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沈院长隐诺钟善秀善秀儿子大义灭
沈院长,被骤然而降的钟翻译弄得不知所措,沈院长的心里像被打翻了五味瓶,什么味道都有,这还几年啊?先前那畏之如虎耀武扬威在日本人眼里说一不二让谁死谁就活不了的钟翻译,现在像一条夹着尾巴的狗! 沈院长言道:“钟兄啊?您现在干何营生?” “我干何营生?我还能干何营生?今非昔比啊!日本跑了我闲置在家。国民党跑了,贵政府来了,让我到政府登记我过去的所作所为,您知道,贵政府对于我们这号人恨之入骨,我登记了,还活得了吗?世间上的人,那个没有求生的愿望,实不相瞒,我这不就从家里跑出来了吗?您知道,贵政府可不比那国名党,糊弄糊弄就过去了,我跑到哪儿,哪儿都要我登记户口,哪儿检查的都那么严!几次我差点被押回老家,几次凭我机灵,溜掉了,我再也不敢在社会上跑啦,我就想起了您,如今您当了大官,我变成了臭狗屎!我奢望能在您这儿避避风头,我想,咱们之间也有过一段过命之交,您总不会把我给供出去呀?” 钟翻译大号叫钟善秀,钟善秀这些话把沈院长真给说晕了,沈院长思绪万千,要按共产党的原则,就得立即把钟善秀押解政府,按律治罪。 钟善秀看他不语,言道:“您不便吧?如您不便?就把我举报吧!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吗!” 钟善秀这话,冲了沈三的肺管子,说得他脸一红一白,他憋了半天,思想天翻地覆,起着斗争,是按原则办哪?还是徇私舞弊哪?按原则太不近人情啦!假如没有钟翻译当初救他那两次命,自己早变成枪粪了,我现在的“荣华富贵”,如没有他当初相救能有得了吗!我有难时他救了我,可他有难了我却落井下石,这太损了。他想来想去,下不了举报钟善秀的狠心,言道:“咱们先吃饭吧,不说那事。” 如今的沈院长,住在医院大院,大门有站岗的,二门还有站岗的,家里有两个勤务兵,沈院长让勤务兵在小食堂打来了饭,今天有客人,鸡鸭鱼rou白酒葡萄酒样样齐全。 沈院长给钟善秀满了一杯言道:“感谢你过去对我的帮助!” 钟善秀言道:“哪里!哪里!兄弟有难,拔刀相助,这是中国人的美德,说得远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沈院长言道:“哪阵儿我让你参加我们八路军,你看不起我们八路军,说我们八路军土,成不了大事,那阵儿不听我的话!你看你,才几年哪?落了这么一个下场。” “谁想得起来呀!日本人哪阵儿多凶啊!他们国家多强盛啊!谁想得起来他们会垮的这么快呀?” “他们强盛你就为虎作伥?” “唉!当初年轻,也没想那么多,我不是在日本留学吗?日本人到我们学校去招翻译,跟我们‘白话’说是大东亚共存共荣,说到我们中国来,是为拯救我们中国,救中国人脱离愚昧落后,那阵儿中国也确实落后,我也年轻,看不透事务,也就上了贼船。” “你知道,我们共产党的政策可不比国民党!” “您是什么意思?” “我是什么意思?” 沈院长一边喝酒一边叹气一边摇头。 钟善秀看沈院长如此,言道:“如果您有难处,我就不难为您了,如今我的一条命交给您了,杀剐存留,由着您!士为知己者死,死得其所!” 沈院长摇了摇头,没有言语。不管高兴还是不高兴,今天酒喝的都不少,各就各位,倒头都睡了。 沈院长并没有给钟善秀去举报,每天下了班,赔着钟善秀吃饭喝酒。钟善秀不知沈三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管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是有饭吃有酒喝,过一时说一时,就是明天枪毙!也闹一个饱死鬼。 沈院长这些日子其实脑子里并不轻松,老在钟善秀的头上打转转。是给钟善秀举报哪?还是不举报哪?想来想去想不出个万全之策。 眨眼之间,钟善秀在沈院长家已呆一个月了。 一日,沈院长下班,从皮包里抽出了一份公文,放到钟善秀面前,言道:“你看看这个吧!”钟善秀接过公文,看到台头上上印着,“中共中央镇压反革命活动的指示(1950年3月)” 钟善秀翻开公文从始至终浏览了一遍,看着沈院长。沈院长言道:“钟兄你看到了吧,中央要镇压反革命!”钟善秀装聋作傻言道:“镇压反革命跟我有关吗?” “怎么跟你没关?你给日本人当过翻译,还跟你没关?” “我给日本人当翻译也不过为混口饭吃。” “不管你是为了啥?你总是当过日本的翻译?你总是给日本人当过帮凶?日本人杀过多少中国人?日本人杀过多少共产党人?你还不是反革命吗?” “那我该怎么办呀?” “你该投案自首!” “投案自首?那不是自投罗网吗?您也知道吧?街上天天汽车拉着插着大牌子被处决的人?” “是倒是是,但你做的事情只有你自己负责了,我已无能力帮你什么了!你在我家已住一个月了,目标太大了,如果让人举报,把你从我这儿抓走,一是我自觉对不起你,二是我也自身难保啊?” “沈兄啊!那我只有走了。” “只有这样啦!” 沈院长晚上又跟钟善秀小酌了一顿,沈院长颇多感慨,人生如梦啊!钟善秀前途未卟,酒喝得也自然不畅快。虽然如此,但对于钟善秀来说,今朝有酒今朝醉吧,明天也许就是阶下囚了! 钟善秀在沈院长家又住了一宿,沈院长又给了他一些钱,然后言道:“你就好自为之吧!” 钟善秀从沈院长家出来,东躲西藏,又混了几个月,到了1950年10月,中共中央又发出了《关于纠正镇压反革命活动的右倾偏向的指示》,要求坚决纠正镇压反革命中“宽大无边”的偏向。
1951年2月12日,中央人民政府颁布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惩治反革命条例》,规定了处理反革命案件的原则和方法,为镇压反革命运动提供了法律武器和量刑标准。 钟善秀在社会上越来越难混。 钟善秀当日本翻译,注册在案,钟善秀跑了,钟善秀的家里时常有公安局派出所的人来检查。公安局派出所的人留下话:“钟善秀回来,及时向政府报告,如果窝藏反革命,你们也要受到法律制裁!” 街道的居民也组织起来了,防特防反革命破坏,街道里的干部对于街道里几家明蘸儿的反革命家属轮番开会,勒令家属,逃跑的人如果回来,必须老老实实汇报。 钟善秀走到城里住店要报户口,走到乡村有治安联防队员检查,要不是他狡猾,几次差点儿都被抓走。钟善秀累了,他想回家看看,回家歇一歇,再作打算。 一天夜里,钟善秀潜回家里。媳妇是又惊又喜又害怕,媳妇言道:“你怎么这么胆大啊?你还敢回家哪?政府天天给开会,街道里天天给开会,命令我们,你一回到家必须向政府汇报,我们天天为你担惊受怕!你还回来哪?你回来我们更害怕?我们一家人出门谁敢抬头啊?因为你都像是做了贼!你回来,这要是让人知道了我们不报告,我们更没法活啦!” “唉!外边的日子实在是难混!我回家几天歇歇就走,不会妨碍你们!我饿得很!别废话啦!快快给我弄点儿吃的!” 钟善秀的媳妇不敢拉灯,点着了根蜡烛,用一顶破帽子隐着,给钟善秀找出了点儿剩饭剩菜杵在钟善秀的面前,把瞪就吹灭了。钟善秀狼吞虎咽的吃下了剩饭剩菜,钻入了媳妇的被窝儿。 第二天,孩子们起来,看到mama的被窝儿了多了一个人,问道:“mama,那是谁?” “那是你爸爸,你爸爸刚回来,到外边可不要瞎说!” 钟善秀有三个孩子,老大已经念五年级了,老二也上二年级了,但他们都因为有这么一个反革命的爸爸而没有入上中国少年先锋队,学校的老师天天给开会,历数反革命的罪恶,教育跟反革命分子有血缘关系的同学和自己的反革命家属划清界限。钟善秀的两个孩子都因为有这么一个反革命爸爸而抬不起头来。他们看到自己的爸爸回来了,更感到惊惧恐慌害怕,是给爸爸保守秘密哪?还是和爸爸划清界限哪?本来自己就够抬不起头来了,再让人发现自己家把一个反革命分子给窝藏起来了,自己在学校里还怎么活呀?特别是哪个已上了五年级的老大,更觉得事情的严重。 他和弟弟商量,到派出所去举报他们的反革命爸爸。派出所接到举报,立刻全副武装随小哥俩来到了钟善秀家,钟善秀还没醒过腔来,就被束手就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