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蓦然回首
第一次游走在生死边缘，陈书生回想起自己这二十多年的荒诞生涯，竟为自己的死感到有些难过。司马迁曾说，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但眼下自己这种死法，很明显连鸿毛都不如呢。也不知道自己身体能不能动，但陈书生还是苦笑一下，开始回忆自己这小半生。 我叫陈书生，祖籍河南蔡县人，因从小到大未曾出过家门，所以在高考结束以后，就把大学志愿填了两个极端。文科生出身，所以第一志愿报了北大，第二志愿报了中大，一个天南，一个地北，无论最后被哪一所大学录取，我都能走得远远的。 但无论自己被哪一所大学录取，我都决定了高考后立马南下，只为去海边畅游一番。祖国内地的孩子，何曾有机会面朝大海，而北京虽然也有海，但却不可同日而语。 收到中山大学通知书的时候，我已经在广州混迹良久，终究没能考上北京大学，我还是象征性的失落了整整十秒钟，然后打电话给爸爸mama，告诉他们自己名落孙山的事情。北大是每年莘莘学子（文科生）的终极目标，在古代相当于是状元的位置，而我只能考上中山大学，便是状元未及第，便是落第，所以我以后行走江湖，便以落第书生自居。 2010年9月12日，我永远记得这个日子，怀着满腔热血和无线憧憬走进广州大学城，这里的一切对于我都是新鲜的，中学时代的束缚将在这里得到彻底的解放，而对于很多人来说，大学就是一个放松的地方，或者可以说是放纵，因为他们接下来的四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考上大学，其实是来求知的。 大学第二天，我认识了这一生中对我最重要的一个女人，她叫苏敏，因军训结缘，因同班相识，因共同志趣相知相惜，因为花容月貌而暗中爱慕。我这一生中最幸运的事情，就是高考时数学最后一道题不会做而只能考上中大，得以让我在亿万国人中，能遇到心爱的她。 暗恋是一场独角戏，为了有朝一日能自信满满的站在苏敏面前。我努力学习，大学从未缺过一节课，我加入学生会组织，在师生领导之间左右逢源，我创建社团机构，对各种待人接物游刃有余，我每年都竞选班干部，在对班级所有的事情上，事无巨细亲力亲为，只为能在苏敏面前立功。两年后，我大二结束，经济学专业的我们面临着一次专业方向的选择，因我和苏敏的专业方向不同，同一班级的我们将面临着无缘一起上课的后果，我一时失足，在期末考试之前的班级大会上，利用执掌麦克风之权当众告白。或许是这种绑架性表白对苏敏造成了很大的压力，正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亲密无间的朋友关系也一朝溃散，我们从此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 因沉沦苦海，我便不停找事情做，大三一开始便外出实习，从餐饮行业到金融行业，从高级写字楼道繁华步行街，几乎各行各业我都会呆上一段时间，这些时间我只收获了皮毛的社会经验，却也积攒了数万元的私房钱。 一直到大四毕业前，我参加创业大赛，和几个同学一起模拟一家书咖的创业模式，在获得成功之后便拿着奖金和积蓄把理论付诸实践。 刚开始的两个月，我每月都有五六万元的收入，只用了三个月便收回了成本，但很快经济下滑，生意逐渐冷清。加上之前的错误判断，书咖所在的商场在大学城寒暑假的时候依旧要坚持营业，而零营业额的基础之上，还要继续缴纳数万元的租金，四个假期下来，我赚到的十几万全部亏蚀进去，书咖已经苟延残喘，眼看就要经营不下去了。 我想起了我的同学，大学的时候，那些美好的大学时光，同学关系多么亲密呀。我打开毕业纪念册，想翻看一下那些是我可以求助的对象，看来看去，我却只停留在了苏敏的那一页。 厚实精美的毕业纪念册，首页和低封全部都是她的照片，因为经过特殊处理，加上照片是拍得背面，所以很多同学都没有认出来。照片中的她，面朝大海挥手呐喊，玲珑有致的身材曼妙的站姿，让我每次看到的时候都会沉迷其中，多想走进她的人生，此生却无缘。我看着看着，眼角就突然生涩起来，算一算，已经是好多年没有见到苏敏了，苏敏她，过得，还好吗？ 青春在手的时候，你不觉得它有多好，后来的一天，你油然想起你流过的傻气的眼泪，想起曾经要好得可以一起睡觉的朋友，想起你苦恋过的那个人，那时的你，毫无自信，卑微痴傻，心中的酸涩岂是旁人所能共享？这些都是青春，经过时间的滤洗，只留下最单纯和美好的记忆。 思绪兜兜转转，慢慢回到了毕业之际。 我和一众同学身穿学士服，站在图书馆门口，摄影师们挥汗如雨，一波一波的帮每个班级拍照。 “同学们，西瓜甜不甜” “甜！” “来,我喊一二三,大家一起说——谢谢老师,一、二、三！” “谢-谢-老-师!” “咔嚓！”快门声音一闪，我们的大学时代，被宣告结束。 “来，我喊一二三，你们一起把学士帽抛到空中，一、二、三！” “哇喔！” ...... 漫天飞舞的又何止是一顶顶学士帽，还有我们埋葬了四年青春的余晖，当然，还有那一份——属于她的我的初恋。 临别之际，听着他们用各种广东方言互诉离别之殇,我在一旁默默的注视着大家,仿佛旁观者的身份,并不属于这场离别。 蓦然回首，忽然发现当初那个单纯的孩子只身来到南国，耳边充斥着北方只有电影里面才会响起的粤语方言，当时一句广东话也听不懂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喜欢上一个人，便发奋为她努力学习粤语。如今,思念相思之苦，伴随着风花雪月倏然而逝,竟也可以毫无障碍的和别人用粤语交流了,而我的初衷,竟然没有用她的家乡话和她说过一句话,回回首,我仿佛看到了四年前的那个孩子。 四年时间，大学生活到底给了我们什么？又从我们身上带走了什么？ 四年时间，到底可以改变多少东西？ 坚如磐石的感情，冷若冰霜的心肠，还是天真善良的人性。 时过境迁，我穿梭未来，回到过去。 我不止一次的幻想着，毕业多年的我们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快结束求学生涯，那些经历种种不过是一场梦，梦醒了才发现刚刚军训结束，我不过是因为太累所以只是简单睡着了做了一个梦，梦中的场景虽然真实，但那只是梦，梦醒了，我还是一名大学生，一名刚刚入学不久尚未结束军训的大学新生。 只可惜，梦醒了，现实依旧，大学时代已经成为我记忆中的一段时光，比起那中学时代，更加深刻隽永，更加铭心难忘。 而回想起自己这大学四年，我后悔了吗？ 不管你承不承认，有些人天生易犯贱，越得不到越珍贵，越轻易就越不珍惜，就如同登山一样，最美好的过程在于攀登的过程，等你爬到山顶或许你会发现山顶一片荒凉，连一朵鲜艳的花儿都没有。暗恋或单恋之所有百般滋味回味无穷，就是在于你喜欢的那个她，在你主观想法中注定不喜欢你，这样一想，你就更加喜欢他了，如同一个你永远到达不了的山顶。 所以我没有后悔，我从不后悔。或许我不进行那场滑稽的告白，生活便会截然不同，但我觉得永远不会告诉苏敏内心的想法，即使和她做一辈子的的亲密朋友，那也不是我想要的。所以，大学四年里，我并没有因为我做过什么而后悔，我会后悔的，都是那些心有余而力不足没能达成或者没有勇气去做的事情。 让人放松放纵自由散漫的大学，就是这么一个存在，让人在挫折中成长。 高中时，我们在黑暗的知识海洋里遨游，大学对我们来说，就是一盏灯塔，我们努力游了三年，终于各自到达终点；考上大学后，天忽然就亮了，可是面对花花世界，我们却不知该往哪儿走。 我一直在想,大学为什么要把课程安排的这么松散，然后耗上我们四年的青春，而不是像中学一样朝七晚五学上两年就毕业——后来总算是明白了,它就是要这样，用尽四年的时间，打磨你的锐气，消耗你的梦想，拆散坚定过的爱情，然后才能放心地把一个足够圆滑和现实的你，送到社会，送到婚姻，送到现实里。 大学，多可怕、多无奈、却又是多必要的存在。 而那些在大学时结下的身后革命友谊，却经不起糖衣炮弹的轰击，即使是亲如兄弟的手足，谈到金钱也会伤到感情。陈书生无计可施，无奈到无可奈何。 2016年3月的天气异象，不仅宣示了即将危机的经济形势，也宣告了陈书生的命运多舛，他回家之际偶遇歹徒行凶作祟，危难之际又挺身而出，却发现置身冒险换来的结果一文不值。而后遭遇歹徒暗算，直至昏迷不醒，灵魂似乎脱离了身体。陈书生似乎能看到躺在车边自己的身体，后脑潺潺流着献血，周围却死一般的安静。 万籁俱寂，狂风乍起，刮落了无数枯叶，漫天飞舞... 星转斗移，一道白虹撕裂苍穹，突然，一道晴天霹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