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篇第一章. 妫河发大水 冲走了两个孩子
不管河多大，水多宽，只要上面有了桥，就会天堑变通途，可是如果没有桥，就是“河”再“小”，也只能隔河相望，天各一方了。 一九五零年的夏天，雨水太大了，大雨过后，靳家二奶奶的哥哥不放心二奶奶，来二奶奶家看二奶奶，看看家里房子是否塌了，地是否被冲了，遭了灾没有。 二奶奶哥哥看到靳家院墙虽然塌了几个大豁子，屋子也漏了，地虽然被雨下涝了，但是人和牲口平安无事，舒出了一口气，言道：“今年的雨下邪乎了，前两天，北乡儿，爹送姑娘回婆家过妫河，把两个孩子双双冲走了，可把孩子的爹娘和姥爷给急坏了，爹娘看到人家家，对你们一家子也不放心了，一家子妇女孩子，遇到个事儿可咋办啊！” “还好，大人孩子都平安，什么事儿都没有，这爹娘就放心了。” 三奶奶听二奶奶哥哥絮叨，问道：“大哥，您知道这是北乡那个村儿的事儿？”二奶奶大哥回道：“没听见人家说是哪个村，只听说那俩孩子，一个五岁，一个两岁，是两个小闺女儿。”三奶奶心里扑通！扑通！打着鼓说：“唉哟！”就跟我这两个孩子似的。他摸着她两个儿子的头言道：“养这么大多不容易呀！这事儿要是搁在我身上还不得急死了！” 三奶奶为这两个淹死的孩子心痛和难受了好些日子。 眼看着秋天就到了，延庆人，一个跟着一个，赶着驮着萝卜的牲口,到南口卖淹咸菜的大萝卜，这年大萝卜丰收，睁眼一看，市场上到处是大萝卜，白萝卜一尺多长，红萝卜像小孩子枕头，萝卜好，价格应该高，可是由于萝卜多，价格出奇的便宜，拔了帽的萝卜，您随便挑，随便捡，却只卖“一百块钱”（相当于现在一分钱）一斤，骡子驮有二百斤，毛驴子驮了一百多斤，走了七八十里的路，送到南口只卖了一两万块钱（相当于现在一两块钱），把一个卖萝卜的可气坏了，卖完了萝卜，归置完了摊子，气呼呼的骂道：“过年我咋着也不种了！够啥钱啊？” 这卖萝卜的里头，有一位延庆临河村的人，他是靳家三奶奶娘家的叔伯哥哥，他的大娘（三奶奶娘）知道他要到南口卖萝卜，跟他说：“你卖完了萝卜，替我到你三妹子家看看你三妹子。” 这一天，甭管是他磨了多少嘴皮子，废了多少口舌，终于把他驮来的一百多斤萝卜卖了出去，他卖完了萝卜打着小毛驴子来到了南桃花村靳家。 三奶奶看到哥哥来了，真是喜从天降，问寒问暖，拼凑了几个小菜让哥哥坐在炕上吃喝，吃喝完了，续上了茶叶，喝上了水，三奶奶又问家里的情况，知道家里娘和弟弟都安好，她放心了。闲着无话，她又想起了二奶奶大哥前些日子说的话，开口说道：“大哥，我听说，咱哪面儿有个爹送闺女和两个外孙女回婆家，过咱们南大河时，两个小外孙女双双都给冲跑了，有这回子事吗？” 三奶奶哥哥听三奶奶问他这话，拍了一下大腿回道：“那就是咱们家的事儿！咱大jiejie的闺女‘金秀’，头下雨就住娘家来了，住了一个月，好容易盼着雨住了，南大河水退了，‘金秀’急着要回家，你婶子让我到河里试了一试，河里最深处的水已经到胯骨了，约磨着已能过人了，大姐夫骑着小毛驴儿搂着那大孩子，‘金秀’骑着小毛驴儿搂着那个小孩子，爷俩搂着两个孩子刚走到河中心，迎面从对岸淌水猛然过来一个人，走在前面的毛驴打了个‘眼岔’猛一闪身，把‘金秀’搂着的那个孩子掀了下去，‘金秀’看到自己孩子掉进了河里，跳进河里去追，‘金秀’没追着孩子，自己倒被河水打翻冲跑了，咱大姐夫看到他闺女被冲跑了，撂下他搂着的孩子去追闺女，结果是他搂着的孩子从驴背上也掉进了河里。 “此时，村子南头儿的‘二牛子’，正在河边捡搁了浅的渔，看到四个人被河水冲跑了，撒腿往村子里跑，边跑边嚷，‘南大河冲走人喽！南大河冲走人喽！快救人噢！’此时，我大娘（三奶奶娘）听见喊声心里发毛，因为她刚把金秀和她爹爹爷儿四个送出门口，她听见喊声，跑了出来问道，‘谁被大水冲跑了？’二牛子答道，‘是金秀她们爷儿四个。’我大娘一听这话几乎疯了，跑着蹦着喊道，‘快到南大河救人哪！快到南大河救人哪！金秀爷四个被水给冲跑了啦！’ “我大娘这么一喊，喊出了一大帮人，有拿杆子的，有拿绳子的，眨眼跑到了南大河，顺着南大河追出有四五里地，才追上了人，看到金秀和她爹两个人手拉着手，脑袋在水面一起一浮扬着，没有沉底，河岸上的人有的拿杆子往河里的人手边送，有的把绳子往河里头人手头儿扔，爷俩被大水冲下去有好几里地，好赖没有糊涂，一个抓住了杆子，一个抓住了绳子，岸上的人连掖带拽把河里的爷俩给拉上来了。 “爷俩被冲了那么远，自然喝了好些水，拉上岸来，头朝下脚朝上空了半天，从肚子里空出了好多黄汤子，喊了一声“唉哟”从阴世间转了回来。 “爷俩醒了过来还找孩子，大伙儿告诉他们，‘孩子被冲得早不见了踪影，就是救回来，也活不了了。’ “爷俩听见孩子没了，坐在河边放声大哭，一个两岁，一个五岁，什么话儿都会说了，什么事儿都懂了，爷俩痛不欲生，后来大家好声劝慰：‘有再生的儿女，没有再生的老家儿，只要大人保住了，孩子可以再生吗？’ “大家把爷俩背了回来，咱们大姐夫眼睛哭得都看不见了，估计得瞎了。” 三奶奶听了娘家哥哥的话后，捶胸顿足，言道：“这么背性的事儿怎么前赶后错，都赶到咱们家了哪，唉！怨不得这些日子我总是抓耳挠腮，烦得慌，老眼睛跳，闹了半天死的是咱们家的孩子。” 三奶奶又抚摸着自己两个儿子的头叹息道：“当娘的心里怎么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