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三章 怀念老王
经过抢救,算那两个人命大,两个人都脱离了生命危险。这两个人怎那么命大哪?一百多米的高度摔了下来,却没把他们俩个摔死?难道他们有特异功能?还是有神仙相助?其实这两样他们都没有。没有死的原因有三个,一个是因为水库大坝,虽有一百多米高度,但是这大坝根底屁股宽,脑头窄,如此,上下有八十多度的坡度,人不是垂直九十度实顶实摔在地上的,是从这八十多度的坡滚下来的;二,大坝自下而上一层一层的往上打混凝土,每层都要“凿毛”每层凿毛都要凿下很多水泥渣子、砂子,这些废料,每次都要从大坝上把它们清理下来,清理下来的这些废料,在大坝根儿,已经堆积了厚厚的一层,人轱辘到上面,没有实顶实摔着,像掉进了沙发里;第三,就是因为他俩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小年轻,年轻的体魄,使他俩把死神拒之于门外了。 这两个人在医院,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在水库工地也引起了轩然大坡。这一坡未平,又来了一坡,水库又发生了质量事故,怎么办哪,水库工地有六七百口子人等着下一步的工作,是继续往上浇筑大坝,还是解决质量问题,停工解决质量问题,那可是个了不得的大动作啊?谁担得起这责任哪?仇技术员真的发了仇,当班的连长,向她请示,是否进行下一项工作,往大坝上拉杉篙拉大板,为架子工准备搭架子棚仓的材料。仇技术员言道:“你先等一等,我向指挥部请示一下再说吧!” 仇技术员向指挥部走去了,到了指挥部,汇报了现实情况,总指挥一脸茫然,当初竟顾进度了,没想起来后果。总指挥停了片刻,言道:“有什么办法弥补这个质量问题吗?”仇技术员言道:“有倒是有。” “什么办法?快说?” “调来几台空压机,调来几台钻孔机,在大坝上,截二三十公分钻一个眼儿,用空压机往这眼儿里压缩水泥浆,就能把大坝里的空隙堵严。” 总指挥踌躇半天言道:“那响动可就大了!调各种机器,那得向市水利局请示啊?咱们怎么向上面说哪?出现了这么大的问题,咱们这些人是干什么吃的?” 仇技术员想,也是,如此,向上级没法交待,总指挥言道:“难道就没别的法儿了吗?”仇技术员言“如不这样,只能不管以前做的,就这样干下去,等大坝主体修好了以后,再解决这个问题,再打眼灌浆。” 总指挥言道:“就这么办吧!”于是大坝工地,重新又进入了热火朝天的工作之中。 在这紧张的劳动之中,那个神秘的人物,老王,时不时,会给我们增添几丝意外的欢乐,老王穿着一双翻毛皮鞋,打着黑鞋粉,这肃穆的黑色和与众不同的皮鞋,使老王,既得到了知识份子的仪表和自尊,又能使他不耽误劳动,实在是让们这些乡下人,开了眼界。而我们民工先前买的部队淘汰的那皮鞋,虽然是牛皮底牛皮帮,但皮鞋的底子因为是牛皮的,上班穿了几次,牛皮底碰见山道上的石头,硬碰硬,来去一遭,就磨去了一层,看着磨去的皮鞋底,真是心疼,我们买的那皮鞋,跟电影里日本兵穿的皮鞋似的,日本兵穿那皮鞋,为什么那么劲穿哪,听老人说,日本兵穿的皮鞋,底子上钉着大铁钉子,所以耐穿,我找鞋匠在鞋底子上也钉了几个鞋钉子,走在冰上,竟摔跟头啦;走在水库大坝棚着的木板子上哪,钉子帽儿卡在板子茬儿里,钉子被拔出来了,为什么日本兵穿的皮鞋上的钉子拔不出来哪?听老人说,日本兵的皮鞋底子上钉着的钉子,上面有倒刺,钉上它就出不来。 眼瞅着皮鞋底越磨越薄,鞋底磨透了,这鞋帮再好也没用了,心疼透了。大家羡慕上了老王穿的皮鞋,老王穿的皮鞋是胶底,不会像那牛皮底一样,和石头硬碰硬,耐穿得很,我们买的牛皮底皮鞋,就是白给老王穿,老王也不会穿,穿上那皮鞋,就要像当兵的一样,走道儿高抬腿,不由自主就咔咔的练起了正步走。 还是老王穿的皮鞋好,底子是硬橡胶的,是用模子把鞋帮和鞋底压在一起的,当时这种皮鞋叫模压底皮鞋,也叫鹿皮鞋,这鞋当时是十二块钱一双,翻毛的,那几年很时兴。民工们都买了,穿着很漂亮,当然都是从那一天五毛钱里挤出来的。
我也买了一双,也学着老王,往鞋上摸了黑鞋粉,假冲文化人,其实,我们干的活实在不配摸那黑鞋粉,黑鞋粉要打就得天天打,衣服干干净净,鞋也干干净净。而我们整天和水泥、土、石头打交道。干净得了吗?老王又说:“其实这模压底翻毛皮鞋还可用黑鞋油装饰,把黑鞋油噌在反毛皮鞋上,让鞋变成黑的,这是我们从来没想到过的,总以为只有天生的黑油皮鞋才打油,翻毛皮鞋不能打油。 当然,翻毛皮鞋打油开始要费好多油,要把鞋上的翻毛,用油都刷趴下,或者说,把毛与毛之间的缝都刷严喽,开始要费一番力气,以后就好说了。我买了一双翻毛皮鞋,用了“几天”的时间把它打黑了,这双鞋穿了好多年,甚至后来结婚也穿了这双鞋,我哥哥出门上大同我那个jiejie家,也借了我这双鞋穿,那时这双鞋已打了补丁。 水库又修了一年多(包括修水渠)然后,修水库的人们,就各奔东西了。 水库总指挥,和那两个副指挥,当然是县政府给安排了新的工作。总指挥和那个当过副县长的副指挥如果活到现在,应该有九十多岁了;汪瘸子、老顾、仇技术员的本职工作,就是修水利,他(她)们,又奔赴新的水利工地去了,戴来福回去后听说不久就当了工人,我们的连长辗转升迁,后来的官当到了局长,我的那个在连队里当卫生员的同学,回去后就转正到公社卫生院里当了正式大夫,后来又当了副院长;而在我们连队当会计的我的另一个同学哪?最惨啦,还没有结婚,不到二十五岁就死了。 我很怀念那个神秘人物老王,他到底是干什么的哪?直到三十年后,我才晓得了,可惜那时他已经不在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