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特约、群头
麦小白在出租车上时，一度认为张政成功升职为大群头，拿下的第一场剧组单子，就是《希望使命》这部他自己谈下来的剧组。 结果到了华夏文化园的演员工会，跟张政见了面之后，才知道《希望使命》还没筹备好，要推迟几天才会开机。 而今天，张政从工会接到的剧组是《最后的战士》。 “《最后的战士》？”麦小白用手机度娘了一下，竟然没找到几条相关信息。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个剧组，工会分给我，刚刚把手续办好。”张政将一叠单子递给麦小白，“你拿着，到时候别忘了填。” 麦小白接过来一看，顿觉熟悉，原来和他上午在严导手里面看到单子，一模一样。 这份单子的全称是：“京城影视城管理服务有限公司，影视拍摄服务，演员输送名单。” 下面则是剧组名称、日期、拍摄时间、地点。再下面就是一栏一栏的姓名、备注。 “我跟你说一下，这个单子你自己拿着，回头报一场戏你填一次单子。这个剧组的名称、日期、时间和地点，都要写清楚。然后就是演员的姓名，我跟你说怎么填，你填的时候，前面写名字，后面写出生日期，好比说你，你是什么什么时候出生的？” “85年4月17号。” “那你就填‘麦小白8504’知道了吗，至于后面这个备注，不需要填。要是对方报了名字，但是没来，你就在后面注一下。” “知道了。” 张政点点头，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接通后，就听他说：“请问是不是杨导，哦，我是演员工会的张政，你们剧组的群众演员我来负责，你看看需要什么样的演员，我们提前沟通一下？好的，好的，好的好的，我这就赶过去。” 挂了电话，张政招呼一声：“走，去全兴宾馆。” 张政骑着一辆半新不旧的电瓶车，麦小白以前没见过他骑，不知道是不是当了群头后买的。吹吹风，十五分钟后，大约下午一点半，他们就到了全兴宾馆。全兴宾馆在学府路上，看上去不像多么高档。 他们是在一间挂着“筹备组”牌子的房间里，见到了张政电话里称呼的杨导。杨导大约三十岁左右，微黑的普通长相，看上去有点土气。 麦小白估计他也就是个选角导演，或者副导演。因为这间筹备组，里面除了杨导，还有另外两个人，一男一女，一起埋头办公。连一间独立办公室都没有，杨导自然也高级不到哪里去。 “你就是张政？他是？”杨导把张政和麦小白领进屋，询问。 “他是麦小白，领队，负责具体带演员进剧组。” “哦，你们群头下面还有领队。”杨导也不知道是惊讶，还是好奇，又问，“喝不喝茶？” “不用不用。” 简单的开场白，随后就直接进入到话题里了，当然，主要是张政跟杨导谈事情，麦小白负责在旁边点头。 他心里默默总结了一下谈话内容，杨导是剧组的副导演，群众和特约都是他负责。《最后一个战士》剧组外景戏比较多，主要是在后岑山、小董山、董二村、小竹林这几个地方拍戏，路程都比较远。 而且价钱给的还不是很高，群众40块，群特才给70块。 早晨和中午剧组管饭，剧组同时也派车，往返老工会和拍摄地。另外就是群众演员需求比较大，群特演员需求比较少，至于特约，就跟张政、麦小白没关系了。 这些都是谈话的旁枝末节，麦小白听到最关键的事情，就是要价！ 给群众演员的价格，按照工会的规定，是死的，群众就是40一个工，群特就是70或者80一个工。 但是剧组给群头的却不是这样。 张政跟杨导，扯了半天皮，中心话题只有一个。张政想要85一个群特，50一个群众，这样一个群特他能抽15，一个群众抽10块钱。但是杨导只愿意给75一个群特，45一个群众，这样不管群众还是群特都只能抽5块钱。 “杨导，你们剧组太远了，很多群演，特别是经常跑戏的，都不愿意来。他们跑镇上的景区，可能上午一个工下午一个工，一天赚两个工。这边一来就是一天的功夫，我们要拉人，很下功夫的。” “我知道这些是困难，但是我们要的人多啊，一场群众都五六十人，你抽一个5块，抽五十个就250块，这个钱就不少了。” 两个人都坚持自己的道理。 最后，张政退了一步：“杨导，要不这样，群特75，群众50，群特人少，我随便拉几个过来，群众人多不好拉，你给多点不算过分吧。” 杨导也默默核算了一下：“还是这样吧，群特80，群众45，愿意我们就签合同，不愿意呢，那也是没办法了。我个人理解你们的难处，想要多给你们，但是剧组预算有限，这是最大的可能了。” 张政咬咬牙：“好。” 杨导就笑了。 …… 谈好了价格，也把明天的第一场戏需要多少群众多少群特交代下去。继续互相吹捧了几分钟，张政带着麦小白告辞了。 刚刚下到宾馆门口，张政原本还轻松的脸上，就青红了起来，愤愤的骂说：“马戈壁，没见过的这么抠的剧组，群众给45一个人，就想拉后岑山去拍戏，好处都给他杨善军占尽了！” 后岑山已经是京城镇的外围了，比广香街还要远不少，而且后岑山是上山拍戏，交通不便，不方便跑多个剧组。很多精打细算的群众演员，都不愿意来这样的剧组，这意味着来了之后，就没办法再跑其它剧组了。 “这个抽成很少吗？”麦小白第一次遇到群演工资内幕，不是很明白。 “你想，明天，第一场戏五十个群众，我们抽一个5块就只能抽250块，再加上十个群特抽到100块，加起来才350块钱。350块钱，我拿一部分，你拿一部分，再拿一部分请导演吃饭，请工会宋经理他们吃饭，散散烟，送送礼，够吗？” 张政给麦小白算账：“而且我现在刚起步，接不到剧组，就靠《最后的战士》一个剧组，跑下来累死累活，又赚不到钱，那不是傻、比了吗。这杨善军，说不定就是从哪打听到我第一次当群头，想要讹我呢。” 张政越说越气：“我就不信他们剧组穷到多给五块钱都给不起的地步！肯定都给他黑掉了！这狗日的是吃定我了啊，知道我狠不下心把剧组扔掉。” 麦小白把口袋里的玉溪烟拆开，递给他一根：“慢慢来吗老大，那天吃烧烤，宋老大不是说了吗，慢慢来不要急。把《最后的战士》服务好了，以后其它剧组就愿意跟我们合作了，还有，《希望使命》也快好了吧？” 张政狠狠地抽了一口烟，点了一下头：“嗯。”但是神情上，依然没怎么消气。 一根烟抽完，他才稍微平复：“走吧，我送你回去。回去之后你就多联系一下，几个微信群都发一下消息，五十个群众，不好找。” “好的。” 电瓶车上路，骑到岔路口，张政突然又说了一句：“你能喝点白酒吧？” “半斤有点够呛。” “半斤也不错了，晚上我打算打算，看看是不是请杨善军吃个饭，要是能从他手指缝多漏一点出来就好了。不知道那家伙酒量怎么样，你跟着我，预防一下，我看看是不是能把他放倒。” “晚上不是还要去《潜伏在黎明之前》剧组吗？” “不去了，那边我都交给陆兵了，你以后是领队了，还在乎一个群特吗。晚上把这个杨善军放倒，敲几个特约出来的话，不就有的赚了。” 麦小白似懂非懂，不知道什么叫敲几个特约出来。而且也惊讶于，张政的世故，之前还把杨善军骂得猪狗不如，现在就想着请杨善军吃饭捞好处了。 情绪和工作分得很开。 “这就是成熟吗？”麦小白心里面想着， …… 张政在学府路和万.盛街的岔路口，把麦小白放下来，骑着二手电瓶车，继续忙活去了。 而麦小白回到家中，也开始了自己的小领队工作。 他首先是把在几个微信群、qq群里面的昵称，从之前的【一只偷心的麦子】，改成了【小领队麦小白】，又觉得“小”字不好听，就改成了【领队麦小白】。然后把《最后的战士》剧组需要群众和群特的消息，一一发了出去。 消息才发布，就有不少人开始报名。 “李三虎9211。” “刘伟成8904。” “韩旭9305。” “……” 麦小白立刻一个一个拿笔记下来，先记在自己新买的笔记本上，然后再给这些报名的群演回信息，让他们全部都加进他建的微信群【麦小白通告管理】。不一会，微信群里面就加来了二十多个人。 麦小白等有三十个人报名时，把微信群设置为全员禁言。然后把之前报名的三十个人，写进了演员输送名单里，一张单子正好30个人。 随后把禁言放开，再将单子用手机拍下来，放进微信群里，发消息：“名单上的明天早晨5：30在老工会集合。现在还有20个名额，名单上没名字的，可以继续报。” 不过这么短时间能报上三十个人，已经很不错了，后面陆陆续续只有七个人报名，还差十三个，不知道晚上之前，能不能找到。 人没能招满，麦小白有点失望，压下这点失望，他继续开始了另一件工作，他还得在【张政群特管理】里面，再找十个群特。 不对，是九个。 因为有一个，他已经计划好，留给自己的“马仔”杨晨了。 每个群头领队，都有自己的群特微信群，能加进去的，大部分都是经常跟着混的，条件不错的群演。张政的【张政群特管理】微信群，一共八十八个人，这里面有一些是属于跟张政关系不错的群特，有一些则是“普遍撒网”哪个群都进的群演。 张政现在升格为大群头了，不太愿意亲自下场去招人，所以群里面的通告都交给麦小白来发。 九个群特不算多，很容易招齐。 不过之前张政还交代过一句话，那就是《潜伏在黎明之前》剧组的那些个群特，像老赵这样的老油条，不要招。 麦小白很清楚张政这么说的原因，一来是不想带这些混日子的老油条，有他们在，真的很影响整个队伍。二来是以前被他们开玩笑开惯了，心里面很不爽。现在当了大群头，自然要报复回去，有通告也不给他们。 麦小白也不喜欢这些人。 譬如此时，微信群里面就炸开了，那些个老油条，都在群里面胡咧咧大喊。 “靠，政逼真的当群头了，马仔都有了。” “麦小白你来几天就当小领队，你开后门抱◎，上大腿了？” “真够绝的，不声不响就鸟枪换炮，招呼都不打。” “麻辣戈壁，政逼你还不请吃饭。” “麦小白是哪个？” “让麦小白当领队，张政逼脑子进水了？” 以上都是分不清现实的人，还没理清楚，现在张政和麦小白身份已经不比以前，还像以前一样张嘴就是脏话。对这部分人，麦小白自然没办法跟他们吵，他只是默默地把他们的名字，从自己的预期名单里面划掉。 小领队的确得罪不起群特，但是扯上张政的虎皮，麦小白根本不屑于鸟他们。 像宋老大那种大群头，一接剧组都三四个，甚至五六个，一天都要几十上百群特，他们手底下的群特资源急缺，小领队当然不敢得罪群特。张政就接了一个剧组，群特通告没几个，根本不怕群特不够这个问题。 做小做大，就是看谁的势比谁的大，现在势在麦小白这边。 当然，他不会安排给他们通告，但也没必要明说和争吵，能不得罪还是不要得罪的好。都是在最底层吃饭的人，谁知道谁的明天更灿烂。万一张政一下子爆发人品，接了几个剧组，群特不够用了，麦小白还不是得放下身段去拉人。 所以，麦小白挑挑捡捡，最终选了九个比较年轻一点的群特。 并且在微信群里面说明：“因为《最后的战士》剧组有要求，这张单子上有名字的，明早5：30在老工会集合。没选上的，抱歉，下一次再发给大家。” 这份名单里面，就有季翔和杨晨。 季翔跟麦小白还是有些熟悉的，所以很好奇的在群里问：“麦小白，你怎么成领队了？” “张哥安排的。” “升官发财了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之前不说，是因为手续还没办下来，张哥不想张扬，毕竟工会那边也复杂，万一兑现不了就糗大了。现在手续已经办好了，张哥正式当上群头了，我给张哥打打下手。” “你跟张政莫不是亲戚吧？” “没有啊，我在京城一个熟人也没有，张哥是在我办.证那天把我拉进来的，所以一直都在跟张哥混。” “那你也够可以啊，才几天就当上领队了。” 麦小白看着微信群里面，季翔发的信息，只觉得一股得意劲，怎么也掩藏不住。尽管只是一个小领队，可对于北漂们来说，起码也是一个不错的进步了。本质上小领队屁都不是，但，进剧组的时候，后面跟着几十号人，这种威风，也是值得说道的。 管人和被管，想想都知道哪个爽。 “运气而已，以后大家都在京城跑，希望能多多关照一下小弟，你们都是自己人，都是前辈，有群特通告，我尽量发给大家，望支持。”麦小白说的客气。 见他这么有礼貌，之前那些对张政升群头，发牢sao看不起麦小白的北漂，也都变了态度，纷纷说：“肯定支持。” 大家都不是傻子，不爽之后还是得看清现实。 现实就是，现在，张政是握着通告的大群头了，麦小白是他的马仔了，哪怕麦小白只是来了几天的新人。 麦小白心想，这大概就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吧。 …… “什么，麦小白，你当领队了？” 几分钟后，麦小白打给了正在上网的杨晨，告诉他留了个群特给他。可想而知，杨晨在听到这个消息后，那惊讶的语气，隔着电话都能震耳朵。 他是跟麦小白同一天办的演员证，4月12号那天。结果4月19号，麦小白跟他说，他当上小领队了。 才几天啊。 杨晨握着手机的手，都有些微微的颤抖，电脑屏幕里面的lol（英雄联盟），前一刻还把他嗨的起劲，这一刻却怎么也嗨不起来了。心里面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特别不是个滋味，酸的甜的苦的辣的，一起涌来。 嫉妒有，羡慕有，后悔有。 他一瞬间就想到了那天晚上，麦小白问他去不去剧组转转，找个机会表现一下什么的。自己暗地里嘲笑他，暗骂他是一根筋，表现的跟傻子一样，尽做一些无用功。其实当时他就有些不安，暗骂麦小白的同时，又觉得麦小白说不定就撞到机会了。 现世报来得太快了。 麦小白真的就翻身了，成为了小领队，给别人发通告，而不是等别人发通告了。 杨晨感觉自己心里面特别酸，脸上有些火辣辣，像是被打了一巴掌。事实证明了，不是别人傻，而是他自己傻。 “小领队而已，又不是群头，给张政打下手跑跑腿。”麦小白的声音从手机话筒里传来，“基本上通告现在张政交给我来发，我这不是第一个就想到了你，明天群特，我给你报上去了啊，以后有通告就给你发。” 杨晨听到麦小白说话，忽然觉得他的语气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了。 他只能按下这个疑惑。 也是同时，原本还五味陈杂的心里面，蓦然有些窃喜起来，他跟麦小白是同一天办.证，经常一起吃饭的朋友，关系比别人铁多了。现在麦小白当领队了，自己接戏那还不是方便的很，挑着选？ 今天就没等到戏，杨晨一直觉得通告很艰难：“哎哟那好，兄弟，谢了啊，你现在混上去了，以后就指望你了啊。” 这话说出来，杨晨就觉得自己脸更火辣了，表现的十足像个狗腿子，拍马屁表忠心。 好在电话里麦小白的话，让他安心不少：“我们什么关系，互相帮助，你放心，通告第一个想到你。” 说完，麦小白又补充了一句“我还有事，先挂了”就结束了通话。 手机还在手里拿着，杨晨忽然全身都好像没有力气了，倒在了椅子上。lol里他的人物已经被对面给杀了，有人在公屏上骂他是小学生，坑。 以前他会跟人对骂回去，你丫才是小学生。 这一次他只是默默的退出游戏。 他闹不清楚自己现在在想些什么，麦小白当领队，对他冲击很大。不服气，想跟他比一比，自己也发奋图强。又有些暗爽，通告问题就这么解决了，不要太轻松。或许还有些佩服，麦小白果真像老人们常说的那样，“敢出头”。 更觉得自己有些不争气，麦小白都能做成事，自己怎么就不能。麦小白跟别人攀谈、聊天、散烟，自己只会在旁边看着，年纪都活到狗身上了。 越想心越烦。 索性，杨晨把这些烦恼一股脑抛诸脑后，又登录了lol：“我今天要超神！” …… 和杨晨的五味陈杂不同，麦小白现在意气风发。 他在自己最常去的，还未来京城前就混熟的北漂群里，也发了通告信息。然后，群里面反响很热烈，他们都是知道的，知道麦小白赤果果的新人一枚，在群里面灌水好久，才决定来京城。 刚来京城，还问他们很多傻问题。 谁知道就是这个十八岁的小北漂，一个星期的时间，当上小领队了。 【胡雪琼飘飘】发消息说：“小麦子，你也太牛了吧？求罩！” “雪姐笑话了，运气运气。”麦小白谦虚的说。【胡雪琼飘飘】就是胡雪琼，麦小白来的当天，在八仙网吧遇见她，积极帮忙联络房子，马军就是她介绍给麦小白的，麦小白对她很感激。 “得瑟！跟送子观音后面转，得瑟什么！”这话是【赵子龙他妹】说的，也就是嘴巴很毒的赵子晴。 麦小白回复说：“不是在宋老大手下当小领队，是在张政手下。张政现在是群头了。” “张政是哪个，不认识。”赵子晴发了个翻白眼的表情。 她只跑特约，跟群头、领队不怎么联系，估计以她的脾气，也不屑于跟群头、领队联系。她身材、长相各方面，在京城这地方，都属于特约中的优质股。在京城混特约，靠的就是外形，外形好的就是有优势。 麦小白没有跟赵子晴纠结这个，而是很客气的在群里说：“现在才知道干什么都不容易，以后请群里的前辈们，多多关照小弟，照顾一口饭吃。” “小麦子，你谦虚了，jiejie求罩，以后有通告记得发给我哦。”胡雪琼说。 “女演员通告好像不归我们发吧？” “废话，你怎么当上领队的？除了特约，哪个不是群头发！”赵子晴又发了一个翻白眼表情。 “我们竟然还负责给女北漂发通告？” 麦小白这还真不知道，他去的几个剧组，《潜伏在黎明之前》没有收过女群众，《天局》有女特约但也没有女群众，《青丘狐传说》更是呆在化妆间很久，没看到剧组拍戏。而现在接的《最后的战士》，只是要男群众和群特，也没说女群众之类。 “如果真的要发女群众、女群特……” 麦小白露出了猥琐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