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四十四章 竹叶先生
灵空三岛是灵空岛、碧螺岛、竹叶岛，又因为灵空岛最大，便称作灵空三岛。 灵空岛长三百里，宽一百二十里，碧螺岛长一百七十里，宽有六十里，竹叶岛长九十里，宽三十里。 三岛中，也以灵空岛的物资最齐全，碧螺岛略有不足，竹叶岛便只有一些稀有的竹子了。 杨邺跟方绩并没去灵空岛，而是直接去了竹叶岛，因为竹叶岛上有竹叶先生。 而竹叶先生，跟关霄关系密切。 竹叶岛的人没有察觉到有人侵入，反倒是岛上的一根细竹，知道了有客来访。 杨邺跟方绩止住步伐，已经到了竹斋，主人出来了，是一名清瘦的书生。 这也符合灵空三岛间传颂的竹叶先生模样，就是一名清瘦的书生。 “两位道友，进来喝杯茶吧。”竹叶先生道。 “垂涎已久。”杨邺道。 “自当如此。”方绩道。 合体期的修士就那么多，仔细一算来，竟然每个人都是沾亲带故的。 比如这竹叶先生，跟关霄关系密切，而关霄又跟太乙道关系密切，那杨邺自然也是竹叶先生的道友。 同样的，竹叶先生在南海上居住，同时护佑灵空三岛，自然对天龙道不陌生，方绩也来过数次。 扩宽来看，每个人的交际网，其实都是有交集的，就算真生了矛盾，也能够坐下来和平解决。 竹斋内摆放着一些古旧的书籍，都有折痕，说明竹叶先生是时时翻阅的。 除了这些，竹斋内就只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一张床了。 “清茶我喝过，千年的清茶倒是头一次。”杨邺道。 “因为道友没有千年的茶叶，所以喝不到千年的清茶。”竹叶先生道。 杨邺否定道：“不不不，我有千年的茶叶，但是泡不出来千年的茶。” 竹叶先生道：“因为道友不喜欢喝茶，所以泡不出千年的茶，方道友，你看对否？” 方绩点头，抿了一口清茶，道：“他喝不出那种千年的味道。” 杨邺反驳道：“我虽喝茶，但真喝不出千年的茶，但我能喝出千年的酒。” 竹叶先生一笑，道：“有能耐喝给我们看看。” 方绩点头，看杨邺是怎么喝出来千年的酒。 杨邺便道：“当世酒仙，姓杨也，当世酒名，雪山也。” 酒仙自然就是他，而雪山指的是云州雪山所酿造的酒，一在奇，因为是不会酿酒的人酿的酒，二在梦幻，如梦如幻，如泡影。 中州酒种最多，却也胜不过那一坛雪山灵酒。 竹叶先生跟方绩先摇头，后点头，酒仙就算了，但雪山灵酒名副其实。 “难道你有雪山酒？”竹叶先生问道，他虽喝茶，但也饮酒。 “藏私？”方绩眼神一尖，似要穿透杨邺的内心。 杨邺呵呵一笑，他当然有，但拿出来肯定没了。 “我没有雪山，但我有冰山。”杨邺道。 雪山酒天下第一，是任何好酒的人都想品尝的，但是一直一来只是传说，并没有谁亲眼见过。 而冰山酒，就是云州冰山上酿造的酒，酒液如寒冰，但饮入腹中确如烈火般炽热。 “冰山也不差，拿出罢。”竹叶先生道。 “这倒不用他了，我知道他肯定有雪山。”方绩道，他看透了杨邺。 竹叶先生也不以为意，雪山这等酒，本就不是用来喝的，虽然干放着有些浪费，但谁又舍得喝。 冰山酒方绩就有一些了，拿出了三壶，晶莹剔透的冰壶，装着火红的酒液。 方绩介绍道：“冰山酒是在冰山上酿造的，酿造的条件需要冰山下是火山，同时火山还要喷发，所以只能在每个火山上建一座冰山，派人守候了。” 竹叶先生亦是听闻过，每种为人称道的东西，背后都是一段故事。 就如这冰山酒，是如何发现的呢，无人知晓，但发掘出来，绝对是一段好故事。 竹叶先生道：“冰山酒也是千年美酒，配这千年的茶，最是合适。” 三人却并未打开酒壶，因为茶跟酒是不能一起喝的。 方绩饮完清茶，问道：“竹叶先生在岛上住了几百年，感觉如何？” “天天吃鱼，腻味啊！”竹叶先生叹道。 杨邺道：“你在海上只吃海鱼，你要是在冰山上，岂不是只吃冰。” 竹叶先生一笑，道：“海鱼的种类太多，竹叶一天吃一种，吃了几百年都没见过重复的。” 方绩道：“确实如此，海鱼种类极多，但竹叶先生的话也不对，没有那么多种海鱼。” “是没那么多海鱼，但海上还有虾贝蟹，每天吃一样，几百年还真没重复的。”竹叶先生道。 杨邺道：“这才对，不过全加起来，你再吃几百年也没问题。” 竹叶先生点点头，海中生物极多不假，但也有限，再过几百年，他大概就吃遍了海里的鱼虾蟹贝。 方绩笑道：“那时候肯定就有新的鱼诞生，又可以过上一阵子了。” 竹叶先生摇头，道：“真要吃完了，就没得吃了。” 合体期修士并不在乎口腹之欲，只是为了探索，如果海中的生物都见过了，那就没有住在海上的趣味了。 杨邺就道：“你认为你能吃的完，只是你认为的，东海、南海、西海、北海四处海域，你能才吃完我就服你。” 竹叶先生并不进套，道：“探尽南海已经足够，其余的海域，便不想了。” 真的探尽南海的话，那么也没了去其他三海的意愿，若真的说出要吃遍四海，那可是丢人丢大了。 竹叶先生又道：“道友放此豪言，想必已观尽四海，佩服，佩服。” 方绩一笑，道：“晕船的人要是能观尽四海，那恐高的人岂不是探尽虚空？” 杨邺哑口无言，片刻后道：“别管什么海什么空，继续喝茶吧。” 竹叶先生一笑，饮了口茶，道：“你喝不出我这茶的滋味，真是浪费。” 杨邺不理不睬，好吧，他真的是喝不出什么千年的茶。 方绩也喝不出，但是能模糊地体会到一些，大概就是所谓的千年一个坎了。 普通人能活百岁，便是百岁大关，是人生的一个坎，没多少人过得去。 而修士能活数千年，其中千岁又是一个特殊的坎，九百九十九岁都不是一千岁，只有过千岁大关，才是一千岁。 这个一千岁的意义，跟普通人的一百岁一个概念，但比起普通人，修士的一生更加深邃。 于是一千岁的意义，也更加深邃。 普通人百岁后，五世同堂，儿女在膝，享尽天伦之乐。 修士一千岁后，孤身一人，独闯漫漫道途。 纵然不为世俗所动，同代的修士除了自身以外没有几个，都免不了会暗自神伤。 这所谓的千年一个坎，也就是心境的变化，当意识到除了自身以外，已经没有知交好友，那种与世隔绝的感觉，便会不请自来。 合体期修士通达的道心，更让这种与世隔绝的感想无处遁形，时时刻刻挂在心底。 一千一百岁的时候，可能跟寻常没区别。 一千两百岁的时候，就会找地方隐居。 一千三百岁的时候，会忘掉往日所发生的事情。 一千四百岁的时候，彻底的与世隔绝。 九州之上，活跃的合体期修士，都是一千岁到两千岁的修士，超过两千岁的修士，除了闭关已经没事情做了。 这很正常，因为根本就不知道做什么，长久以来根深蒂固的与世隔绝之感，已经将他们的心，变成了一坨铁。 铁石心肠这个词语，就是这么来得吧，因为心中没了感情，所以就是铁。 方绩今年九百岁，对这所谓的千年大坎，非常忌讳，因为眼前的竹叶先生，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竹叶先生是青竹得道，迄今已经一千四百岁，而在竹叶先生一千岁之后，为了让自己不与世隔绝，然后到了竹叶岛。 但是修士的无情关，终究还是跨不过，或者说本来就会是这样。 四百年前的竹叶先生，可不是现在的模样，当时他的性情，跟现在的方绩差不多。 天资横溢，不到一千岁突破到合体期，因为是青竹得道，性情也十分温和，人缘极佳。 而现在的竹叶先生，虽然跟四百年前没区别，但据方绩所知，竹叶先生会因为一两件无关的小事，而纠结数天。 反之，就算是两百年前竹叶先生的同族前辈身死，竹叶先生也只是伤怀片刻。 要知道竹叶先生能到达如今的修为，那位同样是竹子得道的修士，可是帮了许多的忙。 但是那位前辈寿命完结的时候，竹叶先生却只是掉了一滴泪。 竹叶先生并非是不感怀，而是无法表现出来，就好似他是竹子，本来就不应该有情感，所以为何要感伤。 就因为这点，竹叶先生虽然护佑着灵空三岛，但是在没人拜访的时候，他就会变回原型，化作竹叶岛上的一根青竹。 恐怕任谁也想不到，竹叶岛的主人，会是岛上青竹中的一根，没人会这样想，也不会这样想。 千年坎，无情关的可怕之处，至此可见一斑。 方绩并不认为他能够挡住无情关的侵蚀，就如同不会有修士反抗天道一样，不会有修士反抗这无情关。 因为越是反抗，无情关的威力就越大，不反抗的话，威力反而小一些。 同时这无情关，也只是修士的称呼，千年坎，无情关，都是修士修行到一定地步之后，会出现的。 而一般出现的时候，都是在一千岁以上，所以就称作千年一个坎。 “茶虽好，但仍然比不上酒啊。”杨邺道。 竹叶先生道：“仔细品的话，两者都一样。” 这更让方绩体会到千年坎的威力，竹叶先生是青竹，最喜欢喝茶，对酒并不是如何喜欢，但是现在却说出了茶跟酒一样的话。 茶又怎么会跟酒一样，只有一种情况下两者才会一样，那就是喝的人，认为这两者都是喝的，所以是一样的。 “那茶跟酒一起喝，又会怎么样？”杨邺道。 竹叶先生道：“你不妨试试。” “试就试，不过你也要试试。”杨邺道。 竹叶先生点头，打开了酒封，道了一杯酒，又倒了一杯茶。 杨邺也是同样的动作，先倒酒，再倒茶。 “干！” “干。” “干。” 方绩虽然在想事情，但仍然在同两人交谈，合体期的本领，远不止他们表现出来的这些。 “好难喝。”杨邺道。 “是有点难喝。”竹叶先生道。 “味道很奇怪。”方绩道。 杨邺便把酒跟茶洒了出去，两种顶尖的茶跟酒，一起喝却是如此难喝。 竹叶先生却是将酒洒了，将茶喝了，虽然一起喝难喝，但是茶还是要喝的，酒就算了。 方绩觉得，两者混合起来，酒中有茶，茶中有酒，不知道是什么怪味道。 “下次再喝吧。”杨邺道。 “你来就喝。” “好。” 杨邺点点头，转头望向竹斋外。 “出来吧，躲什么。” 竹斋外某处，竹子晃动了一下，却没动静。 “看吧，看吧，这还害羞了。”杨邺笑道。 方绩也一笑，如果说谁最有可能度过无情关，大概就是眼前这个家伙。 他眼中根本没有这个概念，从来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竹斋外的竹子又晃动一下，她已经知道是真的发现了。 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 “为什么你能发现？” “你用宗门的宝物来隐藏，你说我能不能发现。” 关小鹿就在这竹叶岛，杨邺跟方绩刚来就发现了，只是没想到会是关小鹿来找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