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一樽冰棺
翌日，清晨。 天光尚未放亮，洛寒便已孤自一人去往洛河源头。 此番参悟《洛神诀》，他不想任何人打扰，包括炎萱。 洛战天两年未归，龙静雪音讯全无，突兀隆起的十万大山，四神兽之印的松动，这一切的一切无不深深压抑着这颗年少的心。 洛冰已独自扛起冰神族走过了两年，洛寒又何以忍心让他一个人继续扛下去。 不过，心中却也清楚，仅凭元婴境初期的修为面对而今的困境是远远不够的。 他从未如此心急过，心急自己的修为为何提升如此缓慢。 缓慢吗？不！ 纵观历史，在这灵气大陆上，十六岁的元婴境修炼者虽非没有，但也可说是凤毛麟角。 更何况，自感灵境达至元婴境只修炼三载的，唯洛寒一人尔，实是前无古人，怕亦后无来者。 只不过，目前的困境已远远超出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担当，可不承担又能如何？提升修为才是唯一的途径，故才会如此心急。 好在历经死尸山与尸王一战，已隐隐觉出修为有提升的迹象，元婴境中期近在咫尺，而《洛神诀》亦现出进一步参悟的契机。 洛河之底，河水之间。 洛寒身化游龙，在掠经抓捕五色灵鱼之地时，还刻意探知一番，却未见任何异样。 游龙之影逆流而上，洛河源头已近在咫尺。 洛寒纵身跃出，立于水面之上，那本已被之前种种压抑的内心，在见到眼前的景象时，无疑又被压上了一枚重重的砝码。 洛冰所言非虚，通天瀑布确实仍在，而洛河源头也依旧如故。可这二者之间却凭空现出一道断崖，似一道剑痕将之拦腰斩断。 放眼望去，断崖宽约百丈，延绵千里不止，整座万丈雪山都是与冰神界分隔开来。 森森寒气自断崖下涌出，尚未接近，却已觉一阵彻痛刺骨。 通天瀑布飞流直下，直落断崖深处，不知所踪。洛河源头自虚无间奔流而出，仿佛来自另一方天地。 洛寒意识散出，感知到那笼罩万丈雪山的屏障仍在，阵阵罡风于屏障内席卷不息。 “异变！异变！又是天地异变！那十万大山尚不知如何解释，而今这里又是万丈断崖。” 面对此番景象，洛寒虽觉沉重，却无甚惊骇。见过灵气海的枯竭，见过十万大山的滔天煞气，而今再见任何异象，也已是见怪不怪。 “看来昨夜大哥所指便是这断崖了，姑且先不理会，待我参悟《洛神诀》后再作打算！” 略一思虑，便已决断，随后盘膝悬于河面，望向那通天瀑布。 许久…… “咦？奇怪，怎会全无反应？” 洛寒不禁心生疑惑，本已只差一丝契机便可领悟，可眼下却如石沉大海一般。 不论如何默念《洛神诀》，无论意识海，还是洛神虚影，甚至那通天瀑布，都未见有一丝反应。 “这是为何？难道是我想错了？” 却已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洛神惊鸿掌！” 旋即长身而起，一时间掌影翻飞。不对！ “洛神游龙步！” 游龙之影道道幻化，身形翻腾不息。还是没反应！ “为什么？为何会是如此？为何我仍捕捉不到参悟的契机？为何那之前的参悟之感竟全然消失？” 一时间，洛寒竟是焦躁起来，一遍又一遍的问着自己，状若癫狂。 “若无法领悟，让我如何去寻父王，若不能领悟，又让我如何面对这天地异变，洛寒，你自诩身负惊天之资，可连这都领悟不了，你还算什么天之骄子！” 只见他面色涨红，气息紊乱，一时掌影翻飞，一时纵身翻腾，引得脚下河水一阵激荡。 忽然，一抹翠色光华涌上面颊，一闪即逝。 洛寒随之渐渐沉静下来，心中默念，“多谢龙老！” 方才，于他将心魔入体的瞬间，却是那九转幽冥丹散出一缕灵气，震荡意识海，将他唤醒，而那灵气自是属于龙老的。 “即便您身陨，却仍挂念晚辈，晚辈惭愧！” 不过，也难怪如此，修炼之路最忌cao之过切，而洛寒终究还是被自身的焦急心绪所染，若不是龙老的灵气及时出现，一旦心魔入体，这般后果实是难以想象。 “洛寒啊洛寒！你怎会如此之笨！” 心中骂着自己，随即再次盘膝，缓缓收摄心神，千万缕意识涌出意识海，沉向丹田。 既然自己无法领悟，那便借助洛神虚影吧！ 忽然，在洛寒才将意识浸入的刹那，洛神虚影竟突兀的自己动了。随后，还未待其有所反应，便是飞掠而出，直向断崖冲去，瞬间已隐于断崖之下。 洛寒却未惊慌失措着立时追赶，幸好方才已有一缕意识沉浸其内，还不至于脱离掌控。 心念一动，便欲将之召回，不过隐约间，却似有一股力量在与他抗衡，抵挡着他对虚影的召唤。 当即迈步上前，立于崖边，向下极目望去，却是一眼望不见底的幽暗，且涌出的丝丝寒气竟已致肌肤现出道道龟裂。 感受肌肤传来的刺痛，洛寒连忙抽身急退，这寒气着实太过可怕，只是将一接触，便已被冻伤至此。 “不好！” 立时心中又是一声疾呼。 只因意识当中，感知洛神虚影仍在飞速下坠，距离已是越来越远，而与沉浸其内的那缕意识的联系也是愈发微弱，再如此下去，洛神虚影便要彻底脱离掌控了。 “不行！我得跟下去看看！” 纵然知晓断崖凶险，可要洛寒如此放弃洛神虚影，更是断无可能。 一念作罢，寒冰盾幻化而出，一缕淡蓝色光华覆盖周身，随即纵身跃下断崖。 其意识牢牢锁定住洛神虚影，身形极速下坠，可也就不足百米，寒冰盾便已碎裂成渣。刺骨的寒气瞬间袭来，裸露在衣衫之外的肌肤纷纷龟裂，鲜血尚未渗出便已冻结，凝成道道血痕。 忽然，一阵罡风自断崖深处呼啸而上，竟席卷着他向上升去。 “妈的！” 洛寒咒骂一声，身形急转，紧贴在崖壁上，手指深深嵌进崖壁，将之死死扒住。 罡风划着脊背呼啸而过，纵是相隔衣衫，都可觉出其内的森然冷冽，若被直接卷入，怕是都要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幸亏有这噬神蟒麟甲，否则于我来说靠近断崖都是绝无可能，更别提还能到下到现在这个地方。” 洛寒暗自庆幸不已。 随后心念一动，白色长衫转而幻化成一袭黑色甲胄，覆盖住周身，只余双眸露出。 再次沿崖壁攀爬而下，却未再选择凌空坠落，毕竟方才见识过罡风的可怕，纵有噬神蟒麟甲护体，也不敢确保自己能够在那罡风之下保得性命。 只不过，如此这般下行的速度，距离仍在飞速下坠的洛神虚影却是愈发遥远了。 洛寒不禁暗自焦急，手脚并用，意加快速度，可终究因无法施展身法，只能眼睁睁的感知着洛神虚影在自己的意识当中渐行渐远。 “不行了吗？” 洛寒一时犹豫起来。 洛神虚影即将脱离感知，且断崖内的寒气亦愈发冷冽，纵有噬神蟒麟甲，都已能感受到寒意彻骨。 正当他犹豫不决时，感知中，那始终飞速下坠的洛神虚影却忽然停了下来。 立时心中一喜，当即手脚并用着继续攀爬而下。 也不知攀爬了多久，亦不知攀爬了多远，抬首望去，触目可及已是一片幽暗，只可见一道长长的光亮悬于天际。 这断崖却似深不见底，若非感知与洛神虚影的距离在缓慢靠近，还真会以为是在通往地狱的黄泉路上。 又是一阵罡风呼啸，已不知是多少次了，洛寒早已不以为意，故未留意这次却是略有不同。 “咦？什么味道？好香啊！” 呼啸而过的罡风，竟是在空气中留下缕缕幽香。 这幽香，闻之清沁淡雅，却又艳冠群芳，一如空谷幽兰，又似麝过留香。 洛寒一时竟于这幽香中无法自持，双手一松，自崖壁上跌落而下。 幽暗的断崖深处，崖壁又岂止万米，一樽寒冰雕琢的冰棺，悬空而挂。 冰棺晶体通透，阵阵寒光流转，上雕琢着朵朵雪莲，盛开绽放。 罡风席卷而过，冰棺竟是于呼啸下纹丝不动，而这断崖内的刺骨寒气，源头便是此物。 此时，一道身影正趴伏在冰棺上，周身覆盖着黑色甲胄，上已凝结出片片冰霜。 忽然，身影动了动手臂，挣扎着爬起，随后望着身边的景象，那仅露出甲胄的双眸，透出一阵茫然之色，且又暗藏一丝慵懒，正是洛寒。 方才在跌落时，意识也随之渐渐模糊，在感知消失的瞬间，只觉自己身落一片柔软之上，好似床榻一般。 “难道是脚下这物？” 随即向下一看，却又立时纵身跃上崖壁。 “这是什么？这里怎么会有一口棺材？” 将一醒来，就发现自己站在一口棺材上，任谁都会骇得大惊失色。 “那是……？” 洛寒忽觉幽暗中似有一则身影凌空悬立，心中惊骇之余，连忙回身，凝神望去，这才看到那悬于一旁，望着冰棺怔怔出神的洛神虚影。 “来都来了，干吗急着走啊？” 忽然，一道极尽妩媚的娇笑之音凭空响起，那缕缕幽香又是再度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