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寒暄与心境变化
方南目光落在了来人的脸上，微微一怔，心中有些意外。 黑袍道士不是别人，竟是当初他在集贤府城内遇见的那位名为方言的大汉，一年未见，对方的修为虽然仍旧是炼气六层，但气息却是凝实了不少，看上去像是新修炼了比较高级的功法的样子。 见到方南看来，黑袍大汉哈哈大笑，拱了拱手道：“方道兄，久违了。” “转眼一年，倒也不算短了，道友别来无恙。”方南微微一笑，也是客气地拱手回礼道。 虽说当初他和这位是因一场小冲突相识，但后来在酒桌上相谈甚欢，也是一段交情，乍见故人，方才的些许不悦自然是顷刻间烟消云散。 “上次相见还是寒冬，这次却是又一年深秋了，本来我还以为道友是来大周游历一番后就会回东海，没想到还能有再度相见的一天。” “的确很巧。” 方南颔微笑，天下何其之大，就算是集贤府，也方圆数百里，下辖数十城，能在这江边巨城的同一家客栈相见倒也是一种缘分。 不过听对方说起回东海的事来，他不由心中一阵哑然，当初刚来大周，为了掩饰自己与众不同的出身，才编下了来自东海剑宗属地的这么一个说法，现在时隔一年再度听到这话，倒是凭空生出几分感慨来。 看了眼黑袍大汉，方南不欲多提此事，但现状却已经无需遮掩，轻笑了一声，道：“那日离去后，在下就拜入了玉清宗门下，哪里还有再回东海的想法，就像道友现在入了太清道观，还想回去做散修么？” 之前看到这些太清道观的凡人道士对着大汉一口一个师伯，再想起当初遇见此人时对方的谋划，方南只是略一沉吟之下，哪里还不知道大汉已经是加入了太清道观之中。 黑袍大汉望了眼身上的黑袍道服，面露几分窘态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加入道观，能有拜入仙门的机会呢。” 毕竟他当初在客栈中的口气，可是对太清道观本身嗤之以鼻的，而且还埋怨当初的道观内定名额排斥普通散修，如今自己成了观中道士，面对听过自己那番言论的故人自然是难免有些尴尬。 不过下一刻，黑袍大汉就像是回想起了什么一般，面色一变，不敢置信地望着方南道：“道友刚才说玉清宗门下？你现在已经成了玉清宗的修士？” 方南微微一怔，倒是没想到对方会对此如此在意的，不过转念一想，眼前这位当初可是对各路宗门都求入不得的低阶散修，玉清宗在对方眼中更是高不可攀的存在，有此反应也是正常。 “不过是外事弟子罢了，不值一提。”方南不在意地摇摇头道。 “那也是已经是踏入了上面的仙门了，以后道途坦荡，远不是我等可比的了。”黑袍大汉有些羡慕地感叹道。 …… 另一边，大堂内的所有道士，此刻都已经陷入了一片震惊麻木的状态之中。 他们从没有想过，自家这位向来以威严不苟言笑出名的师伯，此刻竟然会对着外人露出如此热情亲近的态度来，要知道这种待遇，就算是观主他老人家都从未享受过的。 尤其是当这外人不是别人，还偏偏就是被他们列阵剿杀，视作魔教妖人的那名白衣青年时，这种荒谬与震惊相结合之后，所剩下的就只有一阵阵的后怕。 身为道观弟子，他们可不像普通凡人那般无知，对修仙者的存在还是有着一些了解的。 于是乎片刻之间，一道道目光向着站在最前面的紫衣道人汇聚而去。 紫衣道人这时候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黑袍大汉和方南的对话并没有避讳的意思，一字不漏地尽数落入了他的耳中。 按这位让自己平日里敬畏无比的师伯话里意思来看，白衣青年不仅仅是他的旧友故交，而且还是一位修为更高的仙师。 对于饱读道藏的他来说，仙人都是风餐露宿，采精补华的世外高人，这样一位大能，所会的神通又岂是自己能够理解的？ 怎么就莽撞之下误把对方的手段看成了血魔坛的鬼影步了呢？ 再想起之前师伯之前在自己显露过的那种神仙手段，紫衣道人就是心中一颤，浑身冰凉，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来。 自己居然仗着有一身卓绝的剑法，就敢对这么一位仙家中人出手，要是真的惹了这位仙家动气的话，恐怕随手一挥之下自己就…… 一时之间，他的神智都是有些恍惚起来，门口的交谈声也是越来越缥缈，一片迷茫之中，只能隐约分辨出那位仙师正在和师伯继续寒暄着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淡淡的声音忽而响起： “安师侄。” 听到有自己的名字，紫衣道人一个激灵，连忙反应过来，刚抬起头，却是正好对上了黑袍大汉没有丝毫情绪外露的冰冷目光，慌忙答应道：“晚辈在。” “之前的事情我也知道的差不多了，方道兄的实力可是比你师伯我还要高出数筹的，你居然敢对他出手？”黑袍大汉寒声道。 “是……是晚辈鲁莽了，没能看出这位前辈的身份，还望师伯开恩恕罪。” 面皮一阵抖，紫衣道人颤抖着回道。 “恕罪？哼，不成器的东西，找我有什么用？要求也该求方道兄，到了现在还不开眼，是猪脑子么？”黑袍大汉冷笑一声地道，竟是直接不留丝毫情面，把紫衣道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紫衣道人慌忙点了点头，双腿一软，竟是直接对着方南跪了下来，一边磕着头，一边涕泗横流地道：“是晚辈瞎了狗眼，没看出仙师身份，还请仙师原谅，还请仙师开恩……” 方南望着眼前磕头虫一般的紫衣道人，对方此刻尘灰满面，一身道袍早已凌乱破损，狼狈至极，哪里还有刚入门时那副出尘脱俗的气质和高高在上的心态？ 就算是凡人中地位最高实力最强的一批人，在修仙者面前也都只是蝼蚁而已么？ 方南虽然没把凡人与猪狗同视，但此刻想起这番话后，再看看眼前这位大道士的模样，微微一叹，还是察觉到了心态上的些许变化。 无论是挑衅还是求饶，都因为对方只是凡人的缘故，在他心中根本掀不起半点波澜，也对此没多少兴趣的。 说起来，四五年前的自己，就做不到如此淡然无视吧？ 感慨虽有，但也仅仅是转瞬即逝，方南暗自叹了口气，目光从地上匍匐着的紫衣道人身上移开，轻轻一抖袖袍，淡淡道：“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