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童颜的生辰在六月十七，今年就满十五岁了。今年的六月十七，不单单是她的生辰这么简单，按照大成的风俗，女孩子在十五岁的时候就算是成年了，要行及笄礼，行完了及笄礼，就代表这个女孩子已经可以步入社交圈，而且可以说亲嫁人了。童颜的婚事自然是没有定下来，但是及笄礼是一定要办的。童大老爷弃发妻的事儿多少还是有些影响，不少以前和童大老爷走的很近的文人或是同僚，现在都和童大老爷疏远了不少；童二夫人出家为尼，以前和童二夫人交好的夫人们对童大老爷也颇为不屑；这样一来，童颜及笄礼上的为其加笈的人就没了着落。童大老爷焦头烂额的时候，想到了童勋凡的师母。

    童勋凡打小聪明伶俐，又用功，很是得先生的喜欢。而童勋凡的先生姓林，虽说只是一个私塾的教书先生，但在文人圈中却是有些名气的，据说林先生的祖上曾经做过大成祖皇帝的帝师，也是祖皇帝的军师，后来祖皇帝建了大成，林老先生不仅没有接受祖皇帝的封赏，反而自请回乡教书，祖皇帝拗不过林老先生，又舍不得林老先生回乡受苦，便在京城内修了一座私塾，让林老先生在京城教书育人，私塾传到林先生这里，已经是第五代了。虽然林家一直未有人考取功名，但一直受到大成皇室的敬重，每到过年的时候，皇帝都会给林家一些赏赐，让老百姓都知道，皇帝也是不忘自己的老师的。如果童大老爷能请来林夫人做童颜的受笈人，那也是很有面子的事儿。于是童大老爷从自家库房挑了最好的一方砚台，又让管家打点了一些上好的墨条，前去拜访林先生。

    林先生最初是不答应童大老爷的，童大老爷抛弃妻女的事儿，太有辱读书人的品行，但童勋凡确实是他的得意门生，也得了林夫人的喜欢，林夫人又觉得童颜也是个可怜见的，不忍童颜及笄礼受阻，便让林先生应了童大老爷的要求，给童颜加笈。

    最难解决的事情解决了，童大老爷算是松了一口气，开始给各家送帖子，准备童颜及笄礼的物件，并让管家准备酒席。

    到了六月十七，童府热闹了起来。

    自从童大老爷的事儿被捅出来以后，童府还是第一次这么热闹。童大老爷为了能让童颜能够嫁一个让他满意的夫家，这次的帖子除了送个朝堂各个同僚之外，也给京城有名的商人送了贴。大家虽然对童大老爷的各种行径有些不满，但都觉得童颜一个小姑娘有这种爹也是艰难，都还是给面子的来了不少，没有来的也差人送了礼来。一时间童府门口车水马龙，让童大老爷笑的合不上嘴。

    苏昊和施天宇结伴而来。两人都带了不少的礼物来，一路与先到的各位宾客寒暄，进到厅里，接过茶水，坐下闲聊开来。

    施天宇看着人来人往的，有些担心的对苏昊道：“及笄毕竟是女儿家的大事，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很不太好啊？”

    苏昊一脸的不在意：“有什么，要怪就得怪她命不好，摊上这么个爹。你看今天来的这些，出了朝上的官员，竟然还有这么些富商，而且也都还算是在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童大老爷这是要把自己女儿当个物件来卖，那童颜也没见她对她爹有什么不满。既然自己都愿意，我们这么做也算不得什么，就是让童淮看清楚了，什么事儿都不是这么容易的。”

    一个女儿家，被自己的爹当货品卖了确实可怜，可自己也这么配合自己的爹，也把自己当货品看待，那被卖了也是活该。苏昊和施天宇就是这么认为的，只是希望这个女儿千万别被卖进自己家里，他俩可没这么好的福气消受童大老爷这种亲家。在自己院子里准备的童颜此时又是连着几个喷嚏。

    童府的前厅热闹非凡，府里的下人大多数都到前面去忙活了，后院倒是冷清的很。只见一个不起眼的人影从后院墙头跳下，仔细一看，穿的还是童府家丁的衣服。这人刚刚走进花园，远远的便见到有丫鬟招呼他，赶忙一溜小跑过去，被丫鬟训了几句，让他赶紧去前厅帮忙，丫鬟一走远，这人便闪到一边不见了。

    很快，有人高喊“吉时到”，主人与宾客各就其位，等着及笄礼开始。

    童颜身着云裳轩新制的襦裙，被杏花春兰扶了出来，在座的各位都眼前一亮。没想到童大老爷这个在养在乡下的女儿不但没有乡野丫头的粗俗，反倒是十分清秀。身上的三色襦裙配着胸前简单的粉色大蝴蝶结，透着女孩子的俏皮，缺不失稳重。苏昊和施天宇也是对望了一眼，童颜今日看起来比上山那日更多了几分娇俏，着实让人看着喜欢。童颜向着童大老爷和各位宾客行了礼，端正的在林夫人面前跪下。有丫鬟端着盖了红布的托盘走到林夫人身边，林夫人依例对童颜嘱咐了几句，动手给童颜梳了发髻，伸手去揭托盘上的红布。红布一揭开，林夫人便愣了，托盘上的白玉簪不知被谁动过，现在竟断成了两截。

    童大老爷见林夫人迟迟不为童颜插簪子，脸上正有些挂不住，想要提醒林夫人的时候，也看到了断成两截的玉簪，那个心疼啊，为了今日的面子，他可是花了将近二百两银子从镶金楼买了这个玉簪，现在竟然断了！断了！

    人群里已经有人看到了断了的玉簪，大家开始交头接耳，童颜不知什么情况，抬头用不解的目光询问林夫人。林夫人也是一个机智的人，当机立断从自己头上拔下一只金簪，给童谣插在发髻之上，算是过了这关。

    童颜被搀扶回到后厅，才见到那只已被折为两截的白玉簪，心中一惊，她记得刚从院子里出来的时候白玉簪还是好好的，不明白为何前后不到半柱香的时间，白玉簪竟变成了这样。现在外面正热闹的准备吃酒，也无法细查其中缘由，只能等明日爹爹来过问此事了。

    前厅席间，虽然大家当着童大老爷都是一些恭贺之词，但童大老爷背过身去就能听到这些人讨论着玉簪折断的事情，童大老爷笑的有些勉强。今日这事儿也算是丢了不小的脸面，要不是林夫人用自己的簪子解了围，这事儿可就变成笑话了。可今日来的人非富即贵，谁会做这种无聊的事儿呢？童大老爷此时也管不了这么多，只能先把今日的酒席想应付过去再说。

    苏昊和施天宇看完笑话，应酬了几杯酒，便寻了由头先行而去。苏昊很高兴，让童大老爷和童颜丢了这么大的脸面。施天宇的脸色却不太好，他还是觉得，这样对童颜一个女儿家太过了些，不过还好，林夫人解了这个围，也没让童颜太过难堪。

    “你呀，就收起你那怜香惜玉的心吧。为童家这两父女，不值得。”苏昊摇着桃花扇，惬意的走在月光下。今晚月明星稀，天气和苏昊的心情一样的好。

    施天宇不语，他只是觉得，童大老爷人品欠佳，可童颜毕竟还是无辜的。苏昊说童颜是明知道童大老爷的目的，仍然配合，也不值得为她cao心。可施天宇仍觉得不是这么回事。但这些话和苏昊说，也不过是让苏昊多调侃自己几句，而且苏昊说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想到这，施天宇也就不再多想，赶上苏昊的步子，一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