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屡教不改
陈书生见张强很久不回复,内心也一直在猜测张强的心理活动,此刻见他如此回复,不觉心中一沉。这句话说出来,应该是带有怎样的语气呢?愤怒?不屑?还是质疑? 知道这个时候,陈书生才开始有些后悔选择在社交平台上谈话了,但事已至此,陈书生却也不能不回复,可是张强这话问的似是动了真怒,自己又该怎么回答呢。 思来想去,陈书生最终还是选择直面这件事情。他把从严景俊那里听到的和自己感受到的一些事情如数家珍般一语道出。从早上起床的动作轻重程度到晚上睡觉时的梦呓声音大小,从在宿舍抽烟问题到如厕后要记得冲水的细节,从打电话尽量不要开免提到严禁在宿舍唱歌等所有问题...陈书生分条分项的一一列出来,竟一下子列出二十多条,细细看来,陈书生都吓了一跳,自己竟然也没发现,张强这个人,竟然处处都是毛病,这些毛病可大可小,干扰不到的时候觉得没关系,但如果干扰得到,一个个便都似如鲠在喉,需除之而后快。 联想起亚运之行和昨晚上张强的姿态,陈书生坚定了自己内心的信念,自己和其他两个室友虽然不是十全十美,但也自认从不对宿舍其他人造成坏的影响,张强人品暂且不论,就这些坏的影响,其实已经容不下他了。他在外面仪表堂堂,一回宿舍就丑态百出。或许吧,在大学遇到一个极品室友也实属不易,但不置身其中难感同身受,把宿舍当做私人场所享受完所有权利后,全然不顾宿舍这一集体场合所赋予他的义务,当陈书生把这些事情一股脑全盘托出后,张强再一次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 暴风雨的前夕总是沉默,沉默的背后永远隐忍着爆发。漫长的沉默过后,陈书生迎来了有生以来最长时间的一段谩骂,即使,这些谩骂仅是停留在电脑屏幕上,陈书生可以选择眼不见心不烦,但张强就在身后噼里啪啦猛击键盘的声音,就像一根根针尖扎在陈书生的心上。即使陈书生心中对张强是有些不满,但写出来的东西也只是简单的陈述事实,并没有侮辱谩骂的情绪,张强却一副被人挠了逆鳞的样子,逮着陈书生便骂了个狗血喷头,全然不给陈书生解释的机会,整个屏幕都是他一句句污言秽语,谩骂便如泄洪般席卷而来。 看到这些文字以后,陈书生好长一段时间都在自省,自己是哪一句话没有说好,才导致了这个结果?为什么张强不肯给自己一个机会解释一下便大骂不已?有些事情并不是自己主观感受的,所以转述一些事实也请情不得已,至少,你也给我一个机会解释一下吧?陈书生也怒了,他攥着拳头久久没有回复,后来终究想不明白,或许,自己也未曾给过他机会解释吧。 陈书生突然想关闭QQ,想当面和他解释,却没想到同一时间,张强突然站起身来,把耳机一甩,一脚把房门踹的大开,绝尘而去。 “嘭”的一声,铁门狠狠的撞在了墙壁上,坐在门口附近的卢启荣被甩门声音吓了一跳,忙摘下耳机朝门口处愤怒的看去,哪里还有张强的影子,卢启荣满腔怒火无处发泄,转身和陈书生面面相觑,陈书生撅噘嘴耸耸肩,表示自己也莫名其妙。 很久以后,张强回到宿舍,没有满脸怒容,倒是一脸忧愁的样子,他似是想通了什么,一进宿舍便问陈书生可不可以帮他的忙。陈书生本来对他心怀不满,见他虚心求教的样子似是很真诚,此刻也不在意他白天的反应,马上柔声问他怎么了? 张强欲言又止,然后才吞吞吐吐道歉。原来张强出去的这段时间,明示暗示的问了很多朋友,问他们对自己平时的所作所为是否介意,没想到询问他们的结果令自己大失所望,几乎所有人都会介意自己的某些行为,但介于交集不多,产生后果有限所以并未发声。有的朋友只是简单说了一到两个点,但问的人多了,说到的点也就多了,最后竟差不多把陈书生所罗列的几乎全都说中。直到此刻,张强才觉得自己似乎这么不合人意,他也不觉得大家都针对自己,而是觉得自己应该有所改变,于是他思来想去,还是想让陈书生帮自己做出改变。 张强能在第一时间找上陈书生,陈书生自是感慨不已,他看着张强暗忖道,浪子回头金不换,如果他真心想有所改变,前事也无可厚非,若自己帮他一把,真能把以前的不良习气改掉,此番作为真是不可小觑,将来也一定会有所作为。陈书生当场答应下来,然后问他想怎么改变。 张强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知,只要变好就行,管他如何变。陈书生沉吟一下,突然想起一件事,爱上对张强说:要想有所改变,要先从戒烟开始。 吸烟可以成瘾,称为烟草依赖。烟草依赖其实算是一种慢性疾病,导致烟草依赖的主要物质是尼古丁,其药理学及行为学过程与海洛因和可卡因以及其他成瘾性物质类似。药物虽然可以戒烟,但最卓有成效的戒烟方法是靠意志戒烟。陈书生言下之意,便是要求张强先从最困难的地方坐骑,如果他能把烟瘾戒掉,剩下其他的小毛病,更应该是手到擒来,当下要做的的,就是把张强所有的烟草类藏品全部丢掉,远离所有烟民。 张强一听,心里马上不乐意了,心道我虽然答应戒烟,可也不能这么干呐,烟瘾哪是说戒就戒的,犯烟瘾的感觉,哪是比死还难受,陈书生想的未免太轻松了吧。张强努努了嘴,低声央求道:“不用这么干脆吧,我以前一天大概抽一包烟,现在可不可以每天只抽三根,早中晚各一根,以后慢慢变成一天一根,然后一周一根,一个月一根,这样慢慢就戒掉了。” 听完张强的话,陈书生坚决摇头,对他言辞令色道:“我虽然不知道戒烟到底怎样最好,很多人都说戒烟需要循序渐进慢慢的来,但我觉得戒烟这种事情最需要快刀斩乱麻,戒烟的初衷就是要让你忘了自己会抽烟这件事,限量戒烟的话,往往会因为每一根限量的烟唤起你的戒断反应,让你时时刻刻都在渴望那一根“限量烟”,这岂不和戒烟的初衷相悖,你又谈什么靠意志戒烟?” 陈书生说话有板有眼,滴水不漏,张强自是不敢再说什么,于是只好听陈书生的话,把自己抽屉里所有和烟有关的东西全部丢进垃圾桶。看着自己以前当做宝贝倍加爱惜的东西被付之一炬,张强突然对陈书生产生一丝恨意,脸上也流露着不舍之情,任是自己百般不愿,陈书生还是督促张强全部丢掉,然后连垃圾袋一起丢进了垃圾中转站,从此和烟草便成路人。 陈书生帮助张强戒烟,实际上也是为自己考虑,自己又不吸烟,但每天在宿舍却要被迫吸入二手烟,这是陈书生最反感的一件事情。所以当张强请求陈书生帮他改变的时候,陈书生就先拿戒烟的事情开刀。戒烟不能一蹴而就,所以陈书生又私下帮张强制定了一整天计划,从说话声音大小到上床早晚等所有细节一一叮嘱,简单来说,就是让张强在宿舍有一种做贼的感觉,无论如何,张强的所作所为,坚决不能打扰到别人。 对于陈书生的说教,张强一一遵从,一段时间下来,效果也十分显著,至少严景俊和卢启荣都很满意,陈书生更是有一种成就感在心中,三人对张强的态度也在逐渐发生变化。然而,即使张强明白自己的改变也改变了他们对自己的看法,但是不得不说,这样每天装贼一样的生活,实在太累,他也有细心观察,陈书生他们也是这样做的,但他们是无心使然,而自己却要刻意去做,这样下去,张强自己都担心坚持不了太久时间。 但凡是人,总有底线,张强的逆鳞便是唱歌,当陈书生再次提起他唱歌一事的时候,张强终于彻底爆发。他再也不想每天扮贼一样的活着了,自己就唱歌一个爱好,就连这唯一的兴趣都要剥夺,我是这间宿舍的主人,并不是犯人,你们凭什么要我不准这个不准那个的... 一个人,如果接受了自己的一个小要求,那么自己在此基础上再提一个更高点的要求时,这个人也会倾向于接受,我们把这叫做“得寸进尺效应”。正当陈书生在这种得寸进尺效应里乐此不彼时,张强却突然暴起,一朝撕破脸皮。 陈书生向来有早睡早起的习惯,即使自己的宿舍生意已经走上轨道,他也是早早就躺在床上。 就在他迷迷糊糊昏昏欲睡的时候,一丝极小却又清晰入耳的歌声绵延不绝,陈书生烦躁之际,困意渐无,他侧耳静静听来,那声音竟是张强的歌声,是张强把自己的歌录下来以后用耳机在听。很显然他的耳机属与劣质产品,睡在数米开外的陈书生竟也能听得清清楚楚。那是一首陈书生没有听过的歌,歌声词不达意、调走极端,如噪音般令陈书生心烦意造,久久不能入睡,陈书生怒从心头起,瞬间拍案而起,对着张强大喊一句:“张强,能不能把你声音弄小一点呀,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唱歌是没什么错,听歌也没什么错,但吵到别人就是你的不对了,有些人唱歌要钱,但有些人唱歌要命,而他恰巧就属于后者。你唱歌也好、抽烟也罢、做运动、不讲卫生什么的,其实我们都管不着,但是只要打扰到我们,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张强一听,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他似是勉强挤出一段话:“卧槽,我已经把声音调到最低,你还想怎么样,你简直是在骨头里挑刺”。 其实张强说的不错,那声音的确很小,如果陈书生是在做其他事情,或许根本就听不见,但陈书生没做其他别的,他是在睡觉,那声音便犹如闯入耳边的一只苍蝇,声音不大,却足以吵的人心烦意乱。陈书生怒不可歇,大声骂道:“废话,骨头里有刺就得挑出来,不挑出来岂不痛死了。你声音大到掀翻天花板我听不见也管不着,但你声音再小,不还是让我听见了,现在都几点了,还让人怎么睡觉呀?” 张强脸色一沉,指着陈书生的床位大声骂道:“我顶你个肺,你瞓唔瞓得住关我屁事,我做啲咩事,仲要考虑你嘅感受呀?你有冇谂过我嘅感受吗?rou你老母!” 陈书生此刻脸色极为难看,自己可不是那个初来乍到的菜鸟陈书生,而是浸yin广州话六七年的老手,除非极为偏远的地方方言,陈书生早已对广东话已经到了听力无障碍的阶段,张强的这番话无疑是向陈书生宣战。
陈书生气急,从床上跳下来指着张强欲语还休。一旁看戏的严景俊和卢启荣连忙拉住陈书生,免得他一时手快两人打起来。 张强一脸得意的看着陈书生,自以为自己骂了陈书生他还听不懂自己说什么,岂不是占了很大便宜,于是眉毛一挑继续骂道:“指咩指呀?有嘢讲就话,冇声出唔好阻住老子听歌,扑你个街...” 陈书生气极发笑,仍旧指着张强不紧不慢道:“你没有资格让我自降身价说脏话骂你!”说完,陈书生再不理张强,一把推开严景俊和卢启荣翻身上床,塞上耳机催眠自己。 张强见陈书生狼狈离开,嘴里骂一声“丢”便又带上耳机,还故意把声音调到最大。 激烈的爆发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一夜无话,夜深人静时,宿舍四人各怀心事依次睡下。 次日早上,陈书生早早去吃早餐,因为睡眠治疗不好,早上竟是被闹钟叫醒的,伴随着早起而来的,是一阵阵的头疼。陈书生草草结束早餐后回到宿舍,严景俊和卢启荣尚在梦中,唯有张强一人面对这电脑屏幕做神仙——抽烟!陈书生刚想提醒他戒烟的事情,可转念一想昨晚他的所为,便不动声色走到他面前,一把抓起他面前的烟灰缸丢出宿舍外。 玻璃制品的烟灰缸应声破碎,看着张强愤懑的发红的眼睛,陈书生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顿道:宿舍是集体地方,你若是想抽烟,去厕所,去阳台,去别人宿舍,去哪儿我都管不着,但是不准让我闻到烟味,不然,你有多少烟,我全给你扔了。 张强自知理亏,这事情闹到哪里自己都说不过他,他也不多废话,只是握了握拳头,瞪了陈书生一眼不满道:“你好嘢!”,言罢再次点燃一根烟,转身进了厕所里面。“嘭”的一声,张强便把自己狠狠反锁在厕所里,关门的声音很大,陈书生第一反应便是去看睡梦中的严景俊和卢启荣二人。良久,那二人皆没有动静,就在陈书生无奈的时候,一声轻叹幽幽传来,陈书生抬眼看了看睡在上铺的卢启荣,那叹气似无奈、似愤怒、似无语。陈书生无奈摇头,他缓缓朝厕所看去,没过多久,厕所的天窗处便开始冒出缕缕烟雾,被风一吹便消失殆尽。 陈书生见罢,不禁哑然失笑,当众抽烟其实与当众放屁无异,都是成全了自己恶心了别人,而且相当程度来说,当众抽烟要比当众放屁可恶的多,放屁大多是无奈被动,抽烟却是主动而为,而且还会给别人的身体健康造成威胁,这种事情可以说已经上升到了有没有教养的程度。而张强刚才的行为,在宿舍点燃烟头先抽一口后再出去,那和放了一个屁赶紧躲开又有什么区别? 陈书生自忖不敢对他要求太多,宿舍非久留之地,于是他只好拿着书本去其他宿舍看书。和其他同班同学偶有闲聊,便会和对方吐槽张强的所作所为,意料之外的是,竟然很多人都和陈书生一样觉得张强是一朵奇葩,他们纷纷对陈书生抒发同情的时候,都还暗自庆幸自己不和他一间宿舍。 原来,在张强沉迷于在宿舍一展歌喉的时候,曾因为歌声难听惹怒了一众隔壁宿舍的同学,但很多人鉴于敢怒不敢言,便纷纷在陈书生面前吐槽,然后知晓陈书生与他交情莫逆,便央求陈书生去劝谏张强。很多人对张强不满,他不知道,很多人找陈书生去述说他们的不满,他也不知道,等到陈书生去转述他们的不满时,张强一厢情愿的以为,是陈书生,是陈书生对他不满。他和大众的矛盾逐渐演变成了他和陈书生两个人之间的矛盾,但凡大学宿舍,同学们来自五湖四海,有些小冲突也在所难免,但总有一些奇葩会令人措手不及,就在陈书生忍无可忍的时候,严景俊在身后默默的走进陈书生,告诉他一个方法。 严景俊之所以不和张强正面冲突,并不是不敢说,而是不想说,因为他和其他人都知道和张强这种人正面冲突会惹得自己一身sao,结果就像陈书生的处境一样。他默默你的走到陈书生身旁,喃喃说道;“书生,惹不起总躲得起,不如让他就去找辅导员,让辅导员给他换一间宿舍吧,他要是走了,我们整一层楼就都清净了。” 陈书生瞥了严景俊一眼,心忖:你妹的,还不是你惹出来的。即使这么想,但陈书生还是明白,严景俊虽然存了心机,但罪魁祸首依旧是张强,若非他有诸多习气、百般毛病,自己也不至于和他闹到这个地步,就算严景俊不提起,这些祸愆也总有出头的时候。于是问严景俊:“你确定这样可以?你试过吗?” 让他换宿舍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虽然张强的毛病会转移到其他宿舍去,但陈书生却不关系,只要能转移这些风险,对自己对宿舍都是从根本上解决了问题。换宿舍,无疑是最好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