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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顺风驶船

    兴平元年夏,关中三辅之地大旱。网,一路有你!ook.jangcao.co

    长安谷价飞涨,一斛谷值钱五十万,穷苦百姓无钱买粮,甚至发生易子相食的惨况,

    执掌大权的李虽然对平民百姓的死活不以为意,却也不想长安城在他手中沦为一座死城,于是,他上书天子,恳请开仓放粮。

    天子刘协阅罢之后欣然同意,毕竟是于民有利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只是,关中灾民太多,仅凭长安一城之力,显然是无法尽数救援的,不过,赈济灾民可不能分出彼此,不然的话非但不能收买人心,反而会引起流民唾骂。

    李做惯了恶人,难得做了一次好事,他不想半途而废,便向天子刘协出了个主意,让各地州牧酌情“运粮入京”。

    天子虽然觉得这法子有些“劳民伤财”,可思来想去,实在是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了。

    最起码,有了粮秣,关中地区的百姓就可以活下来,至于沿途间的消耗浪费,官吏的层层剥削克扣,那的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天灾之年,只要能让百姓活下去的法子都是好法子。

    自打李cao持朝政以来,他几乎很少对地方州县的事情指手划脚,这是吸取了董卓的失败教训。

    李可不认为自己能够像董卓那般强悍,可以顶得住各路诸侯联军,适当的锋芒内敛也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手段。

    此番,天下下诏,让各地运些粮秣过来,于情于理都不算出格,毕竟,关中干旱是事实,百姓没有活路也是实情,有这份大义压着,谁也不能挑出毛病。

    旨令抵达北海国之后,李贤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彰显自己的机会。

    虽说,粮秣的多寡并不能代表什么,可最起码能够让天下人看到,青州刺史有一颗忠君爱国之心。

    在这遍地烽烟的年月,各地的郡守自扫门前雪,极少向朝廷进贡,至于赋税之类供奉更是绝无仅有,倘若李贤独树一帜,护送粮秣进入长安,想必一定会赚取不少声望。

    李贤如今最缺的就是声望这东西了,招贤馆设立至今,闻风来投的匠工倒是不少,可拿得出手的文臣武将却一个也没有。

    毕竟,李贤年纪太轻,崛起的太快,根基太浅,谁也不知道他的刺史之位能够坐多久。

    与其把自己的前程压在一个不确定的未来上面,倒不如静观其变,等待局势明朗之后再“卖于帝王家”。

    乱世降临,粮秣是最为宝贵的战略物资,用它们来换取区区虚名,值得吗?

    太史慈等人出兵未归,李贤身边可以商议的人只剩下徐庶一个。

    好在下密城局势稳定了下来,百姓生活步入正轨,徐庶才得以脱身回返。

    刚回到都昌城没多久,李贤便心急火燎地将徐庶唤到身边。

    “元直,关中缺粮,天子下诏,让各地运粮进京,我打算筹备些粮秣运往长安,不知你意下如何?”

    徐庶皱眉不语,半晌之后才说道:“使君此举怕是有些孟浪了,从北海到关中,路途遥远,更要途径吕布、张扬等人治下,吕布也就罢了,此人与我们素有往来,应该不至于作出挑衅的举动,可那张扬却贪婪的很,万一粮秣途径河内被其截留的话,这又该如何是好?”

    李贤听罢还是有些不肯放弃:“我可以抽调若干兵马随行护送,谁若是不开眼,杀到长安去便是了”。

    徐庶笑道:“使君却是忘了,如今郡国内还有多少兵马?”

    如果徐庶不提起的话,李贤险些真的忘了这一茬,醒悟过后,他干笑道:“乐安国战事未定,李典、于禁又去了徐州,剩下的徐和又要防备曹cao,哎呀,我麾下的兵马还是太少了”。

    说到这里,李贤讪笑道:“元直,难道就没有其他的法子了吗?”

    徐庶其实不赞同李贤这种好高骛远之举,在他看来,一切以经营北海国为要务,至于其他方面的,可以积攒粮秣,扩充军备,遴选兵马,在这之前,不去过分的引人瞩目才是生存之道。

    “使君,须知树大招风的道理呀”

    宛若晴天霹雳,李贤瞬间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他以二十一岁的年纪便坐上了青州刺史的职位,虽说麾下仅有北海国一郡之地,可毕竟也是秩俸两千石的地方大员,是等闲人奋斗一辈子也难望其背偶像。

    孔融之死,虽说栽赃到了刘备身上,可明眼人都看到了,李贤才是其中的最大受益者,倘若有心人揪住不放,对李贤的名声肯定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世人最厌恶反噬其主之人,这就好比董卓与吕布之间的关系,众所周知,董卓秽乱宫廷,臭名昭著,天下人恨不得吞其rou,噬其血,然而,一旦吕布中了貂蝉的美人计,手刃董卓之后,世人反而认为吕布做错了事情。

    大人灭亲,说出来冠冕堂皇,可在汉时这种孝道治天下的氛围下,谁要是敢大义灭亲,就等于站在了舆论的对立面。

    只可惜了吕布,明明是为民除害,到头来却一直背负着三姓家奴的恶名。

    可以想象,一旦孔融死亡的真相泄露出去,李贤必定要面临极大的压力,往后再想招贤纳才的话,肯定会难上艰难。

    没有人会为一个噬主之人卖命的。

    此番,徐庶一语惊醒梦中人,李贤开始面对现实,他从一介盐丁成长到今天,靠的不是他人的吹捧,更不是所谓的虚名,而是靠着实打实的战绩,靠着无数贼军的尸首。

    运送粮秣去长安城,固然可以牟取名声,可之后呢?又能为李贤,为北海国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好处?

    难道说,曹cao、袁绍会因为李贤运粮的事情,放弃与他作对?这显然不现实。

    真正的利益还要靠实力去拼搏,虚名堆积起来的一切,一旦泡沫戳破,总归会化为虚无。

    李贤向徐庶深深行了一礼,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受教了!”

    徐庶连连谦让,刚刚腾起的一点不满很快便烟消云散,想来也是,李贤不过二十一岁的年纪,偶尔有些好高骛远的想法倒也在情理之中。

    错了不可怕,怕的是死不悔改。

    在徐庶看来,李贤不过中上之资,他之所以能有今天的地位,靠的是知人善任,靠的是从谏如流。

    如果李贤刚愎自用,徐庶绝不会滞留至今。

    眼下,李贤能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这显得尤为难得。

    身为身为刺史府的首席谋士,徐庶觉得有必要想出一个两全之策,“使君如果真的想为朝廷尽力,不妨假借吕奉先之手,只要说服他,一定可以达成目的”。

    李贤大喜过望,“先生快快道来,如何假借吕布之手?他麾下的陈宫可不是个善茬呀”。

    徐庶不以为意地笑道:“无妨,吕布斩杀董卓之后,声名狼藉,即便他占据兖州,自领兖州牧,可毕竟没有得到朝廷的承认,名不正则言不顺,这一次,天子下诏,吕布一定不会放过这等赎过、买名的机会”。

    李贤眼睛一亮,是呀,徐庶的分析鞭辟入里,吕布要想占据大义的名头,就一定会派人护送粮秣入京,如果北海国的粮秣也顺道进京,那岂不是可以节省人力物力?

    “先生的意思是借风使船?”

    徐庶微微颌首:“有一点使君需要三思后定,那吕风声臭名昭著,如果使君与其过从甚密,只怕会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李贤大笑:“区区虚名有何用处?适才先生所言让我彻底明白了,空有名,没有力,一切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空中楼阁罢了”。

    徐庶松了口气,看来李贤是真的想明白了,“那使君为何还要运粮入京?”

    李贤骨子里毕竟是个穿越客,让他对大饥荒熟视无睹,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因而,哪怕借助吕布之手运粮入京,可能得不到想象中的好处,李贤还是决定这么做。

    不为什么,只因为良心未泯。

    穿越以来,李贤一直在考虑自己生存的意义是什么。

    大权在握,美人在怀,难道这就是全部了?

    人生在世,多做几件不后悔的事情才不枉此生!

    “天灾**,苦的还是百姓,库房之内略有余粮,如果不尽一番心意,我总觉得心中难安”

    心怀怜悯之人才是可以结交之人,徐庶深信自己没有跟错人。

    倘若李贤心狠手辣,对敌人、对百姓全都一视同仁,哪怕这样的人能够取得最后的胜利,徐庶也不屑与之为伍。

    人与**最大的区别在于,人有感情,而**没有,若是连怜悯向善之心都没了,那人跟**又有什么区别?

    “使君心系百姓,实乃万民之福!”

    李贤摇头笑道:“先生谬赞了,我打算出粮三千石,再给吕布一千石以做酬劳,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四千石粮秣对如今的北海国来说完全是九牛一毛,徐庶听罢之后颌首说道:“理当如此,我们把粮秣送到兖州之后,押运护送事宜就完全交给吕奉先了,给他一千石,也算是合情合理”。

    李贤松了口气,原本他还怕徐庶反对,现在看来完全是他自己多虑了。

    徐庶不是不通人情、不懂人情世故的机器人,他也有感情,也有自己的好恶。

    出粮赈灾,这显然符合徐庶的处世之道。

    濮阳城,吕布确实准备筹集粮秣进京赈灾,只是,他麾下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库房内的粮秣折损大半,若不是兵丁刮地三尺,库房早就见底了。

    “公台,你认为我该调拨多少粮秣?这一次,关中大旱,天子下诏,正是我收买人心的大好时机呀”

    “如果只是略表心意,三千石足矣,若是想赚取名声,怕是要五千石”

    吕布咬咬牙,道:“这么多粮秣我还拿得出来,就这么定了,反正一时半会儿曹cao也不敢滋事,我便让高顺去一趟长安,如此可好?”

    高顺麾下陷阵营所向披靡,由他护送粮秣自然万无一失,

    “使君思虑周全,高顺将军可堪大用”

    吕布笑着,正欲多言,忽而听到一阵脚步声。

    “报,使君,青州刺史麾下郑方求见”

    “喔?带到这里来吧”,对于郑方,吕布还是有些印象的。

    “喏!”

    没多久,郑方便来到正厅。

    甫一见面,吕布便笑道:“李使君安好否?”

    “承蒙温侯挂念,我家使君日进三食,能挽四石强弓”

    吕布大笑,“哈哈,那却是好得很,我听说你们在乐安国打了个胜仗,把袁绍麾下的淳于琼教训了一顿,真是大快人心呀,嗯,对了,我记得曹阿瞒的虎豹骑也去了寿光,不知战况如何”。

    郑方信心十足地说道:“虎豹骑,手下败将矣,即便刘备、袁绍、曹cao三方人马合力,我北海军亦可取胜!”

    吕布笑了笑,没有反驳,“你家使君真是急公好义,连陶谦、袁公路的事情都要横插一脚,难道就不怕曹阿瞒趁隙攻打北海国吗?”

    郑方拱了拱手,道:“有温侯在此,曹cao哪里敢造次?”

    “哈哈,此言甚得我心!”

    吕布心情极佳,竟然忘了去问郑方的来意,陈宫却清醒的很,等待吕布笑罢之后,他冷不丁地问道:“北海国百废待兴,元临不在郡国之内出谋划策,到这兖州意欲何为呀?”

    郑方早有准备,他笑道:“奉我家使君之令,前来与温侯打个商量”。

    吕布来了兴致:“喔?什么商量?”

    “天子下诏,令各地郡府出粮赈灾,我家使君不忍袖手旁观,便打算出粮三千石,以尽心意”

    吕布不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温侯也听说了,郡国之内兵马无多,实在抽不出人手护送粮秣进京,我家使君打算以一千石粮秣为代价,换取温侯的兵马护送,不知可否?”

    吕布眼睛一亮,这等于凭空而降的馅饼。

    就算没有李贤的三千石粮秣,高顺的陷阵营也须得往长安走一遭,五千石是护送,八千石也是护送,抵达之后还有好处可得,这样的好事可不能错过了。

    吕布想的明白,现在如果他同意李贤的要求,立刻就能获得一千石粮秣,而为此,甚至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这一次吕布学乖了,即便他心中十万个愿意,可当着陈宫的面,他实在不敢独断专行,若不然,万一气跑了陈宫,那可就追悔莫及了。

    “公台以为如何?”

    陈宫颌首应道:“李使君处事公道,在盔甲置换一事上,从来不曾有过以次充好的现象,单凭这一点,使君就应该应下”。

    吕布知道陈宫是在找台阶下,虽说明白人都知道,吕布是为了一千石粮秣才答应护送北海国粮秣入京的,可想归想,明面上,吕布还是要维持些许面子,不能把吃相显露的太过难看。

    “郑长史可曾听明白了,这差事,我吕布应下了”

    郑方大喜过望,“如此,我便回去复命了”。

    陈宫这时候插言说道:“其实不必把粮秣运来运去的,这样很是麻烦,高顺的陷阵营正等着装备铁甲,如果李使君有意,直接拿甲胄来顶数便可以了”。

    吕布连连颌首,“对,三千石粮秣可以从我这里出,但是北海国须得给我足量的甲胄”。

    临来之前,郑方早已经得到了充足的授权,像陈宫这类的要求,他可以当场应诺,“好,我家使君说的清楚,只要温侯愿意,甲胄不日即可抵达”。

    “哈哈,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第一次击败曹cao,吕布用的是骑卒,与步卒关系不大,可第二次,李贤提供的铁甲就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如果不是铁甲步卒顶住了许褚等人的亡命反击,突入濮阳城的五千曹军又哪里会全军覆没?

    那一役,虽然逃了曹cao,逃了戏志才,可却也斩杀六千曹军,而吕布麾下付出的伤亡不过千余人。

    这样一场酣快淋漓的大胜,铁甲的优越性便充分显露出来。

    因而,只要有机会,吕布便开口讨要铁甲,像这等战场利器,自然是多多益善。

    又寒暄了一阵子,郑方谢绝了吕布的挽留,告辞离去。

    郑方走后,吕布笑道:“公台,有时间我一定要会一会那李贤,我发现我跟他之间实在是有太多相似之处了”。

    “喔,此言怎讲?”

    “普天治下,像我跟李贤这般出粮赈灾的州牧只怕绝无仅有,我是为了收买人心,他李贤为的又是什么?难道就不怕我把粮秣全吞了?”

    陈宫摇头,说道:“李贤此人年纪虽然不大,可处事老道,让人琢磨不透,他想做什么,我却也猜不透”。

    吕布不怒反喜,“这世上还有公台琢磨不透的人?”

    “刘备刘玄德算是一个,这李贤李维中也算一个”

    “曹cao呢?”

    “曹cao多疑好忌,我对他知之甚祥”

    “曹阿瞒胆子也是肥的很,他竟然敢把虎豹骑派到乐安国去,难道就不怕我趁胜追击,灭了他的三座城池吗?”

    “曹cao思虑深远,虎豹骑出击在外,反而比留在城中作用更大些”

    “曹cao一日不死,兖州便一日不得安宁呀!”

    感概归感慨,吕布其实也明白,以他如今的能力要想攻破曹军严防死守的三座城池,无异于虎口拔牙,殊为困难。

    短期之内,吕布实力不会有太大的变化,而曹军也是如此,可如果有北海军相助的话,那情况就不同了。

    寿光城的战况如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