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逃亡
房间内的十几个大汉不住后退,惊恐地看着面前一步步走来的韩镇。 韩镇中的毒已经完全渗透进脏腑,从科学上说,他早应该死得不能再死。然而,韩镇却仍旧活着,尽管他全身皮肤都溃烂不堪,尽管他身上伤口多如牛毛,但他依然呼吸、依然挺立。 几个胆小的女孩儿早就吓晕过去,没有昏倒的也双眼紧闭地躲在一旁瑟瑟发抖,只有那个断臂的少女斜靠在墙上眼神专注地看着韩镇。 “害怕了?”韩镇蠕动着嘴发出有些含混的声音,他的脸已经整个肿胀起来,尤其是额头部位被坦克一拳打得凹陷进去,明显已经骨折。 “现在知道害怕,有些晚了。”韩镇嘿嘿笑着,嘴角不自觉地淌下紫红色的液体,“给坦克当打手没关系,但你们对她们做的事……” 韩镇伸手一指那群挤在墙角的女孩儿,缓缓道:“不可原谅!” 说罢,刀起,血溅! 房间里杀声四起,一群壮汉犹如困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战力。韩镇则不留活路地拼死相搏,他不指望杀光所有恶徒,只求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多刺对方一刀、多踹对方一脚。 在他心里,这每一拳、每一刀都是那些女孩儿们的报复,都代表着公道和正义。自己需要做的,只是替那些刚才受尽凌辱的女孩儿讨一个说话、争一个公道。 鲜血飞溅,惨叫不断,这场血腥的厮杀只有以一方彻底的死亡才能画上句号。那些垂死挣扎的壮汉们不断倒下,或被挑破脖颈、或被刺穿心脏,再也没有站起来的机会。 韩镇眼中只有敌人和鲜血,只要敌人不倒,自己就不能先倒。他感觉到死亡即将降临,生命的火焰在这场厮杀中爆发出最强的光芒,现在到了熄灭的时刻。 好累,身体逐渐不听使唤,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朦胧,还有三个、两个、一个,好了,没有了。 所有人都倒下了,那么,该我了。 韩镇陷入无尽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漂浮在空气中的韩镇从云端坠下,跌落在广袤的荒野。他仰望天空,看到无数星辰正横亘宇宙,在夜空中闪烁跳跃。 好美,他记得自己曾在什么地方见过一颗星,也像这样明亮、闪耀,深深印在脑海里。到底在哪里?他怎么也想不起来。 正在苦思,眼前的景物突然消失,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荒漠。远处传来驼铃的响动,他看见一头高大的骆驼背上背着小山一样的货物,被压得直不起腿。骆驼缓缓行来,孤独地走向远方。路过韩镇身边,它看了这个人类一眼,略显疑惑:这个人类很眼熟,自己似乎有事要找他。到底是什么事呢?怎么不记得了。 骆驼摇摇头,驮着货物继续前行,他已经习惯了身上沉重的负担,习惯到已经忘记自己驮着货物是要卸到指定的地方,而不是永远走下去。 韩镇愣愣地看着骆驼走远,似乎有什么事情想不起来了。到底是什么呢?他痛苦地抱着头,撕扯衣衫、头发,用力捶打自己,发出野兽般的嚎叫: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如此痛苦? 无垠的荒漠,韩镇独自一人被绝望和痛苦淹没。 夕阳渐沉,晚霞映照大地,一片火红。 城郊,孤零零的小楼独自矗立。楼房四周已经浸满血水,流淌的鲜血从楼梯上涓涓而下,说不出的阴森。 楼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个个膀大腰圆,看得出生前全是横行一方的人物。可如今,这些人早已变成冰冷的尸体,没有一丝生气。 房间角落,一个只剩一只胳膊的女孩儿正吃力地拖着一个人,她长得并不好看,黝黑的皮肤粗糙黯淡,高高隆起的颧骨在世人眼中代表不详,还有厚厚的嘴唇、扁平的鼻子,唯一让人觉得好奇的,是那双看淡一切的眼睛,里面仿佛蕴藏着无穷无尽的神秘风景,让人一眼望去便不愿离开。 此刻,女孩儿正用尽全力把一个浑身溃烂并发出腐臭气味的人拖向墙角。也许是重量太大,或者是女孩儿力气太小,她尝试了几遍都不成功。但她并不气馁,仍固执地变换姿势,用全身的力量把那人挪到墙边。 整个屋子,只有墙角一小块地方没有被鲜血污染,女孩儿正是要把人拖到这里。好一会儿,她终于做到了。但,那个被她一点点拖过来的人已经停止呼吸。 女孩儿探了鼻息,毫不犹豫地用一只手按压那人的胸腔,一下、两下、三下…… 俯身,吹气。 女孩儿如此往复不断,毫不在意沾在身上的黑紫色血液和各种不知名的从溃烂伤口流出的液体。 不知过了多久,女孩儿的力气越来越小,躺在地上的人仍然没有呼吸。女孩儿那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终于露出一丝焦急,她鼓足力气,继续…… 韩镇跪在荒漠上,浑身的皮肤被抓得血rou模糊,两眼布满血丝,就连头顶也被扯得血迹斑斑。他的嗓子已经失声,只能无力地一开一合,像条离开江河的鱼。 他被困在这里不知道多久,一天、两天,一年、两年,十年、百年,他只记得有件重要的事,但自己忘了。于是,他开始用手挖坑,很快,双手被割破,变得血rou模糊,最后手指统统折断,但他仍旧不停地挖啊挖。 直到他挖出一个和自己一样大小的土坑,他直接跳下坑,头顶的土便自动将他埋没。 这样,就能解脱了吧。他默默地想。
土坑被填平,风从上面吹过、太阳在上面晒过,春去秋来、花谢花开,他在坑里一动不动,没有生命,也没有死亡。 后来,大雨倾盆而下,他突然惊醒:下雨了,奶奶一个人在家,会饿肚子、会害怕! 于是,他破土而出,张开嘴大口呼吸,他要找到那条路,那条通向自己家的路! 最终,女孩儿无奈放弃,她跪坐在那人面前,静静地看着他。这是一张还很年轻的脸,虽然肿胀的不成样子、虽然鼻子折了变得有些歪,但还是很有魅力,一种宁折不弯的气概。看着看着,女孩儿不觉笑了,这是发自内心的笑,仿佛照亮了整个世界。 “咳……”躺着的人突然猛烈咳嗽起来,大口的空气灌进肺部发出尖锐的嘶鸣,好一会儿才恢复平静。 女孩儿惊得捂住嘴巴,赶紧撑起他的头,让他枕在自己腿上,用一只手轻抚胸口。 他的气息逐渐平稳,但没有苏醒的迹象。女孩儿用力扶他坐起,靠在墙壁,自己则用瘦削的肩膀顶住他的胸膛,尝试背他起来。 “扑通”已经不知摔了多少跤,女孩儿仍紧咬着牙关尝试备起那个人。 女孩儿的头被装得高高肿起,膝盖已经磨得血流不止,但她一遍遍尝试、一遍遍摔倒。 她不能留下他,这是她的信念。 天色完全黑了,女孩儿打开灯,对满地尸体视而不见,根本忘记了恐惧。她已经背着那个人走到楼梯边缘,正一步步沿着扶手往下挪。 市郊的农田到了晚上没有一点灯光,远处的黑暗nongnong,女孩儿终于来到门口。她调整了一下姿势,借着小楼的灯光选定一条远离城市的土路,一头扎了进去,很快陷入黑暗之中。 不久,远处亮起闪烁的灯光,几辆警车风驰电掣地赶来。车还未到,浓重的血腥味已经飘进车厢。 刘刚坐在副驾驶位,脸色铁青。他们刚才接到报警,得知这一带的一栋违建房发生重大凶杀案,死伤十数人,这是他调到专案组以来听到的又一个坏消息。 局长已经下了最后通牒,限期一个月必须破案,否则全部就地转岗。 二十分钟后,刘刚站在楼房门口,面对一条狭窄的土路,不知想些什么。手下的干警已经不眠不休地工作了十几个日夜,早已疲惫不堪,刚才又马不停蹄地沿着小路追缉而去。 刘刚有种预感,今天的追捕又将无功而返。他始终想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不是韩镇做的。一个高三学生,究竟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 带着这样的困惑,刘刚开始布下一张大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