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悲欢（六）
众人瞬间又将目光转向方诗婧，饶是她平时再活泼灵慧，此时在一个陌生的坏境中，被如此多的人注视着，也顿时感觉手足无措。 月寒仙子瞧着她‘木讷’的模样，也不动肝火，只是接着道：“就当检验你的功课，不用紧张，只管去便是。” 虽然月寒仙子说的轻巧，但那是因为她并不知道三者的关系。可方诗婧她自己却如何能不知道？如何能当简单的校验功课？可以说，两人的命运现在是间接掌握在她的手中，叫她如何能够不紧张？ 凌封真人也瞧见了方诗婧，知道她是月寒仙子刚收的徒弟，忍不住打量了起来。原先不经意的眼神，片刻之后变得逐渐凝重了起来，就连眉头也轻轻的皱了起来。 方诗婧见众人都等着自己，又是师傅吩咐的，自知道躲过去，硬着头皮走了出来，缓缓的站到了两人的面前。为了不让他人瞧出端倪，她一到两人面前，就双目一闭，不去看两人，张口便吟诵了起来。 “天画日月，象天之明，地托儒星，无远弗届……” 随着她的声音缓缓的飘出，在场众人只觉的似有清泉岭音在耳边悠悠响起，一时间，众人的浮躁的心绪也慢慢平和了下来。 凌封真人微微的点头，朝着月寒仙子道：“还未恭喜仙子喜得家徒呢！” 月寒仙子淡淡道：“顽劣小徒，惹真人笑话了。笨手笨脚的，哪里能和真人的关门弟子相比。” 他的关门弟子，自然指的是下方正在接受‘审判’的楚牧云了。对于楚牧云，凌封真人之前已先用‘探龙手’查探过了，并没有任何的疑问，因此，对于眼下的情况，他还是比较放心的。 对于楚牧云的资质，他心底是十分满意的，不然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的为他证明清白。于正道弟子而言，修为强弱只是第二，人品心性方为根本。楚牧云身边的这个拥有血炼法宝的发小，始终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在一些关键时候，甚至可能是致命的。 若是能借着这次机会，光明正大的剪除掉这一个麻烦，自然是再好不过。最不济，哪怕最后证明林小轩并没有身怀魔教功法，但也能借着这次机会，斩断两人之间的联系。 为了这个关门弟子，凌封真人可谓是煞费苦心。但并不只是因为楚牧云的天资过人，更重要的是，在楚牧云的身上，凌封真人能看到另一道冷傲却热血的身影，遗憾的是当年终究是没能从那泥潭中将他拉出来…… 只是这些都不足为外人道也，对于他来说，这场闹剧在方诗婧开口的那一刻，其实已经结束了。 不过眼下，却又另一件事又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瞧着方诗婧的身影，若有所思的对着月寒仙子道：“仙子太过谦虚了，令徒的资质虽说乍看之下只是中上之姿，但细细打量后，却又发现其中敛而于内的特殊，光芒不显于山水，玲珑剔透，倒是让我想起了曾经也有个女子，和她一样拥有这等名为‘七窍玲珑体’的特殊体质。” “真人言重了。”月寒仙子淡淡道：“世人多愚昧，胡编乱造之言，岂可轻信。所有人对那女子都心怀恐惧，畏之如魔似鬼，纵然时光转逝，也是兀的如此，每每听闻，皆是夸大其词，这‘七窍玲珑体’之名，也是出自他们口中，想必也是当不得真。” 凌封真人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至于他心中如何想的，怕是除了他，谁也都不知道了。 两位得道高人云淡风轻的交谈了几句，便都不再多言，纷纷将目光转向场内，只不过他们眼中倒影的那道身影，却是那在宽大道袍内瘦小的玄心宗少女。 林小轩和楚牧云一跪一站，皆紧闭双眼，各自运行着体内的真气。但两人的情况又是截然不同，楚牧云一身心法纯粹无比，乃是传自先生和凌封真人的太上清虚道，实为最上乘的道家心法。此时在方诗婧的吟唱中，非但没有任何的影响，反而心慢慢的静了下来，以一个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整个人也是不知不觉的沉浸其中，忘却了身外之事，潜心的修炼起来。 而林小轩却是苦不堪言，他身怀几家功法，传自先生的太上清虚道、传自永善大师的菩提心经就不用说了，乃是九州正道最上乘的心法，一道一禅，交织体内。但这两股真气虽然细微，此时却也是飞速运转着。而另一股太上忘情的真气，此刻却在体内翻转、闹腾，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甚至时不时还会与另外两股真气相撞，这让他异常的难受。但是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感受到那股真气对方诗婧的吟唱有任何的抵触，相反，似乎还表现的极为欣喜和欢悦…… 林小轩这种真气自己无法完全掌控的现象，在一些散修之中是极为常见的，这些散修无人指导，遇到问题瓶颈，也只能靠自己的经验摸索，如何能与有着上千年传承，无数惊才绝艳之辈的大宗门相比。而且林小轩的情况则是更为罕见，无人指导之下，又身皆数门功法，这几门功法还都是九州最上乘的功法，尤其是太上忘情，就连不是很懂的林小轩都能看出，若此法不是残篇的话，怕是要比太上清虚道还要厉害了许多。 体内几股真气流转，又无人指导，这种情况之下，他竟然没有爆体身亡，不得不归功于洞窟中在佛连果作用下重铸的血脉，已经变得异于常人的坚韧。 好在此时吟唱清心典录的是修为甚至比不上他的方诗婧，他虽然有些痛苦，但却也并非不能忍受，若是换做修为稍高的人，哪怕他彻底学会控制体内真气，也很难不被人瞧出端倪。 随着方诗婧最后一字吟唱完成，他总算舒了一口气，睁开双眼，缓缓的抬起头来。 却见方诗婧长长的睫毛也微微一动，明亮的双眸刚好对上林小轩，见他无事，眼中仅有的一丝忧虑也消失的无隐无踪。只不过她片刻之后，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突然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不露痕迹的‘狠狠’看了林小轩一眼之后，瞥了一眼楚牧云。 不知何时起，楚牧云已经变跪为坐，双腿盘起，脸上一脸肃然，隐隐有凌霄之气散出，兀自入定般的的还在运转着体内的真气。 “阿弥陀佛！”永善也是舒了口气，道：“诸位见证，想必也看到了，林小轩和楚牧云两人体内并未藏有任何魔教的功法。” 凌封真人呵呵一笑，道：“大师慧眼如炬，贫道佩服之至。” “如此……”永善道：“不知真人如何安排他俩？” 凌封真人道：“大师此话是何意？牧云乃我关门弟子，此番证实他与魔教毫无勾结，自然是带回天云，悉心培养了。至于林小轩……” “如何？”永善大师问道。 林小轩此时也将目光从方诗婧身上移过，看向凌封真人，竟有隐隐的期盼。 “林小轩资质凡凡，怕是难攀道家高峰，但若是带回青云，做一普通门外弟子，本来倒也无妨。只不过……“他将目光缓缓的移向林小轩手中之剑，让林小轩心中不由为之一紧。 ”他虽不是魔教中人，但他怀有这等血溶之物，却是不争的事实，天云门若是收留于他，那天云万年声威必将毁于一旦，叫我如何面对为天云门殚心竭虑的列祖列宗。” 他话风一转，建议道：“不如，给他一些盘缠，让他在沧州、瀚州、宁州寻一谋生，平平安安的娶妻生子，也好过于在江湖中终日提心吊胆。至于那柄古怪的剑，则必须交托于我天云，让我将他封印于藏兵阁中，以免祸害苍生。” 林小轩心中一惊，内心深处忍不住升起一股无形怒火，只不过此时形势比人强，他不得不按捺下来。他的头轻轻的低拉着，为了不让人看到他眼中逐渐泛红的无边火焰。 方诗婧可谓是再了解林小轩不过，瞧他的这番模样，她也知道他现在恐怕极为难受，正在极力的压制自己，生怕他在这种情况下做出惊人的言行，竟鬼使神差的朝他迈了一步。 “诗靖，还不回来？” 瞧着方诗婧有些异样，月寒仙子眉头也是微微蹙起，她发现这弟子端的是有些奇怪，言行举止总是出人预料，看起来胆小甚微，但却总是一惊一乍，好似管不住自己一般，与其它循规蹈矩的徒弟相差甚远，忍不住有些头疼，回宗之后，还是得好好调教一番。 方诗婧的脚步硬生生的停住了，对林小轩投了个歉意的眼神，便乖乖退了回去。 “弟子有话要说。” 突然，一道冷清傲然的声音传至众人耳畔。 众人寻声望去，却见一身白衣的沧傲雪，傲然的站了出来，朝着凌封真人一拜道：“真人，弟子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