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看似无理由的吵架
张楠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安装在宿舍通道上方屋顶的风扇有规律的扫着张楠的身体。忽然手机响了，张楠打开手机，看到一条短息，“张楠，十一假期你回去吗？”发信人不是别人是刚入学时帮自己拿行李的学姐。她叫李嫣，说来也巧，他们竟然是老乡，回去还顺路。张楠其实想自己回去，不想跟其他人一起，尤其是跟女生，女生事情太多，自己的话速度快，指哪到哪。而且张楠喜欢清静，自己一个人可以依靠在汽车的高靠背上，独自看着沿路的风景，想一些过往的事情，也许会笑也许会流泪，自己的心情自己做主不用因为旁边有陌生人在而变成另一个自己。但李嫣提出来了，又帮了自己很多忙，只好说“回去”，“那一起吧，嘻嘻”，“好的”。如果那会有手机QQ的话，张楠一定会发一个微笑的表情。 回去的前一天晚上，宿舍的人纷纷给家里打电话“老爸，我明天11：30到车站。”“妈，我们明天就放假了，我买了点特产回去，回去给您尝尝。”…听得真叫人高兴，张楠自己的电话却不知道打给谁。手机界面停留在通讯录，上面显示着“妈159…”，却一直停留在那个界面。 “白领老弟，您这装一大堆脏衣服干嘛，不会回去让你妈洗吧。”“都是洗衣机洗，谁洗都一样，回去正好把夏天的衣服放家，这储物柜太小了。”白领家里条件最好，很对得起“白领”这个字眼，父亲是搞房地产的，母亲在市机电处工作，哪用得着自己洗衣服。看着繁忙的舍友，张楠打心里替他们感到兴奋。晚上张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索性下床参与到打牌队伍中去。楼道的灯光有些昏黄，和家里月台的灯光一样，黄色的灯光总让人感到孤独，幸好打牌可以暂时让脑子停止胡思乱想。时间慢慢流逝，开始四个人玩的升级变成了三个人的斗地主。夜晚的风总是凉的，凉风会在你越想躲着的时候越来sao扰你，只要有一点点空隙，他就能深入你的身体，甚至让你整个心里都是凉的。十二点的整点报时已经过半，打牌的人各自散了场，回到床铺，天下真的没有不散的筵席。张楠躺在床铺上，宿舍的人已经鼾声四起，张楠却闭不上眼睛，眼睛里总是那些记忆里的画面。宿舍外的蟋蟀叫声和老家里的没什么两样，楼道内的灯光依旧昏黄… 张楠是被电话吵醒的“张楠，你好了没，我在学校门口等你半天了！你还回不回去，再不来姐就走了！”张楠一看手机，坏了，说好8点校门口和张焉一起回家的，现在都过去半个小时了，连洗漱都没有就冲了出去。“对不起，学姐，我昨晚休息的太晚睡过头了，让您久等了。”“张楠，你一男生让我在这干等这么久！我当姐的是觉得你第一次出远门自己回去无聊，我才说跟你一起回去。你倒好，太阳晒屁股了，还没出被窝…”李嫣没好气的说着，张楠打断她的话“学姐，咱这一路上时间长着呢，你想数落多久就数落多久，再不走就赶不上车了，除非你想再多等俩小时！”“你到嫌时间不够了，早干嘛去了！”张楠不顾李嫣的唠叨拦了辆出租车，把李嫣的大行李箱放进了后备箱，“姐，您请！”为了不听李嫣的唠叨，张楠让李嫣做到后排座椅后，自己做到了副驾驶和司机聊了起来，又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答着李嫣的问题。“师傅，咱狮城学院年纪够大的啊！”“嗯，这是狮城最久的一个学院。你们赶上好时候了，这个学院明年就拆了，搬到学院路那，现在已经开始施工了。”“是吗！那太好了！”李嫣和张楠异口同声答道，李嫣撇了张楠一眼，张楠也没理会。 “张楠，你就一个双肩包？！”李嫣下车后才注意到张楠只背了一个包。“姐啊，你不会才注意到吧！第一我不像你们女生大兜小兜往家拿，第二我知道让你久等了，做好了帮你拎包的准备。”李嫣扑哧一笑“算你有良心。” 车站的人已经是很多，这次张楠能理解为什么人多了，都赶着放假回家或者旅行去了。可张楠始终不明白，上学的日子为什么来车站的还是那么多人。李嫣看着行李，张楠去买票，还不错没有让李嫣多等两个小时。 车先到李嫣的家，张楠下车帮李嫣吧行李取出来后，又上车到了车站。到家后已经是两点多了，家里的大门紧闭。张楠上初二以后，家里的柱子栅栏换成了花纹钢大铁门，大铁门有两扇，平时两扇大铁门是不开的，除了收麦子或者秋收。左侧这扇大铁门有个小门，进出就通过这扇小门，小门外面有把铁锁，张楠回来的时候已经锈迹斑斑，不知道是秋雨的侵蚀还是朝露的泪水。 打开大门后，一群麻雀像是偷吃小麦被发现一样，努力呼扇着翅膀飞得看不见踪影，还有一些可能是时间久了把这里当做家了，像没人一样肆无忌弹的在院子里蹦跶着。院子里的草比学校里的还要青很多，只是显得有些杂乱；脚踩上去，土制很松软，张楠走到月台回头看了看，一排排脚印从门口到月台，那么清晰，那么刺眼。家里的两颗柿子树挂满了橙黄的柿子，让张楠不敢抬头看，他怕看到小时候母亲扶着梯子，自己摘柿子的情景。及时是上屋抽梯，张楠也宁愿在树上带一个晚上也不愿没有人扶梯子上午。地上掉了很多坏了的，原来不止是落叶归根，只是有时候落叶归根，根却远离。 厨房灶台上已经结出了蜘蛛网，张楠用手摸了摸却摸到一层细细的尘土，真的很细，要比小时候自己在沙土堆里玩泥巴的土细很多，是不是这种捏出来的泥巴晒干了也不会裂！张楠看到母亲在那忙碌着做着自己喜欢吃的馒头，张楠最喜欢吃馒头了，不过只吃母亲刚蒸出来的，即使没有菜也能吃两个。张楠在灶火里放着柴火，“火别太急，要不就把馒头烫了，不好吃。”母亲边揉着馒头便告诉张楠。“妈，我知道，妈，妈…”原来是幻想，泪花映出来的记忆，只是泪花掉下来了，记忆也就掉了。眼前依旧是自己一个人，母亲蒸馒头用的桌子竖立在墙的一角，地上除了一层尘土什么也没有。 阳光洒在卧室的炕上，尘土倒映出了有光线的地方，物理老师说过，光线是直的，真的，张楠居然看到了光线。张楠突然想到了什么，放下背包，走到炕的一角，迅速的掀开床垫，却只看到几只蟋蟀。也许能跟张楠交流的也只有这几只蟋蟀了。张楠没有找到母亲丢给他的零钱，以前如果中午母亲不在家会把零钱放到这里还留个纸条让张楠自己买饭吃。张楠苦笑了笑，现在不是以前。 人总是会饿的，张楠看了看手表已经快三点了，去超市买了包方便面，可回家发现没水没电，算了先去交水电费。 夜里，静得让人害怕，潮湿的被子让张楠缩成一团，张楠翻来覆去始终睡不着。胡乱的找着电视台，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麒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当初母亲离开这个家的时候，热播《风云.雄霸天下》。张楠最后还是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妈，我回家了。”这句本来可以在宿舍说的，这句别人说的很轻松快乐，自己却感觉那么沉重。“楠，妈一直等着你的电话呢，明天来我这吧。” 人总是会睡着的，无论再困，张楠也是，虽然蟋蟀就在耳边鸣叫，虽然潮湿的被子显得有些沉重，张楠还是睡着了。第二天醒来发现电视依旧开着，出现了一个倒计时的大地球。 要去母亲那，张楠要先回市里，然后再到市里倒车去。母亲现在这个村子和来家一样，一排排平房，坐北朝南，每家一般5家房子，房子最中间为客厅，客厅两侧为卧室，可以叫做东厢房和西厢房，一般父母住在东厢房，子女或者结婚后住在西厢房，最东侧则是厨房和餐厅一起，西侧则是储藏粮食的地方。每家和每家几乎一样，如果是陌生人来了，很容易走错家门。房间整体设计采用的是传统的对称结构，没有一点心意。 到了家门口，母亲像以前一样在门口站着，像是还是以前一样，只是家不是自己的那个家。“楠，快来家吧，妈给你挣了馒头。”张楠听着“家”怎么那么刺耳。 馒头还是圆圆的，怎么吃起来有些咸。看着一桌子的饭菜，张楠却难以下咽。“楠，快吃吧。都是你喜欢吃的，听说你要来我这…”母亲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张楠打住了“妈，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 “妈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离婚是为了我好！我这样子是好吗”张楠苦笑着。 “楠，当时你还小，很多事情你不知道，你妈这二十几年都是哭着过来的…”母亲说到这停了下来，扭过头去不敢看张楠。 “以前的事我是不知道，我现在也不想听。我只希望我们现在和将来能一家四口平平淡淡的过着。我爸外出打工，你在家种粮食，jiejie上班，我上学回来能看到家门口是开着的，屋里的灯是亮着的，房顶上的烟筒冒着烟，我希望能回来喊一声‘妈’。过年的时候有你蒸的年糕和甜丸子，年三十你和爸爸jiejie再包饺子，我在外面扫院子，泼院子。喝着便宜的茉莉花茶，吃着瓜子，jiejie恳求的跟您要着你藏好的好吃的，我们俩每人一点，不能多吃，年三十可以四个人一起玩牌，看着春节联欢晚会…现在我多希望有人管着那些吃的，规定我们看电视的时间。可是一切都没了，离婚了一切都没了，没了！现在家里是什么样子，你知道吗！你敢去吗！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离婚…”张楠哭的鼻子已经麻了，这是第二次感觉到鼻子麻。第一次是在母亲去湖南探亲，两个晚上没回来。父亲，jiejie和张楠一起把桌子搬到了卧室，看着电视吃着晚饭，张楠说“我去盛粥…”，十几分钟过去了，还没见张楠回去，父亲和jiejie出来发现张楠守在煤火旁边一个人在哭泣。那时候张楠家里还没有电话，jiejie见到张楠鼻子一酸“楠，别哭了，走咱像邻居家给咱妈打个电话。”以后邻居家的电话便成了刚离婚那几年唯一的联系。 “爸爸一个家，mama一个家，剩下我自己好像是多余的…”歌词写得真好。当初jiejie爱唱歌，唱这首歌的时候，挨过母亲不少说骂。而如今jiejie和张楠真的是像多余的。母亲走的时候，张楠是跟着一起的，那段时间开始住在表姨夫家后来租了两间房，法院宣判的时候，把张楠判给了父亲，张楠是哭着跟父亲走的，不知道是舍不得母亲还是看到父亲这段时间为了找张楠而苍老了许多而感到伤心。经历了父母的离婚，张楠和父亲的关系变得很远，有一层捅不破的纸一直隔着他们俩的关系。 短短的离家三个月，张楠回去的时候，父亲告诉张楠有很多同学朋友来找他，很多人留下了纸条“张楠，你干嘛去了。”“张楠，你快回来啊。”或许这也是张楠的心声。作为离异的孩子，性格内向的张楠更很少去找以前的朋友了，经常自己在家，朋友来了也会偶尔出去，只是感觉变了。 张楠暗暗发誓，自己一定不要离婚，不要给自己的爱人和孩子留下这样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