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一拳归元始
魔影宛若实质，幻化一道巨掌，横空蔽日，向小武笼罩而下。 可他丝毫不为所动，依旧按照自己的节奏挥舞着那一双硕大的拳头，胸前的残痕愈发杂乱无章。 那残痕并无任何玄奥，唯纯粹的凌乱而已，且有些最初的已经淡去了。 但就是这样的残痕，却使得洛寒一阵心惊，甚至突感恐惧。 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是冥冥中似有所感，亦或数次徘徊生死间的直觉。 巨掌遮天，掌影之下，无一丝光线，将小武笼罩进浓重的黑暗，五指遂然收拢，紧握成拳，现出一座略显残破的光阵。 光阵散发着幽黑的光芒，数之不尽的丝线，在光芒下彼此交织缠绕，结成无数个复杂的印记。 印记在幽黑下熠熠发亮，缕缕流光自其上散出，沿丝线游走，最终又归结于印记，如此往复，生生不息。 这一座万古困神阵，较之与洛殇相斗时施展的那座，更加浩大，更为声势骇人。 此时，光阵中央，那一道状若山岳的身影陡然停住双臂的动作，一时呆立当场，不知陷入怎样的幻象。 洛寒凝目望去，见状这才长舒一口气。 方才那恐惧之感着实太过强烈，何况更不知缘由，这种未明的恐惧，最让人心悸。 可这一口气尚未舒尽，却猛然瞳孔一缩。 只见小武竟再次缓缓挥动双拳，且更是双目紧闭，平添诡异。 一拳，接续一拳，依旧如之前那般。 只不过，这次划出的残痕，倒似有了几分玄奥。 “那是……？” 洛寒的眼前，突兀现出一幅画面。 残阳如血，槐树参天。 槐树之下，一具高大的身影负手而立，看不清样貌，只觉身形伟岸。 身前，另有一道身影，似一名少年，正蹲着马步，挥拳不止。 洛寒不觉眯起双眼，意看得更清晰，画面竟随之陡然拉近。 那高大身影，依然相貌模糊，唯周身荧光点点。而观那少年，眉宇之间，倒与小武有几分相似。 少年的每一拳，皆隔空击在高大身影的光点之上，绝无重复，分毫不差。 而每挥出一拳，荧光便消逝一点，身影亦随之昏暗一丝。 拳速渐起，且越来越快。 身影终是彻底归于黑暗，唯那一抹霞光映下，在地面上拖出一道血色的影。 与此同时，少年双拳收至腰间，右拳猛然平轰而出，似极而缓，隔空停住，从始至终，无声无息。 那身前的高大身影竟在这一拳的拳风之下，被轰得倒飞而出，撞在槐树上。 残阳之下，枝桠颤抖，落叶散乱。 随后，那高大身影一跃至少年身前，一把将之捧起，高举过头。 此时，刚好夕阳西下，画面定格，略有温馨。 …… “这一拳……？这一拳是什么？” 画面已逝，可洛寒却不觉陷入沉思。 丝毫未曾留意，那万古困神阵的中央之地，小武正双拳收至腰间，右拳蠢蠢而动，作势欲出。 “是了，那光点是腧xue！” 洛寒猛然忆起，恍然大悟。 血脉者，在腧横居，经脉者，以xue相联。 腧xue，是谓联接血脉与经脉的结点。 经脉，是灵气运行的脉络，但真正贯通人体的，是血脉。 就如修复伤势，便需血脉将灵气运转至伤处，而灵气若进入血脉，则必须要通过这些结点。 经脉之上，共腧xue三百六十五个，正是行周天之数。 腧xue越强大，则灵气运行越为通畅，且其内更会存蓄少许灵气，长此以往，厚积薄发，威力不容小觑。 而一旦腧xue被破坏，便等同将经脉拦腰阻断，灵气亦无法进入血脉。 战斗之中，若然如此，不仅灵术无法施展，更是不得修复伤势，此等后果，无异任人宰割。 方才那画面中的少年，每一拳皆隔空击在腧xue之上，直至点点荧光彻底消失。 岂非那一番挥拳，是将周身经脉的三百六十五个腧xue全部破坏，最后再一拳轰出，难怪那高大身影连拳风都难以抵挡。 再回想起之前，小武双拳连番挥舞，及在胸前划出的道道残痕，正与那少年挥拳的轨迹完美重合。 一念至此，洛寒顿时一阵骇然，冷汗沿额间簌簌滴落，衣背也已瞬间湿透。 看来，之前那莫名的恐惧之感，便是源自于此了。 …… 厚土之阵，四重之地。 此时，是死一般的沉寂。 忽然，一声碎裂的声响打破了这沉默的寂静。 洛寒遂然回神，却见眼前的光阵之上，满布裂纹，密密麻麻。 “啪！” 声音无比清脆，万古困神阵应声支离破碎。 那曾经的光阵中央，一道状若山岳的雄伟身影，呈马步之姿，左拳收在腰间，右臂平伸，右拳紧握。 震惊！ 是洛寒此刻情绪的唯一注解。 不知小武陷入的是何幻象，更不知是否陷入幻象，而唯一知晓的，是万古困神阵竟在这一拳之下，瞬间崩碎。 他震惊于小武的这一拳，亦震惊于之前看到的那一幅画面，更震惊于二者最终的完美重合。 “画面中的少年就是小武吗？那少年最后轰出的一拳就是小武的这一拳吗？那高大身影又是谁？那夕阳西下的地方在哪儿？还有那参天槐树……” 洛寒心中闪现无数个疑问。 可此刻，并非思虑的时候，他依然面色凝重的盯着那迟迟未动的身影，严阵以待，只因不知小武会否再次出拳。 而小武，依旧保持着一拳平轰的身姿，许久…… 二人，都未动。 不时拂过一缕微风，却携不起一粒沙尘。 究竟是风息，还是本就无风？ 亦或是……人心止水。 忽然，洛寒的神经猛然紧绷。 小武正缓缓睁开双目，似有两道泪痕滑落眼角，那不谙世事的无邪眼眸也被浸润了。 “我不打了！不打了！你这妖术太多！都是妖术！都是妖术！” 小武吵闹着，旋身便走。脚步踏在大地上，震荡出有节奏的隆隆巨响，身后烟尘弥漫。 只余下不明所以的洛寒，一脸愕然的盯着那远去的背影，直至了无踪迹。 “这叫什么事儿？这就走了？” 洛寒摇了摇头，愕然未消。 回想方才一幕，暗自疑惑，“我怎好似看到他落泪了！莫非我所见的画面正是他陷入的幻象？那这究竟是真实的回忆，还是虚幻的假象？那高大身影是他父亲吗？那是武神吗？” 随即一声叹息，“唉！算了，不想了！走了也好，起码再不会有人缠着我打架了！这一来可是耽误了近两个月，好在此番受伤反倒提前结成四重厚土体，不必在这四重之地浪费时间，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紧接着，画风一转，一脸正色的沉吟道，“不过，在进入五重之前，我得先来参悟一下那一拳，总感觉似不会仅如我所想的那般简单！” 念罢，便依照画面中的少年，也呈马步之姿，双拳收在腰间。 双眸微闭，眼前勾勒出一个虚幻的身影，周身荧光点点，正是那三百六十五个腧xue。 一拳挥出，未击中光点，身影凭空消失。 “再来！” 仍是如此！ “不行！我不能分神，要使这身影长时间存在才可！” 当即收摄心神，静如止水，良久，直至那身影如似凝实。 又一拳挥去，稍有偏颇，身影荡起涟漪，未散。 右拳直刺，膻中，中！ 左拳斜撩，天府，再中！ 右拳上挑，廉泉，左拳下砸，血海…… 光点一个又一个接连消失，直至第八十三拳，再次击偏，功亏一篑！ “无妨！再来便是！” 洛寒毫不气馁，深吸一口气，又一次从头开始。 膻中、天府、廉泉、血海、风池、神道、中枢…… 便是这般，不知过了几许，不知重来了数次，亦不知挥出了多少拳。 这一次的马步，扎得比他苦修外功那三载最久的一次，还要久出不知多少，双腿早已麻木无感，了无知觉。 双臂的肌rou也已僵硬，无法挥洒自如。 可他依旧不曾停歇，他不相信，画面中的少年都可完成之事，他会做之不到。 心性坚忍，苍天可鉴！ …… 洛寒双臂挥舞如风，快得辨不清拳影，那身前的道道残痕，交织出无比复杂且甚为玄奥的轨迹。 命门，中！左拳收至腰间。 右拳直击而去，百会！ 所有光点尽皆消失，荧光散尽，三百六十五个腧xue终被一次击散！ 而后双眸微张，右臂缓缓平伸，右拳紧握，一拳轰出。 拳头触碰的空间猛然爆开，拳风肆虐而起，卷起无尽沙尘，直向远方，地面之上，一道裂痕，蜿蜒百米。 “我懂了！我懂了！”洛寒喃喃自语。 随即朗声笑道，“哈哈！我懂了！” 笑声不绝，许久方才止息。 “之前根本就是我想错了，这一拳，意不在此！” 世间拳法本千万，可随着修为的提升，灵气的境界取代了绝对的力量，辅以万千灵术，如同百艳争芳，拳法逐渐被世人所遗忘。 但那千万拳法，尽系出同源，无论如何演化，皆自一拳而出。 这一拳，是谓元始。 击散三百六十五个腧xue，不是目的，目的是要散尽千万拳法之形，最终归于那本源的一拳。 这，就是拳之根本。 这一拳，无任何花哨，这一拳，不以灵气驱使，这一拳，荡尽天涯海角，定让你避无可避。 一拳归元始！ 领悟了这一拳的洛寒，毫不犹豫地大笑着向五重之地纵身奔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