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历史小说 - 从大槐树下走出来的人在线阅读 - 第八十六章 一个劣迹斑斑的人

第八十六章 一个劣迹斑斑的人

    新被吸纳进来的那个“造反派”铁了心要把我们哥俩推到与人民为敌那地方去,因为只有那样了,他才有政绩了,他才会去当官,他才会耀武扬威,数不尽的好处才会接踵而来。

    “当官”他从小就盼着,但是他没有机会,活了二十多岁,机会终于来了,他要牢牢抓住这个机会。

    他果然出手不凡,在我哥哥写的学习笔记中,他断章取义,在我写的字句中,他东拉西扯……

    他使出浑身坏点子和坏水儿,不把我们哥俩置于死地,他誓不罢休。

    有个伟人曾经说过这样的话:“看一个人的过去,就知道现在,看一个人的现在,就知道他的将来。”这句话说得虽然不一定百分之百,也有个别例外,但他是有相当道理的。

    而这个人的过去是个什么样子的哪?

    我想起了他的过去。

    他并不是别人,他是我的同学,他九岁念书,念一年级时因违反学校纪律而被学校开除,而在我念书的那年,他父亲托人又让他进了学校,因此他就和我一班了,他比我大两岁。

    他长得很黑,因没种牛痘,得了天花,又长了一脸麻子,他很不着同学喜欢,同学们总是当着他的面儿揭他秃疮嘎巴骂道:

    “麻子麻,可地爬,爬到河里喂王八,王八不吃麻子rou,你看他难做(zòu)不难做(zòu)。”

    每逢此时,我就会制止那些骂他的孩子,言道:“打人莫打脸,骂人别揭短,人家有了生理缺限,本来已经非常痛苦,你再去揭人家的短处,往人家伤口上撒一把盐,如果你们两个换个过儿,这事放在你身上,你痛苦不痛苦啊?你愿意人家那样骂你吗?”

    我的话对于有的人是管用的,对于有的人是不管用的,因为人与人的思维是不一样的,有的人看到别人痛苦,他自己也痛苦,有的人看到别人越痛苦他自己越开心。

    这个长着麻子的同学由于比我大两岁,我们几个比他小的同学总围着他屁股后面转。

    他总能想出些我们想不到的鬼点子。

    一次我和另一个孩子找他去玩儿,他让我们回家拿上粪箕子和粪勺,他也拿上了粪箕子和粪勺,告诉家里的大人说:“我们捡粪去了。”

    我们两个尾随着他出了村子,向村东的地里走去。那正是阳春三月,有的地已经种上庄稼啦,有的地正在种庄稼。

    牲口拉着耠子在那松软的地皮上串出了沟,点上了种子,在种子上用“抹棍”抹上了土,再用那像腰鼓一样中间凸“两头绺”的石头砘子,把抹上的土压实,这就算把庄稼种上了。

    刚种上庄稼的地很好看,石头砘子压过的地方出现了一个中间凹两头翘的清晰的轨迹,一垅挨着一垅。

    这是砂土地,有时我们脚踩下去,砂土会没过脚面子而灌一鞋壳篮儿土,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呢?

    我惶惑不解,带我们来的那位麻同学似乎看出了我们的意思,他拿着粪勺,弯下腰,把粪勺揞进土里,顺着那石砘子压出来的轨迹挠下去,一会儿,就挠出了一道很长的沟,沟里现出来了一粒一粒的花生粒儿。

    啊!我明白了,这块儿地种得是花生,他让我们捡那花生粒儿吃……

    唉!被他挠过的地方将来肯定再也出不来苗了。

    当时我只是觉得这样做实在是有点儿缺德,并没有感觉还有别的什么。

    后来,我参加了农业生产劳动,在生产队当了农业科技员,回想起小时候的那件事觉得太可怕了。

    花生人爱吃,地里的“蝼咕”也爱吃,地里种上花生后,蝼咕会在花生未出苗之前,偷吃花生种子,致使产生大断的缺苗断垅,人们为了避免这种现像的发生,在花生种子上拌上毒药,使咬了花生种子的蝼咕立马毒死,早期中国并没有那么些种类繁多的农药,人们只是用“红矾”把要种的花生种子事先拌了来防止蝼咕。走在刚耠上花生的花生地里,往往会看到一个个躺在垅沟里或垅背上的死蝼咕,让大堆蚂蚁撕咬着它的尸体,那些被撕咬的死蝼咕就是被毒药毒死的。

    幸运得很,那次我们吃进嘴里的花生粒子,并没有拌毒药,否则我也不会在这里说三道四了。

    我知道我的这位麻同学做的另两件不光彩的事是四清的时候,一个他们同队的年轻人,揭发了他在当会计时的一件事情,他当会计,他拿着生产队库房钥匙,他在生产队夜里值班,把化肥从生产队库房偷了出来,然后从生产队院墙的“阳沟”眼儿里捅了出去。他还趁着夜里值班偷走了生产队的小猪子。他这个人,在成长二十多岁的旅途中,可以说是劣迹斑斑。他唯利是图,这样的人在四清中,被淘汰了下来,正在他处于尴尬境地的时候,来了文化大革命,文化大革命主要是阶级斗争,于是他一改尴尬处境,投入到阶级斗争去了,他也就成了革命的“中坚份子”。

    伟人说:“看一个人的过去就知道现在,看一个人的现在就知道他的将来。”中国的先人又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这些话应该是有一定道理的。而哪个人的过去是哪样,他的将来是怎样哪?就应该明了了。人说“人之初性本善”我说人之初“性本恶”,该善者亦善,该恶着亦恶。

    一方是为所欲为,大权在握,一方是阶下囚,大权在握的一方要想置阶下囚于死地,那岂不是板上钉钉的事。

    武则天时代的酷吏有来俊臣,南宋的酷吏有万俟,他们都曾制造过另人发指的冤、假、错案。

    我的这位麻同学为了给社会主义多制造出一些阶级敌人,他是怎么做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