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悲欢（一）
亘古沧桑的声音传遍众人心间，正道弟子只感觉冥冥之中，似乎一把无形的巨锤，在一字一下的锤击着自己的心口，冷汗止不住的直流。更有修为不济者，在魔天谷三位长老一人强过一人的恐怖威压下，直接口吐鲜血，尤其是最后‘宋帝王’的死寂的气息扫过众人时，更是遍体生寒，手脚僵硬，几人当场就被气势震破，昏迷不醒。 凌封真人也是面色一变，宋帝王气息渊源死寂，仿佛一潭平静的深渊死水，但刚才的雷霆一击，却有如同万年枯寂的深渊之中，骇然爆发出的滔天巨浪，似要吞并这天、这地。 这股力量，不正是自己自封修为，返璞归真也要苦苦追寻的太清境第三层才能具有的吗？！ 凌风真人身形轻轻往后飘去，继而缓缓向上。双手慢慢的抬至头顶，成握剑之姿。 一道清风吹过，吹在他有些苦笑无奈的脸上，清爽透彻。 天空之中，似有蛟龙翻滚，忽而风起云涌，天地变色。 刚刚放晴不就的天空再度变得乌云密布，仿佛即将降下一场滔天大雨，洗涤世间。 雷声阵阵，天空之中，在古老的吟唱响起之时，黑云剧烈转动，成倒斗状，如巨鲸吸水般汇入凌封首座手中。 这一刻，整片天地都似乎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凌风真人的枯木龙吟般的吟唱。 他的眼中的光芒越变越亮，在众人各不相同的目光之中，双手猛地挥下。 大道惊仙剑！ 以他太清境第二层的实力使出的大道惊仙剑，这一剑的威力，强过先前妙道真人使出的大道惊仙剑十倍不止。剑芒似乎划破了空间、逆转了时间，转眼之间，百丈巨剑已至宋帝王头顶。 相比之下，先前五丈些许的天魔刀，威风凛凛，震人心神。但与此刻擎在凌风真人手中的通天之剑相比，却如同幼童胡耍的玩具一般，渺小不堪。 这或许才是天云门傲立九州万年不倒的原因吧！ 刺眼的强光之中，隐约可见三道黑色的身影成三角之势，拔地而起，逆着剑光，反冲而上。 铁锁横空！ 蓝戟夺目！ 黑手遮天！ 四股仿佛完全不属于这天地的能量，纵横交汇，于无声之处，进行着惊险万分的交锋。 狂风肆虐！众人被吹得纷纷倒飞出去，地上沙石飞滚，在飓风中粉碎飞扬，迷得场内所有人都睁不开眼。 密林深处，感受着这股让自己身体不由颤抖的能量波动，凌笑寒神情黯然，望着能量的来源处，轻轻的低诉着。 “师傅……” 身侧的瘦小男子，阴阳怪气的道：“你难道还想去救他？莫忘了当年是谁将你逐出师门的？你难道不恨他吗？” 凌笑寒轻轻摇头道：“我与你不同，当年之事，错皆在我，将我逐出师门，也是迫不得已。若不是他，我这条命早就丢在天云山了。他的养育提添犊之情，怎么也报答不了，怎么会有丝毫怨恨呢？” “倒是一份感人的师徒情深，刚才你对妙道下手时，为何不曾想过这份香火之情？”男子回想起了什么，冷笑连连。 提起妙道真人，凌笑寒神情一变，脸上寒意隐现。 “当年之事，妙道也出力不小。若不是我留情，她焉能活到现在？” 瘦小男子微微一愣，惊愕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凌笑寒面无表情，语气却是斩钉截铁，“师傅有难，我得回去！” “你疯了不成！你便是救他千次万次，你也回不了天云了！” 凌笑寒淡淡道，“这和天云无关，便是昆吾此刻跪在我面前，我也绝不会再回天云。你…就当我是疯了吧。” “疯了！疯了！”瘦小男子发出烦躁的嘶吼，“你可知魔天谷死伤无数，从那个鬼地方拿回了‘十殿阎罗杵’，如今魔天谷主已经领悟了三分奥妙。你不可能不知道‘十殿阎罗杵’的威力，便是不如上古卷轴上记载的那般恐怖，以你半步太清的境界，根本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你想送死不成？” “我若死了，你们便再找一人代替我的位置就成了，只要记得阵法大成之日，替我完成心愿，那也不枉我们兄弟一场了。” 瘦小男子越上毛驴，惹得它发出阵阵不满，四蹄乱踢。 “混蛋！你难道还不清楚，连你师傅都不是对手，你去除了送死，根本起不了半点作用！” 凌笑寒拍了拍毛驴的头，算是安抚了它一番，“你看！连它都嫌你啰嗦了！” 瘦小男子黑袍一紧，身体轻轻一跃，探出双臂，拦在他身后，咬牙道：“你想回去，便先问过我再说！” 凌笑寒看着男子，突然咧嘴一笑，“你挡不住我的……” …… 半山腰上的林小轩等人也是骇然回头，朝下看去，皆面露苍白。 林小轩望着那剑光，更是嘴唇都有些打颤了，“这……这究竟是什么力量？” “太清境！” 沧傲雪肃然而立，看向前方，脑海中一个声音不停的响起。身为天云门的内传弟子，自然能感受到那股力量下所展露出来的实力，也只有玄之又玄的太清境才可能做得到。 昏迷之中的妙道真人也似乎有所感应，幽幽的清醒了过来，气息飘忽难觅，气色衰败颓然，头顶的白发似乎更加苍白了，整个人如同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与先前健朗的模样，可谓天差地别。只是她醒来之后，并没有着急查探自己的伤势，看着那耀眼夺目的剑光，突然一行清泪缓缓落下，口中喃喃有声，“锁乾坤一解，师兄百年心血，毁之一旦，此生再无希望踏入太清境第三层了。天云门先祖保佑，此次浩劫，天云能安然度过！” …… 山顶之上，一群少女望着山下风起云涌，天地变色，小脸都变得煞白，她们除了焦急的打转，再也想不到其它的办法。 其中一名少女，身着玄心道袍，发挽随云髻，明眸皓齿，楚楚动人。只不过也不知是为何，她身上的道袍似乎有些宽大，并不合身，但也因此，多增了一分哀楚之色。 她像只无头苍蝇一般，手足无措，即便是隔得的很远，但也能感受到那几股能量的威力，身处其中，危险可想而知。她虽然清楚刚承认自己的师傅修为定然是不凡的，但却也不知道到底到了什么程度，是不是能在下面的那场风暴中安然无恙。 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方诗婧慢慢的退到人群身后，趁着无人注意到她的时候，朝着另一侧的山路往山下跑了去。山路并不平稳，再加上先前几日的大雨使得其泥泞不堪，湿滑无比。方诗婧不知摔倒了几次，也辛亏山路还算宽阔，没有摔下山去。 也不知跑了许久，天地之间，暗了又亮，亮了又暗，恐怖的能量肆意摧毁着山上的一草一木，在几乎被强风刮跑的时候，方诗婧的脚步停了下来，在她的面前，一个隐蔽的山洞逐渐露出了入口。 方诗婧似乎对这里很熟悉，轻而易举的就扫开了眼前的障碍，进入了山洞之中。 洞内光线昏暗，瞧不清全貌。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和草药味传至鼻尖，方诗婧却似乎没有感觉到，她冲着里面大喊：“大师！请你帮帮我师傅！” 她焦急清脆的声音在山洞内回荡，久久不息，除此以外，便再也没有任何的声响。 方诗婧急忙再往前跑去，直至跑到山洞最里面，也没有看到任何的人影，只在一处平石旁找到了一个残留着草药味的陶罐，以及平石前的一滩腥血。 …… 大道惊仙剑的威力在九州大陆众多绝学之中可谓是数一数二，但凡修为相差不大，一旦大道惊仙剑出人，敌人必然远遁，不敢触其锋芒。而此刻却有三‘人’，竟无视剑意，任凭剑光冲击在自己身上。 三道身影周身黑气升腾，紫电缠绕，发虚根根倒竖，在剑光之中，直冲凌封首座。 众人根本看不清场内发生了什么，只是耳边传来一声巨响，一道身影从剑光之中倒飞而出，却是修为已经凌驾众人之上的秦广王。 此刻的那名长老左臂右腿处空空荡荡，连带着衣袍，已经尽数被割去。在众人难以察觉的视线中，一道紫黑之气，从他体内飞跃而出，转眼之间就汇入了魔天谷主手中的‘十殿阎罗杵’中，消失不见。 老者的皮肤在下个呼吸之间，急剧的收缩干瘪，浑身的血rou仿佛在一瞬间被吸干，只留下皱巴巴的皮肤和苍白的骨架，两个空洞的眼珠幽幽的向着天空，不知到他那一刻的心情到底是怎么样的。 众人还未回过神来，天空之中再次炸响。 荡漾的蓝光在天地间流淌消散，大道惊仙剑再现锋芒，修为与凌封首座相差不大的楚江王，三叉戟被崩碎，身体也被轰出剑光，浑身破烂不堪，眼睛依旧漆黑似夜，虽然受伤极重，但并没有丧命。 魔天谷主脸上露出了一丝得逞的笑容，凌封已是强弩之末，在宋帝王手中，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了。 只是他脸上的笑容还未绽放完成，便骤然凝固。 一道清幽身影出现在倒飞而出的宋帝王身后，波光流转，带起好大的一颗头颅。 干瘪的尸体无力落下，一道紫黑之光从体内窜出。月寒仙子傲眼冷眉，手握剑诀，骤然出手，打向那道光芒，但还是晚了一步。 那紫黑之光似乎具有灵性，打了个弯，避开了剑光，冲入魔天谷主手上的怪异权杖内。 而此刻，天空之中再度传来巨响，比起先前两声更为响亮，震得耳膜直疼。 众人各怀期待的朝天上看去，却见天空放晴，剑光消散，半空之中，一道黑影背负众人，桀桀而立，不是宋帝王还能是谁。 地上传来一连串树木倒塌的声音，以及崖壁碎裂的轰隆声。 天云门和玄心宗弟子，皆面白无色，骇然相望。 只剩下魔天谷主的狂放大笑之声，久久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