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无心恋战

    皮球劲道十足地划出了一个弧线，然后精准地绕过了双方的几名球员头顶，落在方济舟跟前。

    或许是幸福来得太突然，方济舟好像都没有准备好，愣了一下，才连忙跃起，狠狠地甩头攻门。这个位置大约是十二码点，头球需砸出足够的力度，才可能对守门员造成考验。方济舟甩头前估摸了一下，对方两名中卫分别盯住了陈剑豪和保罗-坎波斯，他身前只有一名较矮的中场球员，没法对他形成太大的干扰，所以他在电光火石之间决定把球顶向地面，借助反弹的不可预判性，增加进球的机会。

    果然，这一下顶得又急又偏，反弹时又稍微带出一点旋转，守门员判断出错，朝反方向倾斜了过去。

    这球有戏！

    方济舟直勾勾地盯着皮球，然后攥紧拳头，心跳骤然加快了起来。不过守门员的反应速度还是很快的，见皮球拐了个弯，马上回扑过去，然后尽力伸出手，把球稍微捅了一下。可惜只是指尖的轻微触碰，没法影响球路，而且这下反而加快了皮球的速度——守门员怪叫一声，跌在地上，然后拼命地回头望着，暗自祈祷着赶紧偏出球门，否则三球落后的话，这场比赛就提前宣告结束了。

    但是这球还是进了。尽管他已经做出了最大幅度的扑救，也无法阻挡球队继续落后的颓势。

    上半场3:0！这是本赛季以来，博阿维斯塔踢得最顺风顺水的比赛。

    陈剑豪第一时间跑上前，和方济舟互相击掌。就如同刚才他自己的进球一般，两人虽然不是很看得对眼，却不影响他们在场上为对方的进球表示道贺。

    “好球！”陈剑豪发自内心地称赞道，“要是换我的话，估计没法顶出这种角度。”

    “过奖了，我这也是运气好。”

    吴天长也从后场跑了上来，一把抱住方济舟，大声喊道：“舟哥，真行啊你！”

    “靠！你给我轻点……”方济舟挣脱开来，然后和大伙儿慢慢跑回中场，和路过的队友一一击掌。

    这个进球之后不到5分钟，上半场就结束了。

    尽管已经领先三球，戈维亚却没有对球员们表示太多褒奖，只是适可而止地称赞几句，就把心思重新放在了战术安排中。理论上，这场比赛已经稳cao胜券了，但是戈维亚认为他们在场面上完全没有控制住节奏，目前踢得如此顺风顺水，反而对球队是不利的，会让他们以为这种踢法就是正确的。

    “庞巴尔竞技今天的总体表现并不好，但是下半场他们很可能会反扑，千万不可轻敌。”戈维亚语重心长地说，“我们的进球来得太过容易，虽然跟我们改打快速反击的战术有关，但是也不乏运气成分。当然，我并非否认进球球员的实力。不过我认为，下半场我们应该重新控制比赛节奏，尽可能地缓住，不要跟对手拼对攻。只要在反击的那一下突然提速，就没问题了。”

    下半场开始后，球员们便谨遵主教练的指示，改打控球战术。奇怪的是，对方球员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塞尔吉奥-马查多在左边路持球前进，几乎已接近对方腹地，却连一个上来防守的都没有。于是他朝禁区瞧了瞧，见陈剑豪给出了要球的手势，便直接给出一记斜插的低平球传中。

    皮球传出以后，陈剑豪紧随着球路向前奔袭，同样没有受到多少干扰。而后他在禁区内熟练地将球卸在右脚，抬腿就射。球又进了，4:0，陈剑豪葡乙生涯的第一个帽子戏法就此诞生。

    但是陈剑豪并不觉得爽快，反而感到十分郁闷。对手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像xiele气的皮球似的，已经没有稳抓稳打的态度，一个个都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射门。就连离他最近的中卫，也只是象征性地追了几步，就收住了步伐。

    对方球员就像一盘散沙，没有了争胜的念头。陈剑豪猜测，他们在中场休息时应该是发生内讧了，他也没当回事，慢悠悠地跑回中场，重新等待发球。实际上，这时候他已经不想发力了。对他而言，丧失战意的对手，哪怕赢再多球也没有意义。但是比赛总得继续下去，于是接下来的10分钟里，他都故意远离禁区，配合对方收缩在中场倒脚。然后在一次位置并不是太好的情况下，他故意给出了一脚绵软无力的射门，近乎送球一般，把球踢给了对方守门员。

    这一脚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结果对方守门员却像是瞄准似的，把球直接开到了中场的陈瑾吾脚下。这要是他们上半场的射门有这么精确的话，也不至于输成这样。陈谨吾似乎没有感知到对方已经放弃了这场比赛，还是很实在地把球过渡给了奎伊洛斯。然后奎伊洛斯从左边路快速下底，再次给出一脚低平球传中，企图找陈剑豪。

    陈剑豪只是意思意思，才跑进了禁区，没想到队长这么快就把球送了过来，没办法，只好扛住对方中卫，把球扣了一下。对方终于起了防守的念头，见陈剑豪已经处在这么好的位置，立即逼迫上去。虽然球队已然失去斗志，但那人毕竟是踢中卫的，还是会下意识地去封堵前锋的射门。陈剑豪面对这种无心恋战的对手，也懒得作出更多动作了，直接提腿就射，连球门都没看一眼。

    但这球还是进了，比分扩大到5:0。陈剑豪所处的位置距离球门实在太近，即便对方守门员这时候已经想认真扑救，也来不及反应过来。

    陈剑豪已经收获4球，大功告成。戈维亚第一次提前把他换下场，就连他也觉得，这种比赛没有死磕的必要了。陈剑豪下场的时候，特意朝对方替补席望了望，果然是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对这粒进球毫不在意。他很奇怪到底中场发生了什么事，不就上半场落后而已，一支排名第3的球队，何以会变得如此消极。

    但是那些事情也都与他无关了。不论那些人在想什么，也改变不了陈剑豪进了4粒进球的事实。同时，在这场比赛过后，他忽然在中国火了起来，很多球迷也终于开始讨论起他。这件事的幕后功臣自然是肖龙涛，他把陈剑豪的表现大书特书，引得国内知名体育网站纷纷开始转载，陈剑豪一下子进入了大众的眼帘，所有人都很好奇，一个能在葡乙联赛取得单场4粒进球的17岁小将，究竟有着多大的潜力。

    当然，这4粒进球是有水分的，除了前两个是实打实打进的，另外的纯粹是对手送饼，根本就没有防守可言。但反正到场的观众也就不到1000人，还都是当地的，中国人就肖龙涛和吴曦琼两个，没人知道比赛过程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家只知道，陈剑豪作为一个中国球员，在葡乙联赛的一支前冠军球队担任主力，而且在前10场比赛中总共打入10球——这是一个多么高效的前锋，甚至有网友留言表示：中国队的未来就指望他了。

    当夜，陈剑豪的微信忽然炸开了锅。他在业余联赛时的队友都纷纷发信息向他道贺，搞得他自己都很奇怪，怎么他还没去群里通知，大家就都知道了。与此同时，肖龙涛也带着一个相机到他宿舍找他，希望能拍几张生活照发到网站上。陈剑豪很尴尬地拒绝了，他觉得这场比赛根本代表不了什么，尽管他想成名，但是以这种方式的话，他总觉得对自己是一种侮辱。

    这种空前的关注度一路发酵，陈谨吾、方济舟和吴天长也连带着被中国网友议论起来了。尽管大伙儿都不知情，但是已确实在中国大陆收获了不少粉丝，甚至连葡萄牙当地的华人也开始赶来看他们。次轮对阵伊斯宾诺竞技俱乐部（SportingClubedeEspinho）的比赛中，他们意外地看到了有一批亚洲面孔的球迷团体出现在西看台上，还带着一些写着中文的加油横幅。

    这一场比赛依旧是主场，尽管对手是支下游弱旅，却很反常地来了近2000名观众，还多了几百名华人球迷。看来上一场比赛的结果不止打动了不少中国人，就连当地一些已经对博阿维斯塔失去耐心的球迷，也都重返贝萨体育场，球队竟然出了一名年轻有为的中国前锋，他们不由得都感到好奇，于是便争相一探庐山真面目。

    比赛开始前的热身时段，只要那名红头发的球员一拿球，看台上就爆发出齐刷刷的呐喊声。弄得一旁的方济舟和吴天长好生羡慕，什么时候也能像人家一样受欢迎，就不枉此行了。陈剑豪此前考虑过多种声名鹊起的方式，却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是通过一场鸡肋般的比赛，才吸引了多数人的注意。他也终于感受到，葡乙毕竟是职业联赛，只要能在这里打出好的表现，还是能有球迷的，跟青年队的时候完全不同。但是他并没有注意到，看台上还出现了一些来自超级联赛的球探，还有一些来自别处俱乐部的主教练。他所受到的关注，远比他以为的要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