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7 精灵重工的首席执行官
“是的,我们完全可以坚守到巴黎联军兵临城下的那一天。因为存粮足够,所以皇宫基本上没有失守的可能,按道理我们已经赢了。执行官真是运筹帷幄。”维克斯志得意满。 然后布雷施劳德在瞭望口探头问:“咦?那一行仪仗队是怎么回事?皇帝銮驾怎么出宫了?” 维克斯扭头瞧一眼,轻松回答:“哦,军官团试图请罪,女皇亲自出宫谈判——有什么可谈判的,军官团毫无胜算,女皇就是去接受投降的。” “然后……你就放銮驾出宫了?”布雷施劳德在瞭望垛上探出身子,俯瞰米粒大小的仪仗队簇拥銮驾移向山脚,寒风吹得他鬓角的白发乱飞。 “是……是啊。”维克斯心花怒放地眺望远方的仪仗,“女皇去纳降,多好一件事啊。” 布雷施劳德心里隐约不安,他觉得维克斯脑子里装了屎,恨不得回头骂一句“女皇发过诏令,兵权都在我手,现在软禁她都没关系,这种事还要教吗”,却碍于国体,骂不出口,于是面红耳赤地瞪着维克斯,半天才憋出一句:“你拨了多少人监视——啊不,护送皇帝?” “三百人,都是精挑细选的强兵。”维克斯不明白老头子为何气急败坏。 “足够了……但愿不会节外生枝吧。”布雷施劳德努力宽慰自己,摇晃着走下螺旋塔楼;他苍老的背影落寞无比,举手摇了摇,拒绝维克斯给他送行。 维克斯觉得精神导师的状态有点怪。他皱眉瞧了一眼山脚的仪仗,心想:“皇帝已经和保皇党同气连枝,她不可能连皇帝都不想当了吧?” 突然,极目远眺的侍从官提醒道:“銮驾没走英雄大道,转道去教堂了。” 维克斯疑惑:“纳降需要去教堂吗?” 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像芥末冲进颅腔,辣得他脑袋疼。维克斯突然想到了老狐狸担心的事情。 “升起穹门!马上去追!把皇帝的仪仗追回来!”他声嘶力竭地喊。 要塞式皇宫的钢栅穹门再度升起,武装到牙齿的国民警卫队蜂拥而出。 布雷施劳德在漫长的旋转扶梯上听见了那些声嘶力竭的呐喊,他疲惫地坐在台阶上,心力交瘁地想,最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女皇去教堂了。 他摩挲皱巴巴的脸,埋头喟叹,我运筹帷幄,又有什么用呢,把皇宫守得固若金汤,而红杏早已出墙。 —————————————————————— “她不可能真的连皇帝都不想当了吧?”在神罗皇帝走进教堂时,护送的克劳德少将歪头问格里菲斯。 “我们的任务是夺取銮驾的护送权,然后拱卫教堂,等到谈判结束就可以。”格里菲斯骑在高头大马上,扫视被绳索连成一串的三百俘虏:“至于皇帝陛下如何抉择,我可揣摩不着。” 皇帝亲口命令放弃抵抗,所以龙骑兵不费吹灰之力就制服了护驾的三百火枪手。这些雇佣兵异常温顺,没人会蠢到跟冲锋的龙骑兵展开巷战。 克劳德少将抬起昏花的浊目,正好看见窈窕庄严的背影一寸一寸移向教堂圣坛,簇拥在她身旁的不是祈祷的信徒,而是起立致敬的军官团。气氛凝结庄重,而黑纹大门正在缓缓关闭。 克劳德心潮澎湃,他知道自己在凝视末代皇帝的背影。慢慢关上的教堂大门,斩断了他的视线,也斩断了封建时代的浩劫。 “龙骑兵为了捍卫哈布斯堡皇室而存在。我不知道今天的行动……是否算一种背叛?”克劳德少将痛心疾首地垂下头盔。 格里菲斯勒马在他身边转圈,不断拽缰绳,并且安抚上司:“如你所说,也许陛下已经厌倦皇帝这个职业了,而你给了她解脱。贯彻女皇的意志,也是你的职责。” 两名高阶指挥官指挥布防,定时巡视。远方响起零星的枪声,继而被大炮的轰鸣掩盖。从霍夫堡皇宫涌出来的保皇党被一次又一次地击退,而卫戍教堂的龙骑兵却置若罔闻,无动于衷地坚守岗位。因为他们知道,保皇党仅仅装备了新式步枪,固守有余,而突击不足,绝对不可能通过炮兵旅的火力封锁线。他们只需像天神雕像一样拱卫教堂,静静等待谈判结束。 而太阳缓缓越过中天,渐渐西垂。英雄广场被炸得满目疮痍,出城追劫銮驾的保皇党被炮火压制得连皇宫都出不了,丢下上百具尸体,就撤回皇宫,龟缩起来了。 零星的枪声,偶尔惊心动魄地撕裂宁静。而全城市民早就接到了斗争戒严令,安静地待在家里,等待动荡结束。 谈判持续了整整六个小时,神甫还送过一次食物和水。直到下午四点,教堂大门才缓缓打开,龙骑兵齐齐扭头,火红头盔里射出炽热的目光。 神圣的女皇帝站在红毯尽头,薄暮的霞光洗涤她的长裙,她站在炫目的光圈里,昂头走出来。 军官团整齐地站在女皇身后,表情全被军帽的阴影遮蔽,无声向女皇行注目礼。 法里纳上将、菲莉雅少校和维多莉娅大神官并肩而立,甘当陪衬。 格里菲斯和克劳德翻身滚下马,单膝跪拜皇帝陛下。他们两人低头的时候,听见悦耳动听的嗓音飘在微风里:“不必跪了。再也不必了。” 轻风送起女皇的头纱,她注视着忠实的军官,淡淡微笑:“起来吧。” 克劳德蓦然抬头,难以相信,自己苍老如斯,竟能见证帝国的薄暮。 “陛下……”克劳德喊了一声。 与此同时,戒严令解除,信徒和市民纷纷涌出家门,聚向教堂广场,围得水泄不通,争相目睹这千载难逢的一幕。 “我不再是陛下。卸下皇冠以后,我只不过是‘精灵重工’的首席执行官,和所有市民一样,我会努力引进精灵的考古科技来建设我们的国家。”艾莲娜离开伫立的维多莉娅大神官,在偶尔回荡的枪声里,她的长裙一步一扫,优雅移到教堂花园中心,双臂举起一压,广袖垂落,宛如两页蝶翅。这一按,仿佛按低音量,把广场喧哗的窃窃私语全都压了下去,叫人好奇地专心听她讲话。
艾莲娜扫视挤满街头的人山人海,第一次发表街头演说:“我十二岁继位,执政八年。这坎坷的八年里,发生太多不公平。英勇的军队在前线高歌猛进,帝国却签署战败条约,承担一切罪责,在体系下苟且偷生;勤劳的人民创造了无数工业财富,莫名其妙的经济危机却让你们的储蓄化为尘土。是凋敝的经济,让我明白了‘工业创造式经济’和‘投机掠夺性金融’的区别。是债务的羞辱,让我明白了金融推手才是真正统治国家的人。” 整个广场一片寂静,大家直勾勾地盯着高贵的女皇。艾莲娜,哈布斯堡家族最后一位皇帝,在所有人面前诚恳反省:“对不起,父亲允许央行私有化,是一个持续了半个世纪的致命错误;对不起,这个错误积重难返,我已经没有力量改正它。但是我必须为父亲的错误负责,我必须为一塌糊涂的国家现状负责,哪怕失去一切,也要选择救赎!所以我决定支持腓特烈新政,并且带领‘精灵重工’全力支持新政,力求在四年内复兴国家经济。” 欢呼如潮。无数激动的市民争相拥抱,热泪盈眶。 艾莲娜庄严宣布:“于是以神罗帝国皇帝之名义,我承认公投选举结果合法公正,具备执政效力;在此之后,我宣布引咎退位,神罗帝国的统治结束了,而它名下的债务将以破产保护的形式,进行额度有限的清算偿还。南德意志联邦包括巴法里亚、维纳、西里沙的事务,将由人民选举出的总统府自主裁定。交出权力,是我能做出的最后决定,也是第一个正确的决定。它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万岁”声山呼而起,呐喊铺天盖地,尖叫此起彼伏。全民公投被皇帝亲口承认有效,封建帝制在残喘中沉入历史,崭新的共和纪元开始了。 艾莲娜最后举起右拳,广袖落至肩膀,露出白皙动人的胳膊,努力喊道:“悲伤促人思考,而磨砺赋予坚韧。德意志是个苦难的民族,于是它必然强大!我舍弃古老的皇冠,因为我爱恋这片土地;因为国家即是一切,一切为了国家!” “国家即是一切!一切为了国家!”欢呼的民众像接受检阅的军队一样,连呐喊都整齐划一。 这时候,维多莉娅大神官庄重走上来,与艾莲娜并肩而立,满怀敬意地执着末代皇帝的手,清越的声音回荡在晚霞之下: “以梵天教廷大神官之名,我收回神罗帝国皇帝的封号。南德意志诸邦获得自治选举权。帝国已经消失,其民必将再起!” 大神官举起艾莲娜的四指,两叠曼妙的裙袂在寒风里飞舞。夕阳的霞光掺入了试探性的夜色,而大家已经在期待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