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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决定生与死

    两口晶莹剔透的水晶台置于翻腾的云海这种,一男一女安详的躺于其中。

    “他们还活着吧?”钱来来踮起脚,戳了戳柳闻儿的面颊。嗯,活着,身上还是温热的呢。

    桑榆打了个响指,瘫倒在一把忽然出现的圈椅里,懒懒的舒展一番身子,语气轻松的仿佛在说今天天气真好:“当然,阎王不收,他们便死不了。”

    钱来来抬眼看他目光中带着几分考量:“为什么要帮我?”天上掉馅饼的事她信是信,砸死自己就不划算了。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哥哥。”

    看她一副嫌弃的模样,桑榆忍不住嬉笑起来:“就说你不会信吧。”随即正了正颜色,说道:“而且这可不是帮你,他们本就阳寿未尽。”

    钱来来翻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白眼:“那就麻溜的把他们复活,有什么问题快点提,本小姐还赶着赶路呢。”丫的一看把她拉开就没好事,她居然还屁颠屁颠的跟来了!

    “倒不是什么大事,让你为他们做个选择而已。”在躺椅上伸展四肢的桑榆稍微抬了抬眼皮,勾指一抬,台上两人的身子一轻,缓缓上升至半空:“这两个人受伤过重,只有将其中一人的寿命渡到另一人身上,剩下一人独活。”

    这是让她左右弄死一个的节奏?

    “我决定不了,这件事该取决于他们的选择。”钱来来眸光一凉,反脸就要抬腿离开:“要是这种事,我就先走了。”不管死了谁留下一个都会寻死觅活,这事要跟她沾上边,她清楚以自己的脾气肯定就做不到坐视不理了。

    “若你不选,他们两个都会丧命。”

    钱来来顿了脚步,回头恶狠狠的瞪了桑榆一眼:“你这是强买强卖!”桑榆摊开手:“兵不厌诈咯。”

    没办法了。

    “……”她渐渐捏紧了拳头,不断挣扎起来。咬了咬唇,她低低说道:“那就苍梵吧。”

    这个答案明显出乎桑榆意料了,他不禁挑眉:“为什么?我以为你会选柳闻儿。”苍梵曾经伤她,以钱来来小肚鸡肠的性子怕是会记到死,虽被柳闻儿利用,看着她那张脸钱来来也恨不起来,这会倒是选了苍梵?

    钱来来脸上的郁色消散,显然已经认定自己的选项,喃喃道:“苍梵为她而死,她会生不如死的,既然如此,不如让她以为自己能与心爱之人共眠,反倒没了活着的痛苦。”

    桑榆一笑:“你倒想的开。”

    “我深有体会呢。”

    不论是母亲还是苏缪的离开,都让她痛不欲生呢。与其苟活着,不如让苍梵一辈子记住,有个姑娘为他背逆全世界而行。

    *

    柳闻儿觉得自己像是在黑暗狂奔的人,一路奔跑企图触摸光芒,喉咙却干涸得仿佛一碰就碎,令人痛苦不堪。不知道过了多久,前方如有黎阳升起,让她忍不住睁大苦涩的双眼。

    “唔……”眼前白茫茫的一片,良久才渐渐显露出真容来。钱来来斜倚塌头,为她替换毛巾时眼底是别样的温柔,仿佛将她当成了别的谁。

    见柳闻儿直愣愣的睁开眼,她一下回过神,眸子一垂,又变得疏离平常:“醒了?要喝水吗?”

    她差点将柳闻儿当成苏缪来照顾。她大约是糊涂了。

    “你……钱来来……?”柳闻儿一开口,嗓子撕裂般的疼痛顿时冲上心头,她一惊,呲牙咧嘴间又牵动了面颊上的伤口。钱来来递过水杯,细心的服侍她喝下,一边淡淡的应:“嗯,是我。”

    “我怎么、”她一句话没说完,记忆猛地浮现,鲜血、杀戳、大雪……她一下瞪大眼睛,手忙脚乱的去掀被子:“苍梵呢?苍梵去哪了?”

    钱来来按住她,蹙眉哄道:“别急,他就在旁边。”脸上火辣辣的疼,清晰的提醒她一切不是梦,心下的惶恐一下扩散,占据了她整个心。她顾不得什么,挣扎间扑通摔下来床:“苍梵、苍梵!唔……”

    “嘀嗒。”一滴鲜血顺着面颊留下,滴在石板上,有着触目惊心的鲜艳颜色。柳闻儿撑着地面的胳膊控制不住的颤抖,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钱来来跳下床榻,站在她面前看了会,终于是不忍心看一代骄女落魄至此。

    叹了口气,俯身去扶她,拿起桌上药瓶,倒了些药末在手帕上,细细擦拭着柳闻儿脸上深可见骨的伤疤:“你才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可别一下就弄丢了,毕竟,这可是苍梵与你同有的生命。”

    柳闻儿瞳孔不断放大:“这是什么意思?苍梵他怎么样了,他……”钱来来摇头不回她话,只是搀着她走向隔壁床榻。

    那张惨白的容颜映入眼帘,柳闻儿膝盖一下就软了,扑通跪在苍梵床头,手指颤颤巍巍的伸到他鼻前。

    没有了――

    她一下失声落泪,颤抖的手搭在苍梵身上,疯狂的推搡、拍打起来:“苍梵,你醒醒,快睁开眼睛看我!给我醒来,快醒来……醒醒啊……”

    柳闻儿哭得撕心裂肺,泪水浸在伤口里,连着心脏也抽痛起来。钱来来看得心疼,上前拉住她:“别打了、别打了,这事我同你慢慢讲。”

    柳闻儿倾城绝美的面容上挂着泪痕,像是一下失了方向一样,愣愣的盯着她,眸子里尽是灰暗、绝望。

    早知道会这样了,看到这一幕时,钱来来还是感慨万千。真是天意弄人,走到一起后却要面对此等状况。

    钱来来望向塌上依旧安详如斯的俊美男子,缓缓道来:“你们阳寿未尽,但是身负重伤。你知道的吧,不论你还是苍梵受的伤都是足以致命的。你们两个只能活一个。”

    只能活一个。

    柳闻儿像是被人从头至脚浇了盆凉水,晃晃悠悠的站起来:“为什么是我?复活他啊……”她脸上似哭似笑,眼神恍惚的盯着房中的梁柱,喃喃着:“明明他不该死的,该死的是我、只要我死了他就能活下来对不对?我不要、我不要一个人活着……我不要……”

    说着她就要一头撞过去,索性钱来来早料到她有轻生的念头,眼疾手快的抱住她的腰部,两人齐齐栽倒在地。

    钱来来又急又气,爬起来厉声教训:“谁该死!?谁就这么该死?柳闻儿你是不是傻了,他把这个机会让给你可不是给你乱来的!”

    柳闻儿埋头在臂弯里,泪水不住的淌下,用力过度导致脸上齐齐渗血,雪白的里衣上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色:“我与苍梵相识近六年……他等了我那么久,怎么会忍心抛下我独活,怎会忍心……”

    那个痴心待她的人,那个笑魇如光的人,那个……守了她一生的人,她怎么能这样错过了?怎么可以?

    “就知道你会这样寻死觅活。”钱来来头疼的叹气,伸手去拉柳闻儿,拉不起,她就蹲在她旁边絮絮叨叨:“一开始我选择的的确是苍梵,在你之前,他醒过一次。”

    柳闻儿身子明显一顿,随即颤抖起来。

    “我说‘苍梵,抱歉,我只能救一个,权当是为了柳闻儿,你得好好活下去。’”钱来来破罐子破摔的眯起了眼睛,仔细回忆当时的场景:“我原以为他会崩溃大闹一场,甚至做好了撒迷药弄晕他的准备,但他没有。”

    柳闻儿抬起头,眉眼里尽是哀愁,哽咽得说不出一句话。钱来来这时再去拉她,柳闻儿才配合的起了身。

    钱来来领着她坐到床榻上,为她擦拭着血泪,声音变得轻轻柔柔:“他颤颤巍巍的走到你床边,没有落泪,一言不发的看着你冲你微笑,眼神缠绵又疼痛,像是要把你的模样刻进骨子里。”

    【苍梵温柔至极的、如视珍宝的拥她入怀:“小闻儿,对不起了,没能陪你走完这一辈子,但没关系,下辈子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一眼认出你,然后再次义无反顾的爱上你。抱歉,也许又要惹你哭了。”

    “你这个傻瓜,这么美的容颜怎么能受伤呢?若不受伤,等你清醒,还能再找个好夫婿。现在看来不行了,我一个人喜欢你就够了。你一定害怕我嫌弃你吧?小傻瓜,你在我眼里永远都是最美的小闻儿,只是,你大概不能亲耳听见这句话了吧。”

    “我有许多话要对你说,留到下辈子吧。”

    “抱歉,这次轮到我任性了。”】

    想起苍梵温暖不带感伤的呢喃,钱来来心头一颤,没有对柳闻儿复述徒增她的愧疚,只是看向窗外,轻轻开口:“柳闻儿,你真幸运,遇到的是深爱你的苍梵。”

    一双眸子里布满血丝,柳闻儿望向苍梵,抑制不住的嘤泣:“苍梵……是不是傻啊,你个白痴,世界上最傻的将军,哪有喜欢上敌国作细的……”

    “随后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钱来来继续说道:“他转身朝我跪下了。”

    “苍梵性子有多骄傲你不是不知道,上跪天地、下拜父母兄长,为了给你求的一个活下去的机会,他朝我这种黄毛丫头跪下了。”她的嗓音中有几分艳羡,却明白这样的感情不属于自己。

    钱来来拍拍柳闻儿的背,低声劝道:“不要哭了,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吧,这可不是你一个人的性命。”

    钱来来刚出门,一双手忽然冒出,挡在她面前。她想都不想,转身就要往另一边走,那人不依不饶的将另一边堵住了。钱来来给了他个大白眼:“干嘛啊?”

    桑榆两手撑在她面前,逼得她不得不面向他,歪头慵懒一笑:“为什么不同她说,苍梵还活着?”

    钱来来被迫贴着墙面,眼看他是不打算当她走,干脆双手抱着自己并不存在的胸,气势不减的挑眉:“不是你自己说的,时候未到吗?”

    小样,壁咚算啥,有本事腿咚啊。

    “依你的性子,我以为你不会听。”桑椹一语道破。本来她的确没打算听来着,看柳闻儿的模样估计她说了也不会信,干脆等到时候到了让柳闻儿眼见为实。

    她跟泥鳅似的,纤细的身子一扭,滑出他的控制范围之内,在他还没动身至少双手交叉做了个制止的动作:“别动,给我老老实实杵那。没功夫跟你瞎***走了。”

    桑榆就那么僵在那,半晌摊开手,无辜的眨巴眼:“这么急着赶路做甚?难为我给你找了柳闻儿这种熟悉凤翾的帮手,你也不好好劝劝,带过去好歹有个本地人领着,不至于迷路。”

    这是在讽刺她路痴?

    “呿……”钱来来眼珠子骨碌骨碌的转,不屑的撇嘴:“还真是谢谢你啊!”桑榆歪头,桃花眼一勾:“谢就不用了,以身相许吧。”

    她一边竖了个中指,一边慢慢往后退,随时准备跑路:“老子不需要一个在情仇离伤中无法自拔的女人给我添麻烦,让他们小两口恩爱就够了。”

    过于恼怒,让她甚至没功夫顾忌周围的动静。

    “你啊,”桑榆抱着手臂,眸光瞟向一侧衣角,嬉笑着开口:“你这女人一点都不坦诚。说苍梵为她做了什么什么,为了留苍梵一条命,你不也跪下了吗?”

    她身形一顿,故作云淡风轻的耸肩:“我膝盖没这么值钱,没有说的必要。”

    钱来来自认不是烂好人,却没法从柳闻儿那张与苏缪极像的面孔中走出来,明知道不是,却想骗自己苏缪还活着。她捏紧手心,痛觉的日渐消退让她根本感受不到指甲破开皮rou的疼痛。

    桑榆忽然侧身,对着小心翼翼蹲在门后的柳闻儿高声道:“丫头,听见没,你还好意思让她独闯九炽连环阵?”

    柳闻儿这才推开了门。钱来来又惊又怒,气得直咬牙,指着桑榆:“你!你压制我的感官就为了做这种勾当?无不无聊啊你!”

    桑榆一脸痞样。

    “钱来来,我随你去吧。”柳闻儿满脸愧疚。钱来来不管见谁都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居然为了她……

    僵持了许久,钱来来终于败下阵来:“……先说好,别成天苦着张脸,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