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苹果
2006年12月24日下午两点，仁爱医院护士值班房内。 “今天不好意思，我让上白班的同事，提前了半个小时来上班，耽误大家的一点时间。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因为我想带领大家为我们已经逝去的同事吴爱梅同志举行一个小小的默哀仪式，今天是她的忌日，她离开我们已经有一年了……” 小陈“病假”后回到工作岗第一天，知道童大姐已经在自己“病假”期间重新回到了神经外科。 小陈看到，童护士长在说完上面这一段话时，眼圈红了。 接下来，几个穿着白大褂、戴着燕尾帽的护士在童护士长的带领下，并排站在那儿。两手交叉轻搭在小腹前，默默低着头，一直到三分钟时间结束。 “你们知道吗？我听说吴护士长的老公已经结婚了！”默哀仪式后，一个护士对另一点护士小声说道。 “我早就听说了！半年前就结婚了。”另一个护士说：“而且吴护士长的mama，也就是孩子的外婆，还和他们住一起，说是为了照顾孩子。” “啊？半年就结婚了？哦吁！那现在这家庭关系也够复杂的，后妈、亲外婆…啧啧啧……” …… 童护士长没有理会大家的议论，只说了句“你们赶紧各忙各的吧！”就起身离开了值班房。 哎！吴护士长走了都一年了！除了童大姐，全院大概再找不出第二个还记住她“忌日”的人了吧！就是记得，也不会有人想到去“默哀祭奠”她吧。 半年了，童大姐走了，又回来了。童大姐放佛还是原来的样子，神经外科护理团队放佛也回到了原来的样子，就连自己，不也还是回到了原来的样子吗？ 想着这些心思的小陈，紧随着护士长和几个同事往值班房外走去。是啊，无论再大的风浪过去后，一切恢复平静的海面上，有谁还会想起曾经的过往？ 一切都没变，但一切都变了；一切都变了，但一切都没变。这变与不变，完全取决于自己的心境了。 “护士！护士！我父亲说他头疼的厉害！快去看一下。”刚走到病区走廊，就有家属“呼救”。 大家立刻到了自己的岗位上，忙碌了起来。 小陈也收起了思绪，推出护理车，和同事一起做起了晚间护理。 “小朋友，你几岁了？”护理进行到了23床，小陈看到这张床位上的患者是一个小朋友，圆头圆脑的坐在床上，很可爱的样子，便走上前去笑着问道。 不料，那小孩却突然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呼哧”一下往小陈身上扔过去，随即，杯子“哐啷啷”掉在地上，杯子里的水却“呼啦啦”全留在了小陈身上。 “走开！！”那小孩似乎对自己的“杰作”并不满意，又冲着小陈大声吼到。 “走吧走吧！”小陈还没反应过来呢，她的同事就拉着她走开了。 待出了那间病房，到了病区走廊，那同事才低声对小陈说：“你不要和那小孩说话，我们都躲他远远的，那小孩看到穿白大褂的就又打又骂！这才来两三天，凡是接触过他的医生护士，都被他*打骂*过。” 小陈听完，略怔了怔，没有说什么，赶紧换了身工作服，继续工作了。 第二天，小陈在监护室值班。从病历记录中抬起头的她，忽然看到一只红色气球从监护室半掩的门外飘了进来。 在监护室进进出出的人，没有谁去理会那只气球，除了那个23床小男孩。 他站在门外不远的地方，探头看向监护室内，眼睛一直盯着那只气球。 小陈起身拿起拖在气球下面的绳子，拽着它走出监护室外，她看到那个冲自己“摔杯子”的小男孩站在那儿，此刻正皱着眉头看着自己，想来拿回气球却又不敢往前的样子。 小陈走上前去，半蹲在那男孩面前笑着柔声说道：“叫一声阿姨好，我就把气球还给你。” 那小男孩的眉头舒展开来，依旧不说话，他抬头看看“飘”在头顶上的气球，又低下头来看着小陈手里的那根绳子。 “给你吧！”小陈没有再继续“逗”他，笑着将绳子递到了那小男孩手上，转身回监护室了。 第三天，小陈在监护室值小夜班。 晚上八点钟左右，刚给特3床换完输液的小陈，扭头看到原本关着的监护室门，被推开了，却不见有人进来。 小陈拿着空瓶子走到门口，往外探了探头，却看到那个小男孩躲在门侧面的墙边。 小陈冲那小男孩笑了笑，没有说话，转身又回了监护室。 那小男孩的胆子似乎大了些，不再躲在墙角，而是站到了门的中间，一直看着小陈。 待小陈给特4床测了血压，看到那小男孩依旧站在那儿，歪着头看她。 她这才又走过去蹲下身子，看着小男孩，小男孩也看着她。小陈心下觉得一阵好笑，这孩子还挺可爱的，他老站在这儿干吗呢？ “你喜欢吃苹果吗？”小陈看到那小孩脸蛋红红的，突然想到苹果，就随口问了一句。 小男孩没有说话，只是跑开了。 小陈这才又关上监护室的门，在里面继续忙了起来。 没想到没过一小会儿，监护室的门又被推开了，只见那个小男孩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站在门口。 见小陈走过来，那小男孩立刻将袋子举了起来，递给小陈，也还是不说话。 小陈疑惑的接过袋子，笑着问道：“这里面是什么啊？” 就在这时，那小男孩的mama跟了过来：“哎呀，这小孩，回去就吵着找我要苹果，还以为他自己要吃呢，原来是要拎来送给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喜欢你，老跟我说要来找你呢。” 小陈也笑了，将袋子递给那孩子的mama，笑着对那孩子说：“阿姨工作时，不能吃东西哦，让mama洗洗给你吃。” 那小男孩看着小陈摇摇头，站在那儿不走。小陈见状，从袋子里拿出一个苹果：“好吧，阿姨拿一个下班了吃，好吗？” 小男孩笑了，拉着mama的手，走回了自己的病房。 等到小陈一轮夜班后再回到科里时，那个小男孩已经出院了。 “那小孩这么快就出院了？”小陈推着护理车，再次走到那间病房，见23床已经换了一位患者，便问同事道。 “他髓母细胞瘤，家人放弃手术了。”同事说。 小陈的心猛的一紧！ 髓母细胞瘤，平均生存时间不到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