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二上天邙寨（一）
夕阳，炊烟，红云，老树构成一幅绝美的黄昏画卷，这已经是李三思离开府城的第二天，他已经没有了昨日的兴奋，未来的不确定性，让他的脸色一片凝重。 “牛二，兴元栈道还有多远？”李三思一拉缰绳，使马儿缓缓停下，扭身问道。 “李先生，前面那个的村庄，叫芦沟村，以当前的速度计算，大约还需要两个时辰，才可以到达兴元栈道！”牛二手搭凉棚，望了望四周，提议道：“先生要不要休息一晚，明早再赶路？现在已是酉时，赶到那边估计都入夜了！” 牛二这次受胡狄之命，主要负责统帅探马，保护李三思的安全，至于去做什么，怎么做就全听后者命令！ 李三思伫立原地，抬头望向来时的方向，脑海中回忆起昨日的画面。 “三思，此次我胡某将身家性命，都交到你手上！”胡狄从怀中缓缓拿出孟贻矩的手谕，叮嘱道，“你此行的目的地就是兴元栈道，到达之后，出示此手谕，守将自然不会为难你，但你一定要记住，仔细观察士兵的数量，万一此地，仍驻扎着两个营头，则立刻放弃任务，速回来报我！” “如果我所料不差，现在的兴元栈道，最多驻扎着一个都的兵力，此时，你则要立刻出关，出关后，你会遇到前来接应的宋军，他们会安排精锐之士，成为你们的俘虏！” “切记，一定要分批将伪装成俘虏的宋军，运往兴元栈道进行关押，切莫引起守军的怀疑。我会看准时机，给你发送飞鸽传书，你一但接到我书信，就要配合宋军里应外合，一举夺下兴元栈道，引宋军入蜀，先扑灭孟贻矩的援军，再伪装成援军赚开阳平关！” 李三思从回忆中挣脱了出来，口中喃喃自语：“主公，此次我李三思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一定要完成任务！” 其实这句话不仅仅为了胡狄的大业，更是为了证明他自己的价值，李三思一磕马腹，扬起马鞭，速度骤然加快，大喝道：“大家伙加把劲，赶到兴元栈道再休息不迟！” 夜色如墨。 农历二月，虽然已是冬去春来，但黑夜依旧来得很早，不到酉时三刻，夕阳便已入土，现在刚进戌时，四周已是漆黑一片。 策马奔驰在朔日的夜空下，周围没有半点灯火。除了哨探手中的火把，能照亮周围一点点距离，让这一行队伍不至于偏离方向，迷失在荒野外，竟再无一点光源的存在。 哨探们夹紧马腹，双眼不停地观察着，光亮所及的方寸之地，官道并不平整，时不时的出现不大不小的坑洼之地，如若不小心谨慎，很可能会落个人仰马翻的下场。 入夜后，旷野的寒风更加凛冽，灌入冰冷的铁甲之中，能让人冻得失去知觉。牛二策马行在队伍的最前面，吸了吸鼻子，竟然发觉有点堵塞，便俯下身子，左手紧紧地搂住战马的脖子，吸取一点温暖，右手依然有力的握着马刀，警惕的打量四周，一但发现敌情，他有信心第一时间投入战斗。 李三思紧跟在牛二身后，被冻的是脸色发青，不过此时最让他感到难受之事，还是这四周的浓黑，虽然可以肯定，兴元栈道已经不远，但人处在这黑暗之中，难免会无所适从，又开始对不确定的前程，患得患失起来，总是忍不住开始往最坏的方面考虑。 “李先生，前面有亮光！”牛二扭过头，声音有些深沉，有亮光的地方必定有人烟，但在这漆黑的荒野之上，只存在两种人，贼人或者官军。 李三思稍稍一思考，吩咐道：“走，先过去看看。告诉大家保持警惕！”牛二吹了一个口哨，见四周的哨探围了上来，便轻语了几句，众人立刻打起精神，抽出钢刀，朝光亮传来的方向驶去。 “什么人？立刻停下！前面乃军事要地，乱闯者杀无赦！” 李三思长舒一口气，看样子对方不是山匪，紧张地神经放松了下来，向身旁的牛二点了点头，后者立刻在身后打了一个手势，哨探们便缓缓将钢刀插回刀鞘之中。 “我乃司兵部从事李三思，特奉王爷之命，出关打探敌情！”这个司兵部从事的头衔，自然是胡狄为了方便李三思行事，临行前特意添加的。 “可有凭据？”从黑暗中，走出一名官兵，从所穿的戎装来看，此人是一名什长。 李三思立刻从怀中摸出手谕，正色道：“王爷亲笔手谕在此！” 这名什长大吃一惊，不敢怠慢，忙扭头吩咐了几句，一名黑影便立刻向远处跑去，此人回过头，行一个军礼，道：“还请从事稍等片刻！” 李三思点点头，知道对方地位太低，不敢擅自做主，便耐心等待起来，又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漆黑一片的前方，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都头从黑暗中钻了出来，向李三思这边稍作观察，便立刻锁定了后者，拱手道：“还请从事见谅，属下想先看一眼手谕！” 李三思不动声色的将手谕递了过去，那名都头忙接在手中，仔细的打量起来，过了片刻，都头便捧着手谕送了回来，恭声道：“卑职多有得罪！从事大人里面请！” 话说完，都头立刻走在前面领路，李三思策马缓缓跟在前者身后，半开着玩笑，说道：“你们营指挥可是耐不住寂寞，回家找媳妇啦，现在敌人大军压境，情势危急，如被本官发现，可不会徇私枉法！” “大人说笑啦！”都头干笑了两声，指着前面的营地说道，“王指挥和孟指挥两位大人，都已经被抽调到前线去了，现在这里就剩下卑职，率领一个都在此防御！” 李三思细细的观察了一下眼前的营盘，确实很小，最多只能容下一个都的将士，便扭过头继续和这位都头说笑了起来，都头见前者如此好相处，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完全没注意到，对方眼角闪出一抹精光。 昼夜循环，阴阳交替。旭日东升的紫红色朝霞，半掩在天邙寨寨门之上，向刚苏醒的天邙山投射出万道光芒。 山寨内，燕老大今日心情奇好，巡视山寨的时候，是满脸微笑，就连抓住一个值守寨门的小头目，偷喝酒，也只是上前叮嘱了几句，感动得后者是痛哭流涕。 这样的好消息，让久受虐待的山贼们是喜出望外，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变大了许多，纷纷奔走相告，从前的快活日子终于回来了。 燕老大再次匆匆走进首领大屋，正在收拾房间的侍女翠儿，忙迎了上去，只见前者径直走到梳妆镜前，端坐下来，扭头吩咐道：“翠儿，我的飞仙髻好像在巡寨的时候，散开了一些，你重新帮我梳梳！” 翠儿走上前，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燕老大，看着对方头上，工工整整的飞仙髻，掩嘴轻笑道：“我家姑娘不是飞仙髻散开了，是心花开了！” “翠儿！”燕老大脸色羞红，轻啐道，“死丫头，你还不帮我梳梳，你要是梳不好，以后可不许跟着我陪嫁！” “姑娘，你真的是春心动了，都想到让翠儿陪嫁了！”翠儿闻言，打趣了起来，她突然也回忆起，那名叫木晗的男子的模样起来，脸上泛起了红晕，看样子对方也是自己以后的夫君了。 “小妮子怎么脸红了！不害臊，是不是想到什么啦！”燕老大不甘示弱的进行反击，但看了一眼窗外后，又急了起来，“快给我梳梳，时辰不早了，上次的时候，他很喜欢这个发髻。” 翠儿小心翼翼的解开飞仙髻，有些埋怨道：“姑娘，我们可要事先说好啦！这次梳好，你哪儿都不许去，这都是第三遍啦！” 山寨外，木晗看着眼前熟悉的寨门，是倍感亲切，自从在府城，与燕老大结下不解之缘后，好像一切都是冥冥注定一样，就算两人身份产生严重对立，反而感情却越来越深。 “木爷！”负责值守寨门的小头领，看清来人，连忙殷勤的上前见礼，很显然木晗在山寨中的知名度，现在是非常高。 钻山豹从木晗身后转了出来，打量一下小头领，皱眉道：“郭老八，你又带着酒壶执勤，是不是想让大当家，扒了你的皮！” “二当家，大当家今天可知道这事，您别拿这吓我！”郭老八指了指腰间的酒葫芦，摇头晃脑的说道，“这男人和酒的关系，就跟男人和女人的关系一样亲密，比如木爷，这酒中乃是一霸，这女人缘也是排头把交椅！” 话说完，郭老八神色不屑的撇了撇嘴，低声道：“不像某人！” 钻山豹顿时急红了眼，就欲上前，郭老八忙向后缩了缩，死了的鸭子嘴硬，继续嘀咕道：“有本事你冲木爷去，喝不过木爷，就拿我出气！” 钻山豹顿时哑口无言，这男人的酒量就是胆量，喝不过木晗，那就只有低着头，自认孙子，一跺脚，只得引着木晗等人往山顶走去，走了几步，心有不甘的回头呵道：“喝不过木爷，老子还喝不过你这个龟孙！你今晚在屋里给老子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