平川,好一个风水宝地!”暗暗自忖,我的陵寝建在这里,子孙万代前途无量啊!

    遂购置土地,砍伐地上树木,要在这里破土动工修建陵园,树砍了半截儿,来了一个当地百姓,王爷问道:“这里是不是叫九龙山?”百姓回道:“这里不叫九龙山,叫东鞍子坡。”王爷叹道:“罢!罢!罢!气煞我也!龙要扣上了鞍子还腾飞得了吗?”遂罢手,在这里修建王爷陵园的计划就此中途夭折了。

    东鞍子坡,虽然没修起王爷陵园,可斗转星移,过了两个朝代,时光已到了一九七五年,市政府投资在这里修起了水库。因为这是个小水库,又因为这个水库修好后受益区将来是桃花公社,因此修水库的大部人员都是桃花公社的社员,修水库是三班儿倒,特别是打上混凝土后更得是三班儿倒,大夜班(从夜里十二点到早晨八点)虽然困得悠悠的,但下了班,居然又来了精神神儿,勤快的人下了夜班又忙活起了家里的事……

    此时,正值初冬季节,山上不多的荆条已掉光了叶子,合作社门口粉纸黑字写出了收荆条的告示:“好消息!合作社开始收购荆条,每百斤两块八毛钱。”

    我很羡慕城里来的知青们穿的衣服,一套学生兰的制服,虽然那衣服洗得退了色,但依然那么典雅,让人肃然起敬,但做那一套衣服需要五六块钱哪!年底分的那一点钱早以派上了大用场,买淹咸菜的盐,买一点棉花,岂有光顾哪儿的机会呢?可这回终于有了实现这个愿望的机会了。

    下了大夜班,背上绳子,拿上镰刀,翻过两道山梁,漫山遍野的去搜寻那两块八毛钱一百斤的荆条,做一套学生兰制服的憧憬已让我忘记了推了一宿洋灰车的劳累。山里的太阳西斜了,把荆条煞上背,再翻过两道山梁,背到合作社里,居然卖了两块二毛多钱,我攥着钱,喜不自尽乐不自尽,因为我从来没享受过付出了劳动就能立刻得到回报的事情。

    上山打了两次荆条,得到了五六块钱,做了一套学生兰制服。我还想再打几次荆条再干点儿别的什么,但已经不可能了。

    北桃花村有一家人孩子有六七个,大的两个已到生产队干活了,已都到了娶媳妇的年龄,可还住着祖传下来的那三间小房,当家人整日为无房娶不到媳妇着急上火。洽在这一年,爷儿三个都被派去了修水沟水库。我看到了下了大夜班上山打荆条能挣两个钱这个商机,他们爷儿仨也看到了这个商机,他们爷儿仨下了夜班都去上山打荆条,他们打荆条的动机是娶媳妇,由于他们动机比我大,因此干劲儿比我大,他们居然一天打的荆条能卖十块八块钱,十块八块钱,对他们是个强大的诱惑,对别人也是个强大的诱惑,但有的人舍不得卖那力气,得不到那钱,产生了嫉妒,把他们下了夜班去打荆条搞自搂儿的事儿报告給了修水库领队的,水库领队的把此事报告给了水库指挥部,水库指挥部责成广播员写了一篇广播稿,对这种现像做了批判:

    “水沟水库广播站,现在开始广播,水沟水库的广大民工在伟大的***思想指引下,在水库指挥部的正确领导下,战天斗地,战严寒斗顽石已取得了伟大成绩!可竟有一小撮人逆朝流而动,上班出工不出力,下了班上山去打荆条,这是什么思想?这是资本主义思想!这是腐朽的资本主义思想在做祟!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阶级斗争无时无刻不存在!我们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阶级斗争一抓就灵!”

    广播站虽然没有点名批判,但批判的是谁,大家早就心知肚明了。

    水库的民工,每天下了班,每个村里领队的,都要把自己所领导下的民工集合在一起,对一天做的工作进行点评总结。这一天,北桃花村的民工已排好了队,领队站在了队前,严肃的发了言:“喇叭里的广播大家也听到了,在咱们‘连里’有的人出工不出力!搞社会主义抻着腰儿懒得干活儿,磨洋工!可搞上了资本主义他比谁干得都欢!我问你,你在白天里搞资本主义把劲儿都使没了,你在夜里怎么搞社会主义啊?我今天也就不点名了,望他好自为之吧!”

    我今天再说一个事情,我们村有些年轻人,不学好!整天价媳妇媳妇的!年轻人要树立正确的人生观,怎么老在资产阶级思想上打转转啊?今天我也不点名了,给他留下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改了就是好同志吗!”民工们听完了领队的点评,蔫蔫的散会了,失去了往日年轻人的欢快。

    来修水库的民工大部是年轻人,这年轻人之中且有很大一部分是知青。我们这儿插队的知青一部分是南口的,一部分是市里海淀区双榆树的。青年男女在一块儿断不了谁跟谁好一些誰跟誰厚一些,这就引发了那些没有好的厚的人的嫉妒,想制造些是非,说出了一些好说不好听的话,而这些好说不好听的话又引起了那些当事人的逆反,使得他们唐而皇之的跟那些说三道四的人言道:“誰谁就是我媳妇!誰谁就是我媳妇!”说的次数多了让领队听见了,领队思忖,这还了得,这些年轻人脑子里整天都装着些什么呀?误七八糟的思想,怎么抓革命促生产哪!”于是在收工总结会上就点评了出来。领队点评了以后,知青们收敛了些。

    而那个被指责下了夜班去搞资本主义的爷三个再也不敢去打荆条了,因为他们家的老爷子在文化大革命中被划成了坏分子,坏分子的一家子假如再逆潮流而动,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一九七五年很快就过去了,一九七六年来到了。

    一九七六年一月八日,我们正在水库推石头,喇叭里传出来哀婉的音乐,周总理逝世了......

    我们修了一冬水库,到了春耕大忙,我们这些强状劳力回去种地了,水库留下了一部份人做那没做完的工程,那部份人多是知青。我非常怀念那段生活,那段全公社的社员在一块儿劳动的生活,特别是有许许多多的青年男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