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规划
兴元府，胡宅。 护卫首领牛大脚步匆匆，向胡狄书房外的庭院走去，尽管他知道，主上只要待在书房时，是很不喜被人打扰，更加不用说，现在正和幕僚王寅商议要事。 书房内，一套古色古香的茶具正摆在书桌上，一袭青衣作居家打扮的胡狄，向坐在对面的王寅，做了个“请”的手势。 王寅小心翼翼地端起清茶，揭开杯盖，一股清香就随着水雾弥漫开来，沁人心肺，细细地抿了一小口，脸上露出一阵陶醉，似回味无穷，“好茶，好茶！”话说完，两眼紧盯着茶具上，这一团由金箔包装的嫩茶，生出了无限的渴望。 这茶可不是普通的茶叶，而是产自西湖的龙井，并且是龙井中的特级，一芽一叶初展，扁平光滑，光这一团就价值上百两黄金，而且还是有价无市，在这个寻常百姓年收入不足10两的年代，可想而知是何等的珍贵。 胡狄看着王寅毫无掩饰的表情，笑了笑，他嗜茶如命的性子在州府内可是颇为出名，便不再卖关子，一指嫩茶说道：“王先生，我知道你喜欢品茶，这龙井请收下！只可惜以我现在的能力只能弄到这么多。” 王寅怔怔的抬起了头，顿时心里感激涕零，稳了一下情绪，起身一揖到地，“敢不为主公效死！” 放下手中茶杯，胡狄站起了身，走上前轻轻扶起王寅，正色道：“这次王府亲兵之事，王先生就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 王寅正要谦虚几句，书房木门就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胡狄有些诧异地望去，他知道这个时候只要不出什么大事，府里的人应该都不会来打扰自己。 回到书桌前坐好，胡狄使了个眼色，王寅便将木门打开了一条缝，待看清门外之人，连忙拉开木门，将来人让进了房内。 一见牛大进来，胡狄对着一旁的空椅指了一下道：“有什么事，坐下再说。” 牛大知道自己主上的性格，他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人，这也是自己一直欠缺的地方。 来到椅前坐好，牛大又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禀道：“主公，总坛传来消息，洮县那边失败了，分坛基本被毁。” 考虑了一会，胡狄沉声道：“分坛被发现了？” 牛大连忙回道：“这倒没有！据逃回来的人说是全元德的侄儿直接破开了庄子，当场将秦雷斩杀了！” 胡狄琢磨了一会道：“破开了庄子，那至少需要几百人！对方是有了其他的帮手，还是秦雷中了调虎离山？” 牛大便将所知道的情况都叙述了出来。 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胡狄哂然一笑道：“全元德的这个侄儿倒是有些魄力，懂得一击即中，称得上年轻有为！” 坐在一旁的王寅，陪笑道：“全元德的侄儿是不差，但与主公的大公子，坐镇总坛，英武盖世相比，还是有所不如！” 笑着捋了一下胡须，胡狄开口道：“羽儿那边，我自然是不担心！就是江湖气，还是太重了一点，毕竟我们以后成大事，还是要多与世家打交道，祖父当时就败在了这一点！” 王寅接口道：“现在大公子接触的人，几乎都是江湖草莽，沾染些江湖气，是在所难免，等以后大功告成，自然就会好了！” 这一番话，让胡狄欣慰的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又露出了些许郁色，向牛大问道：“翼儿此时在何处？” “二公子？”牛大想了想回道：“刚刚和几个朋友，一道出了门，说是去踏青。” 胡狄一拍书桌，怒道：“踏什么青！冬天哪有青可踏！我看是去踏青楼还差不多，真是气死我了！” 见胡狄发火，牛大有点唯唯诺诺了起来，不知道该不该接话，王寅倒是站了出来，解围道：“主公，二公子年岁还小，再长大些自然会好的。” 胡狄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算了，这个不成器的东西，都是我从小把他惯坏了！按计划，我明天要去西县，招安定军山上的死士，家里这边，就靠王先生照应了！” 王寅连忙站起来，躬身领命。 胡狄又思虑了一会，道：“牛大，你回报总坛，洮县那边暂时先不必理会，一切以我们的大事为重，而且让羽儿暂停教众的发展，所有分坛就地隐藏，不得总坛联系，不可擅自行动，违令者，以教内刑法处置！” 牛大抱拳应诺：“遵命！”但还是有些迟疑的问道：“主公，洮县那边的分坛，还需要重新派人吗？” 胡狄摆了摆手，道：“秦雷既败，洮县县令之争，已经分出了胜负！我们再派人，也是于事无补，反而会有使本教暴露的风险，再说只要我们大功告成，区区一县，随时可以一举拿下！” 胡府书房的密议，木晗自然毫不知情，此时他正围着自家院墙跑步，几圈下来，就出了一身大汗，痛痛快快冲了个大澡，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就进了书房。 木晗来书房自然和胡狄喜欢读兵书不一样，这三年来，他把自己零零碎碎想起的一些东西，都记录下来，方便以后需要的时候查看。 以前的时候，木晗只是慢慢想，并不着急，自从昨天意识到，自己将在四年后，直接面对生死抉择，才越发紧迫起来。 木晗翻开记事的小本，里面已经记载了很多东西，有唐末就被发明的黑/火/药，就只着重记载了，配置比例（75%的硝石，15%的木炭，10%的硫磺）和使其颗粒化的方法。 其他诸如宋代才会出现的火炮，又称为霹雳炮，是一种能散出烟雾（内装石灰居多）、借火箭原理推进的炸弹。 震天雷，内部装满火药，外壳以生铁包裹，引爆后能将生铁外壳炸成碎片，击杀目标，效果相当于今日之手/榴/弹。 突火枪，以巨竹筒为枪身，内部装填火药与子窠（子弹），点燃引线，火药喷发，将“子窠”射出，射程远达150步（约230米）。 这些火器就详细记录下，物品的生产原理及所需工艺，只可惜木晗不懂制作，毕竟只是科班出身，不能自己亲自动手，逐一实验。 至于明代才会出现的火绳枪等武器，其中最主要的部件枪管，涉及到极高的锻造工艺。 从历史上看，至少要达到北宋末的工艺水平才行，现在暂时还跟不上，就算勉强制造出来，也是以炸膛的居多，不伤敌，反伤己，不论从安全还是士气上来说，都是不容许的，不然怎么说科技是第一生产力咧！ 翻阅完，木晗将小本，轻轻地合拢了起来，这些都要等到自己，有机会有实力时再去考虑，当前最重要的，是尽快拿到县令的任命状，练好这一县之兵，壮大自己的实力。 木晗坐在书桌前，思考了起来，以前海上闯荡时，自己最在乎的，是兵士们的骁勇善战，其他都退居次席，因为火炮火枪还没有发明，海战几乎都是接舷战，靠的就是两军相争勇者胜。 陆地上却有所不同，最讲究的就是令行禁止，这也是历代强军的标志，如周亚夫的细柳营，还有后来南宋最强的岳家军，军纪严明，“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深受百姓爱戴。 这样的军队，不仅需要公正严明的领导者，同样需要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士兵，其实服从就是一个潜移默化的东西，如后世新兵集训，就是不停地练习队列动作和严格执行内务整理。 是不是真正作战时，就一定需要这些队列动作？而且还要方方正正的豆腐块被子咧？ 我肯定的说这不是关键，关键的是，锻炼军人吃苦耐苦的精神，增强组织纪律性和服从性，同时培养积极合作的团队精神，这是后世几乎每一个人都明白的道理。 思路一开，木晗下笔如有神，紫毫在宣纸上笔走龙蛇，直到服侍的小厮，走进房间，取下挂在四角的灯罩，续上粗粗的圆柱石蜡，才停了下来。 “将昭海尔叫来。”木晗放下宣笔，吩咐道。 小厮躬身领命，退出了房外，沿着小路快速地向亲随别院而去。木晗看着刚刚写出的军队训练大纲，回想第一次，与昭海尔见面的情景。 突尼斯的集市上，他被一条粗长的锁链拴住，像牲口一样标价出售，正被参观异域集市的自己发现，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起了恻隐之心，将其买了回来，后来回想起来，也许是作为一个后世人，对这种奴隶制度的不赞同感吧！ 直到一年之后，木晗知道他的名字翻译成汉字叫昭海尔，是西西里人，才明白，敢情是自己赚大发了，买了一个中世纪的传奇人物昭海尔绥基利。 史料中记载，昭海尔以奴隶身份被带到突尼斯，因其才能过人，逐渐受到法蒂玛王朝哈里发的赏识，一步步提升为将军。 公元969年，昭海尔进军埃及，打败了埃及当时强大的阿拉伯伊赫什德王朝军队，攻克其首都弗斯塔德，一举灭亡伊赫什德王朝。 随后，昭海尔又控制了伊赫什德王朝的属地叙利亚、巴勒斯坦、麦加等地，并在埃及兴建了后来成为法蒂玛王朝首都的开罗城，以一己之力让法蒂玛王朝成为阿拉伯世界最强大的国家。 昭海尔是法蒂玛王朝这个强大帝国的真正奠基者，作为前基督徒，以奴隶身份却在伊斯兰世界开创了一番事业，极具传奇色彩。 当然一个人所经受的磨练不同，取得的成就也不相同，但至少目前木晗的手下有一个未来世界名将之星，怎能不让他欣喜若狂！ 书房的木门，被轻轻的推开，昭海尔两眼惺忪的走了进来，木晗望了望窗外快要西坠的细月，才发现已经过了子时。 木晗面带歉意，指了一下身前的空椅，拿起军队训练大纲递了过去，“先照这个训练，让大家都熟悉起来，以后等咱们有了队伍好推广开。” 看着这么重要的东西，昭海尔的睡意，一下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接过训练大纲，仔细的观看起来，过了好一会，才慢慢地问道：“不练功夫了？” 木晗摆了摆手道：“暂时停下来，按这个训练。”话说完，又考教的问道，“昭海尔，你觉得军队最重要的是什么？” 昭海尔仔细的思考了一阵子，才缓缓开口道：“纪律！” 木晗顿时有种惊喜万分的感觉，自己是有了后世的眼光才能懂得这些，而昭海尔却靠着良将的直觉。 回过神，木晗满意地点了点头，道：“那就照这个练，这份大纲正是训练个人服从性和团队合作性，在战场上，任你武功通天，千百杆长枪戳来，千百柄大刀砍来，也戳你个透心凉，砍你个大卸八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