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神明的恶意

    虽然被熊怪们称之为要塞，但实际上其实也就是一个土碉堡而已，跟正儿八经修砌的城墙相去甚远。是以，它的防御力也远没有达到能够抵御攻城器械的程度，被弩车的铁箭射中多处之后，坍塌便是唯一的结果。

    在豺狼人的欢呼和嘲弄声中，熊怪引以为傲的要塞轰然倒塌是梅卡隆不曾预料到的。他的脑袋当中完全没有应对眼下这个状况的方法，在他墨守成规的思想中，对方的进攻应该被固若金汤的要塞瓦解才对。

    它甚至幻想出一幕抵御敌人进攻之后利用标枪和魔法予以还击——这或许也是其他熊怪的想法，但如今，生生的现实撕碎了无端的妄想，留给它的自信只剩下满布疮痍，而此消彼长之下，豺狼人那一边的气势如虹。

    在请示过艾伦的意见之后，早已饥渴难耐的银鬃悍然下令豺狼人们冲锋，它看到了胜利的希望，自然不在意眼前这点牺牲。更何况，在来之前，它们就已经做好了相当长时间的准备——

    手持武器和盾牌豺狼人们在银鬃的一声令下，开始了突击，尽管熊怪们很快地振作起来，向它们投掷标枪，但是这群豺狼人们在看到熊怪们开始投掷标抢之后，立即就把蜥蜴背甲制作的盾牌在面前相互间堆叠起来，树立在前面，然后毫不犹豫地继续前进。

    蜥蜴的背甲相当结实，结实到一般的石矛和箭矢根本无可奈何的地步，不过因为熊怪的力气拔群，而且又是顺风投掷，也不能说是完全不能刺穿或者戳破，但问题出在，就算好不容易穿透了甲壳，别忘了棘皮豺狼人之所以叫做棘皮豺狼人，就是它们的皮肤极其坚硬的缘故，有了这么一层缓冲，要想再伤到它们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眨眼间，豺狼人已经越过了和要塞之间的这段距离，突上了高地，跟熊怪们近距离的对垒上了，一方面是气势正隆的豺狼人，一方面是自信心被摧毁的熊怪，究竟孰优孰劣，一眼便能看得分明。

    其实要论身体素质的话，肯定是熊怪们要占优势的，但问题在于，它们刚才从倒塌的石墙上摔下来，已经伤了不少，现在又在气势上被压了一头，只能连战连退。

    虽然梅卡隆已经十分奋勇地阻止了那些豺狼人从山丘底下继续攀爬上来，甚至用法术电死了两个不开眼的家伙，又用爪子撕烂了那个企图偷袭它的豺狼人的胳膊，把它踹了下去，但是面对源源不断袭来的豺狼人，还有远处飞舞过来炸裂在泥墙上的火球，梅卡隆还是选择带领部下后撤到下一个关卡处。

    果然，豺狼人很快地就止住了进攻的势头，它们停在了壁垒上的熊怪们标枪射程之外，等待着其他的豺狼人把弩车骨碌碌地从下面给推上来。豺狼人们并不着急，它们完全可以把刚才使用弩车的过程对着前面的壁垒再做一遍，甚至连射出去的弩箭，都是从刚才那些坍塌的石墙上收集回来二次利用的。

    它们根本无需去担心对方能够耍出点什么手段来，无论那道石壁有多牢固，它们只需要运用这几台艾伦交给它们的神奇机器，就能躲在对方无法攻击的死角里攻击到它们，藉此轻松地获取胜利。明明战力上是熊怪们优势的多，但如今占优的却是豺狼人们，这或许是连一开始就倡议豺狼人跟随艾伦吩咐行动的银鬃都没有料到的。

    拉动着绞盘。

    弩箭再一次搭弓上弦，豺狼人们按照艾伦交给它们的方法，大致调校了一下角度，然后拉下发射杆，发射！

    几乎完全就是开头一幕的重演，这一面壁垒同样没能为熊怪们争取到什么时间，倒是有了前车之鉴，这一次没有熊怪再一根筋的站在壁垒上面了，也因此，熊怪遭受的损伤要比第一次小了许多，这一次，它们没有等豺狼人冲过来就再度向后方撤退了。

    但是怎么办？

    像这样退下去，一次两次可以，但继续还是重复这个模式，很快就会有退无可退的时候。

    为此，梅卡隆感到了一丝焦躁，它意识到如果再不想点办法毁掉敌人手上那个奇异机械的话，接下来只是不断重复着相同的结果直至绝境，那还不如干脆一点，现在就直接把所有的熊怪战士聚集起来，跟对方决一死战。

    这样的想法仅仅出在梅卡隆的脑海出现一阵，就被强压了下去，它记得自己离开前，吕贝克松曾对它千叮万嘱——

    【千万不要跟对方正面决战，对方当中有一个极其可怕的施法者，是熊怪绝对无可匹敌的。】这是吕贝克松和斯皮格尔博它们用生命验证的结果，梅卡隆自然不会忽视。

    可话虽如此，不这么做的话又要怎么打开这个局面，梅卡隆站在城头的时候观察过，那个施展法术的法师，就守护在那些机械的旁边寸步不离，根本就不会给它们可趁之机。

    想来想去，这似乎怎么做都是一个死结。

    梅卡隆抬起头，发现豺狼人很快又在壁垒前开始聚集了，望着对方那一张张面目可憎却又让它感到无可奈何的脸，寻求发泄途径的梅卡隆一巴掌拍在了身边一块的空地上，震碎了一块巨石。

    这本来没什么，所有的熊怪心里都憋着一把火，但意外的是，梅卡隆的眼角竟然看到了一个前所未见的生物蹿到了它的脚边。

    这是一个小家伙，如果不是刚才那一巴掌，或许根本不会为高大的梅卡隆注意到。

    熊怪长老一开始仅仅以为这是一只普通的松鼠，但它很快发现，并不是。

    对方的体型虽然跟松鼠差不多，但却是截然不同的东西——梅卡隆甚至不确定这玩意究竟能不能算得上是一种生物，因为它全身遍布着金属光泽和机械的齿轮，如果硬要说的话，好吧，它或许是一只机械松鼠。

    机械松鼠的突然出现，引起了梅卡隆的注意。原本，在战事这么吃紧的时候，它是没空理会这么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家伙的。但是这个机械松鼠却给它非同一般的感受，这种感受梅卡隆很难用言语来描述，仿佛似曾相识，却又感到距离遥远，但不管如何，它无法从对方的身上移开视线。

    机械松鼠就这样绕着它的身边转了几圈，然后拉开了一小段距离，停在稍远处的石头上回头看着梅卡隆，虽然它不能发出声音说话，但是梅卡隆敏感地察觉到它这是在示意自己跟着它。

    作为一个领导者，梅卡隆很清楚自己在族中扮演的角色，也知道自然绝不能轻易地离开，但是此刻它胸中涌出的一股强烈的预感，让它新潮难以平静。它觉得似乎有什么能够改变战局的东西就在前面等着它，或许将其称之为命运或者天启也不为过，梅卡隆自己就是施法者，对于施法者来说，这不平常的感受往往就预示着什么，就像那个梦境一样。

    想起那个梦，梅卡隆的脚步就变得坚定了，它开始朝着机械松鼠的方向走去，看到后者的跟上，那只在前面引路的小家伙也再度向前跃动了起来。

    梅卡隆的反常惊动了它的部下，当那些熊怪战士追上来向它追问原因的时候，梅卡隆却不出片语，反而更加地加快了脚步，它的那种一定会发生什么的预感随着它前进的脚步变得更加强烈了，直至来到了这片它们平常都不大会绕路过来断崖尽头，梅卡隆和它的追随者们发现了一些跟那些豺狼人使用的器械极其相似的东西。

    “这是什么？”

    几位跟随着梅卡隆前来的熊怪战士诧异的询问，它们没有收到神启，所以只有一脸的茫然。

    但梅卡隆显然意识到了什么，它难掩激动地朝着那些机械走了过去，总是比其他族人更加敏锐的它意识到，这或许真的是为眼下焦灼的展现打开局面的一个转折点也说不定。

    不，或许会是反攻的号角！

    那只机械松鼠就停在了那两辆机械的上面一动不动。梅卡隆走向了它，意识到它没有躲闪之后，便将它轻轻地捧在手心里：“你，是神明派来的使者吗？”

    梅卡隆用熊怪的语言这样询问道。

    虽然在众人看来，这都是无意义的问题，因为对方并不会说话，但令人诧异的是，机械松鼠的眼睑竟然眨了一下，仿佛在证明它听懂了梅卡隆的意思，不等后者惊喜地再说些什么，下一秒，施展在它身上的某个幻术就被激活了。

    幻术很快的将梅卡隆拉进了另一个世界，这不是第一次，所以梅卡隆没有再大惊小怪，他从幻境中得知了神明艾伦的名字，以及这两台被称作投石机装置的来历——这是神明拯救熊怪们的礼物。

    等到梅卡隆从幻境中回神的时候，手中的机械松鼠已经不见了，询问其他的族人，它们也只是愣愣的挠着头，不知所以然。

    梅卡隆为此缄默了片刻，似是在消化着眼前的信息，当它的目光最终凝聚向面前横置的那两部投石车的时候，梅卡隆的嘴角呲开了獠牙。

    “该是时候轮到我们反击了。”

    它这一句话，似乎预示了随后数千年，豺狼人和熊怪间漫无止境的战争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