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贵族姐弟

    红石岭位于伊斯塔伦城外西北方十公里外，穿过灰水河沿着商路向西，翻过一座山梁就能到达。这片高地上到处都是红色的岩石，所以由此得名。两百七十年前，白狮子家族在这里发现了储量丰富的铁矿脉，便在红石岭上建造起矿场和哨所。时至今日，地表浅层的铁矿石已经被挖掘殆尽，留下一个硕大的碗型采掘场。矿工们顺着矿脉的延伸，在采掘场里开凿出一个个矿洞，据说最深的矿洞已经挖掘到地下百米。

    月初的时候矿场就传来发现狗头人的报告，这些比地精还矮小的人型生物喜欢在地下四处打洞，偶尔会挖通人类的矿洞也不奇怪。不过这一次出现的狗头人数量之多令人感到头痛，除了常见的狗头人探矿者之外，当中还出现了体形较大的狗头人战士。根据有经验的老人判断，这很有可能是从地下世界迁徙过来的狗头人部族。

    因为矿场的收益已经大不如前，驻守在这里的军队已经撤回伊斯塔伦。没想到狗头人突然从地下蜂拥而出，占领了荒废的哨所与采掘场，甚至开始劫掠过往的商队，这才引起官方的真正重视。

    往日繁华的商道上空荡荡的前后不见人影，只有一辆载货的马车孤零零地向前行进。在没有消灭所有的狗头人之前，没有哪支商队敢踏上这条道路。

    老罗恩与波比都坐到驾车的座位上，加上莱特三个人挤在一起。莱特把缰绳扔给波比控制，自己挪到一边躺着，满脸都是纠结。他原本是想跟在少女身后捡些便宜，却没想到那个见鬼的疯狗谢特突然横插了一脚，硬是委托下这么一个古怪的任务。

    马车上多了两位年轻的乘客，一个是笑起来很阳光但身体瘦弱的少年，一个是亮紫色卷发的少女。姐弟二人都穿着绯红色的学院制服，自称是要前往红石岭观察狗头人的生态特征，为毕业考试准备论文。

    疯狗谢特委托给蒂雅娜的任务，就是保护这两位贵族学生，不要让他们深入危险的地区，在红石岭外围进行观察之后安全返回伊斯塔伦。只要完成这个任务，她就能得到觐见白狮子家族当代族长的机会。

    蒂雅娜初到伊斯塔伦，并不知道小族长的实际情况，所以也不清楚这个机会有多么珍贵。她所疑惑的是谢特为何对自己如此信任，或者说是在考验自己？

    “谢特爵士虽然外表有些不修边幅，实际上做事却很细心周到。他专门指定您作为我们的护卫，想来蒂雅娜小姐一定本领高强。”自称为托尼的少年笑着寒暄道。

    “事实上我也是昨天发布剿杀令时，才与谢特大人第一次见面。突然被委以重任，我也感到惶恐和不解。”蒂雅娜如实说道。

    “我们也是临时起意才向谢特爵士提出请求。”托尼耸了耸肩，脸上突然露出若有所悟的表情。

    “我想应该是因为蒂雅娜小姐您原本不是雇佣兵，参与剿杀令也仅仅是为了得到觐见族长的机会，除此之外不会为争抢额外的军功而动心。相比那些脑子容易发热的雇佣兵来说，以此作为交换条件对您做出委托反而更加可靠。”

    “您的睿智令人惊讶，托尼先生。”蒂雅娜睁大眼睛，不由自主地连连点头。她之前总认为谢特不怀好意，却没有考虑到这方面的因素。没想到这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学生竟然一转眼就分析出最可能的原因。想想自己这段时间一直在四处奔波，已经很久没有静下心来学习，脑子僵硬得像个土豆一样，不由得脸红起来。

    “其实我很想知道，谢特爵士为何认定蒂雅娜小姐有能力保护我们的安全？”托尼好奇的视线落到蒂雅娜身上披着的破烂斗篷上：“难道您真的是一位魔法师吗？”

    “我是一名光系魔术师。”蒂雅娜说。

    托尼眨眨眼睛一脸疑惑，显然不太清楚这两者之间的区别。

    “光系施法者通常善于使用幻术，因此又自称为魔术师。”坐在车尾的紫发少女突然开口道。

    也许是不经常外出的原因，自称“薇安”的少女坐上马车之后就一直好奇地四下张望，对于城外的农田和森林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完全无视了坐在一起的蒂雅娜和托尼。她的突然插话把两个人吓了一跳。

    “很抱歉，薇安jiejie就是这种性格。”托尼苦笑着解释道。“我小时候一直以为魔术师就是在街边变戏法的那种人呢。”

    “培罗教义第二卷第六条，无论种族、阶级、性别、善恶，每一个生命皆有沐浴阳光之权利。尔等遵循吾旨意的信徒，须将阳光与所有人分享。你要告诉他，这是温暖与美好的光，是赐予所有人的恩惠。”

    薇安没有转回头，口中却飞快地吟唱出太阳神培罗的教义。

    “没错，利用光学戏法为他人带来欢乐正是魔术师的本职工作。”蒂雅娜惊讶地看了薇安一眼，回过神有些尴尬地笑了起来：“说起来我都已经很久没有进行表演了呢。”

    “诶？真的吗？”托尼的眼睛亮了起来，“蒂雅娜小姐您这次想要觐见白狮子族长，是想要为他准备戏法表演吗？”

    蒂雅娜脸色一沉，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她不希望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却没想到疯狗谢特把这件事情也告诉了托尼。

    原本轻松的气氛突然变得沉闷起来，托尼脸色尴尬地闭上了嘴。他也没想到这个问题会触碰到蒂雅娜的神经。

    接下来的路上，托尼几次想要讨论其他的话题，蒂雅娜都没有理会。莫名其妙地招惹到疯狗就引来了这样的麻烦，少女实在不愿意再节外生枝。这对贵族姐弟看起来都不简单，还是和他们保持距离为妙。

    “蒂雅娜大人，转过前面那个山坡就能看见红石岭了。”莱特回头说道，他也知道谢特委托的任务要求，再往前走就有会踏入狗头人的活动区域，如果要保证安全的话，只能到此为止。所以他特意提醒了一下。

    “谢谢你，莱特。”蒂雅娜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她冷着脸对托尼说道：“托尼先生，薇安小姐，占领红石岭的狗头人部族从昨天就开始向外扩散，我不能带你们再往前走了。”

    “伊斯塔伦知名的九个雇佣兵团队都已经进驻红石岭，我认为在他们的驻守营地附近才更安全不是吗？”托尼挑了挑眉毛，翡翠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精光：“蒂雅娜小姐，我们并非想要以身涉嫌，但若是连安全营地都无法到达的话，可不能算是任务完成呢。”

    “难缠的小鬼！”蒂雅娜在心里面腹诽了一下。要是有选择的话她宁愿一个人去猎杀狗头人，也不愿意伺候这种小少爷。

    “既然如此，为了保证安全，您和薇安小姐最好与我一起下车步行。”纠结了片刻，蒂雅娜还是叹了口气，既然已经做出承诺，就要尽力完成。

    对于她的这个提议托尼没有表示反对，二话不说就跳下马车，然后非常绅士地向两位少女伸出手。

    “林中有窥视者。”薇安扶着他的手下车时突然开口说道。

    她的话音还未落，山坡一侧的森林中突然传出一片古怪的吠叫声，紧接着几只大老鼠一样的怪物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

    “是狗头人！”莱特大喊一声从背后抽出刀子，挡在马车前。

    众人很快看清了狗头人真实的面目，这些小家伙身上套着红黄相间的小背心，衣衫褴褛破烂不堪。灰白的皮肤上生长着暗锈色或暗黑色的鳞片，有着一双闪烁的红色小眼睛，后面还带着着一条短粗的尾巴。

    “闭上眼睛！”蒂雅娜高声喊道，她伸出手指，向狗头人奔跑过来的方向一指，耀眼的太阳光在半空中无声地炸开。

    狗头人属于地底生物，本就不适应白天的阳光照射，闪光术对它们的眼睛造成了巨大的伤害，一时间纷纷倒地捂着脑袋发出尖利的哀嚎声。

    事出仓促，己方同样没有做好准备，完全没有经验的波比还在瞪大眼睛观察狗头人的样子，听到命令也没有反应过来，现在和狗头人一样躺在地上痛苦地翻滚。托尼揉着酸涩的眼角勉强睁开眼睛，纵使他反应及时也免不了被闪光术的余波殃及。

    在隐约模糊之中，他看见一道光箭从少女手中喷射而出，像是有生命一样在半途中划出一道灵活的弧线，扭曲旋转着将那几只狗头人穿在一起，轰然炸开。

    战斗在未开始之前便已结束，少女的一连串法术动作快如迅雷，狂暴的魔法波动一闪而逝，迅速收敛到那件破烂斗篷之下。若不是亲眼所见，没人能相信刚才那绚丽的光系魔法出自于这位外表寒酸落魄的丑陋少女之手。

    “光之选民、白银秘境，绝非无名之辈。”耳边传来薇安的轻声细语，托尼脸上流露出一丝玩味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