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最后的阵术
洛寒当然不是因为打不过走的，且话说回来，不敌是一定的。 毕竟他将才晋入炼神境，初期还尚未稳固，对方数日前就已是炼神境中期，而武神族又能征善战，一向战力强悍，纵只这一个境界，差距也不可谓不大。 若非那力量需要宣泄，他才不会去寻武无敌相斗。 他内心始终挂念父王，不知修为传承时到底发生何事，不仅当时不许他睁眼一看究竟，事后又即刻回避开去，这其间一定有何变故。 他一直在散出意识搜找着，躁动的力量将一平息，便立刻去寻父王，都未及与武无敌当面言谢，更别说与阮大道别了。 此时，洛战天正身处冰神城的至高点，冰神宫那通天巨塔之巅。 他立身寒冰巨柱旁，凝视着那锁在底座的四条巨大锁链，它们分别朝四个方向延伸出去，穿过云海。 身侧荡起一阵涟漪，他转首看向那里，微笑道，“小寒，很好！” 洛寒缓缓现出身形。 洛战天始终在关注着他，晋入炼神，与武无敌一战，现在已然来寻自己。 既已处在同一品级，且对方的意识修为更为强大，他也无法再躲下去了。 “父王……” 洛寒一见，禁不住泪水夺眶。 面前，一袭长衫湛蓝，风采依旧，但一头黑发已尽灰白，那刚毅面庞平添许多褶皱，似忽然苍老了数十载。 他脑海中的父王，还尚是那威武的中年男子，怎好像将一眨眼，就变成一位耄耋老者了呢？ 那传承之法损耗的不只是修为吗？难道还有生机？ 而且修为…… 他略一感知，炼神境中期？竟是生生跌落两重境界！ “父王，你怎会……”已是无语凝噎。 洛战天抚着他肩头，笑道，“以我两重境界换你与洛神虚影一同炼神，这买卖划算啊！” 洛寒明了，他忘了，这才是他与常人的最大不同。 他自身灵气在经脉内运行完美的周天循环，却不知最终存蓄何处，想来应是在那一直无法感知的自成灵气海。 而丹田内，则是又一个消耗灵气尤甚的存在，它的提升，更为艰难。 难怪传说，以洛族先祖惊天之资，修炼数百年方突破炼神。身负洛神虚影，便形同一人修炼两人之功，进境自是极为缓慢。 这也就因他吸纳天地灵气的速度太过妖孽，加之屡有奇遇，才得以修为进境这般惊人。 更何况，还有那炼体石墓内凭空多出的十五年。至于那自成灵气海是否也有功劳，便不得而知了。 他哽咽道，“父王，原来你早已想到，这才……” 洛战天点头，之前他就料到会是这般结果，故此一直让其紧闭双眼，生怕他见到这变故，强行中止修为传承。 但过程当中，还是有些出乎意料。 洛寒的经脉太过强韧，若非其放手一搏，自行吸纳天地灵气，他跌落的修为怕是绝不止两重。 可纵使如此，仍多损耗出近三十载生机，故将一完结，他便立即回避，担心扰乱其心神，影响接下来的突破。 所行之举，重爱如山！ “父王，你为我牺牲的实在太多了！” 洛寒双膝跪下，叩了深深的三个响头。 洛战天并未阻止，他受得起这般跪拜，且更知晓，只有让其尽情将情绪宣泄出来，才不会留有心结。 最后一叩，洛寒许久不曾起身，纵千言万语，都无法一吐心意。 此处在通天塔顶，耸立云巅，寒风呼啸，冷冽彻骨。 洛战天终是不忍，将他扶起，微弱的颤抖自掌心传来，那英俊的面庞上，挂满感激的泪水。 他劝慰道，“小寒，一切要向前看。为父不还是炼神境吗？不过跌落两重境界，再修炼回去就是。无非损耗几十年生机，待突破炼神，便可掌控生死，与天地同存，这点儿生机又算得了什么？” 洛寒点头，抹去满面泪痕，却禁不住眼角仍有晶莹闪烁。 “怎么？不相信父王？”洛战天笑问。 洛寒一把将他拥住，紧紧环抱，臂弯间都可觉出那衣衫下的年迈，苍老的不止容貌，还有身躯。 突然，那始终微微晃动的锁链剧烈摇晃起来，金铁交鸣愈发急促，响彻云霄。 “咔！” 一声脆响，极度细微，但就在身侧，无比清晰。 二人循声望去，找了许久，才发现那寒冰巨柱竟自底座裂开一道微不可查的缝隙。 洛战天大惊失色，这意味着什么，他最清楚不过。 须知，脚下这巨塔可是阵基，而这根冰柱内里更封印着从那上古巨兽躯体上斩下的rou身精元。 即使这缝隙再过渺小，也预示着，四神兽之印将要支撑不住了。 他交代一声，“去寻武无敌与炎重在大殿等我。” 话音未落，已纵身跃下，直奔塔底。 洛寒不敢怠慢，意识散出，寻出那二人的方位，身形一晃，消失在塔顶。 不多时，三人便相继出现在洛王宫殿，他们不约而同地站在殿外，望着那通天巨塔。 它通体黝黑，泛着浓重的墨蓝之色，寒气沉沉。 此时，塔身内流光暗涌，塔底渐起光华，向上极速窜去，整尊巨塔透出耀眼的湖蓝，仿佛这才是它原本的色泽。 光华直奔塔顶，沿锁链流向城墙四角，那四个方向接连传来不尽相同的兽吼，东方如龙吟，西方似虎啸，南方起轻鸣，北方厚重而无声。 大地停止震颤，地底深处亦不再有兽吼传出，剧烈晃动的锁链逐渐平息，金铁交鸣随之隐去，冰神城上空静得出奇。 族人们皆仰首相望，一时还不太适应这两年多来从未有过的安宁。 炎重摇头，叹息一声，“看来战天兄是启动大阵秘法了，加固封印已不容有失，成功成仁，在此一举了。” 说罢，转身步入大殿。 “嘿！你说啥呢？神神叨叨的，跟我解释解释。” 武无敌挠着头，一路追问跟了进去。 唯洛寒还等在殿外，望着不远处的巨塔，喃喃道，“不容有失了吗？” 那塔底荡起涟漪，一道湛蓝身影蹿出，直奔他而来。 “父王，如何？”他问道。 “人齐了吗？”洛战天反问。 他修为跌落，与武无敌不相伯仲，远远落后炎重，已感知不出他的气息。 洛寒点头，“二位叔父在里面。” 洛战天一拍他肩头，“走！进去说。” 将一进大殿，二人哑然失笑。 只见武无敌正围着炎重绕来绕去，口中还不停嚷嚷着，“问你话呢！老装什么深沉。就你懂得多，就你是高人，行了吧！” 炎重杵在那儿，背负双手，眼望穹顶，老神自在，偏是不搭理他。 武无敌气得直薅头发，瞥见他二人进来，像是见到救星一般，直接就冲了过来。 还不忘回身对炎重哼了一声，“战天兄来了，我还用问你？” 人未至近前，便叫嚷着问道，“战天兄，他说你启动了大阵秘法，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洛战天一阵摇头，笑着打趣道，“我说无敌兄，你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是炎重兄没给你买糖吃还是怎么着？” “我呸！” 武无敌下意识啐了一口，却是被羞得面红耳赤。 忽然一愣，似受到什么惊吓，说话都已结巴，指着洛战天，“你你你……这这……这怎么个情况？” 炎重也循声望去，不觉一惊，连忙相问，“战天兄，你这是……？” 洛寒见状，内心又起感伤，低声道，“父王为让我……” 将才出言，便被洛战天打断，“欲加固封印，总归要付出些代价。” 同时轻轻拍了拍他背心，示意这是他父子二人之事，无需向旁人提及。 炎重深谙其意，不再追问，武无敌犹豫再三，望向洛寒，见其摇头，也悻悻作罢。 此事，被他轻描淡写地一言带过。 他继续道，“炎重兄说的没错，我的确开启了大阵秘法，这是四神兽之印的最后阵术，可使那上古巨兽暂时陷入沉睡。否则它不断挣扎，抵抗封印，也必定让我等无法安心加固。” “可持续多久？”炎重问道。 一针见血，直指关键。 洛战天应道，“至多三天！” “三天吗？”炎重沉吟。 武无敌一拍大腿，“三天就三天，足够了。” 洛战天摇头，“说是三天，也可能不足三天，甚至只一天。” “啊？那我们趁现在快去吧！还等什么？” 武无敌撸胳膊挽袖子，说干就要干。 “不可！”洛战天阻止。 环视三人，再道，“小寒刚晋炼神，修为虚浮，尚需稳固。况且我等也都需调息至最佳状态，之前连番大战接连赶路，早已身心俱疲。” “战天兄说的是，调息一日足矣。”炎重附和。 洛战天看向洛寒，“一日，有些匆忙，可否稳固？” 洛寒重重点头，事态已迫在眉睫，加固封印刻不容缓，不行也得行！ 武无敌一摊双手，“我没问题。” “那好！我们各寻一处调息，一日后塔下聚首。”洛战天就此决定。 众人不再耽搁，皆匆匆离去。 他们内心清楚，此事说来容易，实则万分凶险，一个不慎，就可能破坏封印平衡，反倒会助那上古巨兽脱困。 他们就像走在一线悬崖，两侧皆是深渊，不是千秋功臣，便成万古罪人。 华山一条路，若不成功，更已无法成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