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深山微尘观

    客车司机无奈的摇头轻念一句:“不知好歹。”

    车中的乘客也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低声指责他的怪异和粗鲁，但没人知道他心中的绝望与无助。

    望着窗外连绵起伏的高山。

    李擎业的内心深处闪过一个“死”字，或者说干脆隐遁到这大山深处，自生自灭倒也不失为一种解脱。

    想到这里他的心头突然浮现出一种轻松的感觉。

    “停车。”李擎业的语气陡然轻了很多，却是给人一种莫名的震慑力。

    “嘎！”的一声，司机猛的踩了一下刹车。

    “啊……”

    “哎呦……”

    车内顿起一片人群的嘈杂之声，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一种惊惧之色。

    在司机和几个乘客的注视和议论声中，李擎业慢慢的走下了客车。

    一股寒风呼啸而过，他猛的打了一个哆嗦，下意识的抱紧了怀中的李五行。

    “轰！”的一声。

    客车加大了油门，就像抛下了一个包袱，飞快的消失在那漫长的山间公路。

    李擎业茫然的环视四周，高耸的大山和茂密的山林，让他根本分辨不出自己到底置身何处。

    不远处的一条羊肠曲径通往深山的丛林之中。

    突然在远方的大山深处闪过一道刺眼的白光，在绿色的山林中显得格外的耀眼夺目。

    李擎业的心头一震，毫不犹豫的顺着山路往山林深处走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去到哪里，就像有一种神秘的力量指引着他不断前行。

    蹒跚前行了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在半山之上，密林之间。

    一座老旧的建筑出现在眼前，显得格外有一种超凡脱俗的气息。

    李擎业一阵兴奋便加快脚步跑了过去。

    当走进细看，却是一个不大的道观。

    “道观。”李擎业不禁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只见道观青砖红瓦，院落不大显得有些衰败之象。

    低矮而古朴的门檐下悬挂了一块不大的匾额。

    三个黑色满含道意的大字，赫然出现在李擎业的眼前，差点让他跌倒在地。

    “微尘观”。

    字体苍劲而有力就像一道闪电击碎了他所有的幻想。

    一种拨云见日的巨大惊喜让他瞬间疯狂了起来。

    “微尘观！”

    “微尘观！”

    ……

    今天在医院墙角下看到的那位神秘的白发老者所说的都是真的！

    阴差阳错间，奇迹般的“微尘观”就在眼前，李五行有救了！

    李擎业大声呼喊着，跌跌撞撞的推开木门闯了进去。

    “道长，救救我儿子，快救救我儿子！”他几乎歇斯底里的呼喊着。

    可是道观内除了一片寂静，没有一点回应。

    李擎业快步走过小院，猛的推开了道观堂室的正门。

    “嘎嘎嘎！”刺耳的门轴转动的声音和一片斜阳同时充满不大的正室。

    一片尘雾腾起弥漫在整个屋子，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显出一种神秘的气息。

    只见道观的正堂供奉着道家的三清像，在金色阳光中更显得神圣而庄严。

    所谓三清即是——“虚无自然大罗三清三境三宝天尊”，指道教所尊的玉清、上清、太清三清胜境。

    “三清像”指的就是居于三清仙境的三位尊神，即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

    当然李擎业没有闲情逸致仔细的观察研究这些，他双膝一屈猛的跪了下去，两眼泪汪汪的大声喊道:“三清尊神在上，求求你们救救我儿子吧！”

    时空仿佛在这一刻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屋外的天空转眼被浓重的阴云所掩盖，那道斜阳也瞬间被吞没，屋里顿时暗了下来。

    “轰隆隆！”阴云深处似有滚滚雷声。

    只见一道神光在三清像的周围散发出神圣的光华。

    道观的大堂内顿时变得好似天穹仙境般庄严。

    “嗡！”的一声。

    李五行的身体猛的微微抽动了一下，他脸上的那股黑气也在慢慢的从眉心处一点一点往外溢出，凝结成一团黑云弥漫在他的周围却是久久不肯散去。

    “轰！”

    空气中似有一种不明能量的撞击声。

    一团五色的光晕破空而出，飞快的旋转在李五行的身边和那团黑云纠缠在一起。

    李擎业看的出了神，他大气不敢出，纹丝不敢动的站在那里，生怕自己的一点动静破坏了这神圣而攸关生死的一幕。

    “嗖！”的一阵阴风吹过，让人不寒而栗有种刺骨的疼痛。

    那黑色的云团变幻了几个狰狞的形状，化为一阵阴冷的旋风逃遁出门外，转眼消失在远空的黑云深处。

    浓重的黑云就像被一记重锤砸碎转而慢慢的散开，露出了太阳，天空也变了颜色。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会儿。

    三清像周围的圣光转眼消逝不见，而那五色光也瞬间消弭于无形。

    道观的正堂内又恢复了一如往常的幽暗和神秘。

    李五行脸上慢慢浮现出淡淡的血色，眼皮一动一动的想要睁开的样子，但还是一种沉睡的状态，始终不见醒来。

    “五行！五行……”李擎业不停的呼唤着儿子的名字，内心的狂喜似乎也在慢慢的降温。

    一阵清风吹过，让人有种春风拂面的感觉，同时一个厚重淡然的声音传来:“放心，五行没事了。”

    李擎业猛的转身，顿时眼中一亮，不禁是大吃一惊。

    只见正堂的门口飘然站立着一位老者，犹如一位仙人降临人间。

    青衣一身，须发皆白，慈眉善目。

    这不正是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位指点自己的老道人吗？

    他用力的站起来不顾那种强烈的眩晕感，一个箭步跨出门外，口中大喊“多谢道长救命之恩。”同时双腿一屈又想跪地致意。

    青衣老者轻轻一拂手，就像有股强大的气流硬生生的顶住他的膝盖却是根本跪不下去。

    只见他右手抚须微笑道。“你不要谢我，这都是五行的造化，也是他的劫数！”

    李擎业又吃了一惊紧接着问道:“什么！造化，劫数。”

    青衣老者轻舒一口气道:“一切皆是天意，五行生来即是道家中人，可谓天生就是圣体道胎，日后必是一位得道大神。”

    “什么！得道！

    大……神！神仙，这……怎么可能！”李擎业不禁瞪大眼睛喃喃自语道。

    青衣老者收起笑脸道:“你不信？”

    “不……可是……”李擎业一时没有适应这种情况的突变，语气变得有点结巴起来。

    “来，你把五行的双手展开。”青衣老者轻声命令道。

    李五行此时依然还是微闭着双眼，握紧了小拳头，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所经历的这些不可思议的种种。

    “且慢！”青衣老者提醒道，李擎业不禁又是一愣。

    青衣老者右手一挥，身子随即往右一转道:“外边太冷，不要冻着孩子，还是进屋再说吧。”

    说着把李擎业领进旁边的一个小厢房。

    屋内陈设简单，光线昏暗，但是有一种让人非常舒服安宁的气息。

    两人坐定之后，青衣老者微微点头示意。

    李擎业会意抽出自己的左手，有点颤抖的抓住李五行的小手。

    那小手rou乎乎的，比之前暖和了很多，根本没用什么力气，只是轻轻一掰，娇嫩的小手便像一朵白色的花绽放开来。

    “你看到了什么？”青衣老者目光也投了过来轻声问道。

    青衣老者同时右手很自然的轻拂了一下自己花白的胡须，满意的微微一点头，很明显看到了和自己所说相同的一幕。

    李擎业盯着李五行雪白的小手，那上面除了泛出一种微红的血色便是一片空白，根本看不出别的什么异样，便茫然的摇头叹道:

    “老道长，我什么也没看见。”

    青衣老者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是吗？你再仔细看。”那语气变得抑扬顿挫起来更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李擎业低头看去却始终看不出再有什么异样。

    突然，他感觉自己疏忽了什么，一个念头在脑海中电光火石般划过。

    同时脑海中那个念头不断的放大成一个巨大的问号:“空白，五行的手中是一片空白！”

    他猛的抬头用一种急促的口气叫道:“他……手心是空白的！

    五行他……他没有掌纹。”

    青衣老者也松了一口气般的轻道一声:“是啊。”

    “这……这……”李擎业被震撼了，三年来他实在没有留意这个细节，自己的儿子，李五行竟是一个没有掌纹的人。

    但一个人如果没有掌纹到底意味着什么，他并不知道，他也从来不可能去思考这个问题。

    青衣老者见他楞在那里一时无语便直接说道:“掌纹，道家亦谓之手相。

    相者，有先天后天之分，手，蕴涵两仪三才之道，囊括太极五行之秘。

    故其大者，所谓天地都在一掌之中。

    其小者，五脏六腑均在一手之间。

    手掌有左右之别，所谓‘左手先天，右手后天’。

    命运者，先天为命，后天为运。

    凡人之命运皆在掌中的纹路之间，五行没有掌纹……”

    不等青衣老者说完，李擎业便自言自语的念道:“难道说，五行他……他无命无运？”

    “嗯，差不多吧，也可以说他受命于天，自己完全可以掌握自己的气运。

    也就是说，李五行最终将超脱于天道，不受命运的摆布。”

    “超脱？天道？那五行为什么现在会这样？”李擎业看着怀中弱不经风沉睡不醒的儿子有所怀疑的问道。

    “哈哈哈！”青衣老者爽朗一笑道:“这些不过都是轮回之苦，修行的劫数罢了！”说完他轻抚着自己花白胡须问道:

    “你是不是以为五行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嗯！”李擎业一点头应道。

    青衣老者望着远方若有所思的说道:“其实，五行根本不是什么病，所谓人有‘三魂七魄’。

    ‘三魂’即是‘元神’。

    而五行不过是‘元神’被……”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顿下来想了一会儿叹气道:“不说这些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青衣老者说完这些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神情变得格外肃穆起来。

    “噢！”这席话李擎业虽然听不懂，但他隐约感觉到李五行应该是没啥大事了，一种无比安慰的情绪让他顿时感觉放松了下来。

    眼前的青衣老者，须发皆白，一派仙风道骨的气度，让李擎业不禁无比崇敬起来，他难得的微微一笑问道:“老道长，敢问你尊姓大名，日后定当重谢。”

    青衣老者雪白的剑眉一挑，神色凛然的轻声道:“天意如此，你谢我什么？

    贫道早已不闻这凡间俗世，何来什么尊姓大名，要说无姓无名倒很中听，哈哈哈！”说完不禁大笑了起来。

    李擎业听了频频点头，心想果然是一个出世高人的做派，但转念一想话锋又一转问道:“那老道长总该有个道号吧？”

    青衣老者微笑一声道:“贫道只是一个隐遁于凡间的寻道人罢了，你我总算缘分一场，你可以叫我——‘遁道子’。”

    “遁道子，遁道子。”李擎业含笑嘀咕了几句生怕日后会淡忘了似得。

    青衣老者微笑的看着李五行，眼神中满是一种怜爱之色。

    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贫道有个想法，不知你意下如何？”

    李擎业受宠若惊的赶紧应声道:“老道长，何来什么当讲不当讲，但说无妨。”

    “我想收五行为徒。”

    “什么？收五行为徒，那岂不是他的造化，太好了，太好了！”

    “哈哈哈！那不是他的造化，而是我的造化啊！”青衣老者满含深意笑着说道。

    李擎业又转念一想觉得不妥便犹豫道:“老道长，你的意思是让五行一直留在这深山老林之中，跟你学道？”

    “哈哈哈！”

    青衣老者那明亮的双眼闪出睿智的光芒，瞬间明白了他的隐忧笑道:“你不要害怕，我不会把你的儿子从你身边带走，这只是一个名分而已，何况五行还有自己未了的尘缘。”

    “哦！”李擎业着实松了一口气。

    青衣老者神色一紧叮嘱道:“你切记一点，在五行二十五岁之前一点要让他离开你们而且越远越好，否则你们都会有意想不到的劫难！”

    李擎业连连点头，心中顿时生发出一种巨大的担忧，但同时又有了一个疑问，最终没能忍住便轻声问道:“老道长，你不是说五行没有掌纹，不受命运控制吗？他又何来的劫难？”

    “哈哈哈！劫难岂是人间独有，修道之人，不经历千劫万难，如何证得大道仙位。”

    青衣老者笑着说完，又看着李五行说道:

    “五行二十五岁之前，只是一个普通人，必将体会到人生的酸甜苦辣。

    二十五岁之后，如果他平安渡劫的话，将会真正踏上修道成神的道路，如果……”青衣老者说到这里突然犹豫了起来。

    李擎业不由得一愣问道:“怎样？”

    青衣老者停顿了一会儿回答道:“二十五岁是李五行非常重要的一个关口，否则，他只能有二十五年的阳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