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外客
林小轩轻轻地打开房门，四处观望了一下，确认没人之后，又极为小心得将门带上。借着淡淡的月光，林小轩轻手轻脚的向村边的一个角落走去，但是他却没有发觉，有两道身影，此时便悄悄得跟在他的身后。 不消片刻，林小轩便走到了村子的边缘，面前两米来高的木制围篱丝毫没有阻拦到林小轩的步伐。 只见他靠着助跑，轻轻的踩着围篱的不规则处，猛地一踮，双手攀上围篱，随后将整个身体支撑上去，转眼间就翻过了围篱，留下后方如同见鬼了似的两人。 一道墨绿色的光芒从林小轩触碰过的围篱上一闪而过，三人却各怀心事，都未曾发觉。 “他…他出去了？”方诗婧双眼眼瞪得滚圆，似是被眼前一幕惊呆了，不可置信转向楚牧云。 楚牧云显然也是被吓了一跳，只是暗道了一声胆子真大，便很快回过神来，随后莫名的开始跃跃欲试起来，“走！我们跟上去！看看他搞什么鬼！”。 “可是…”方诗婧有些踌躇，“先生知道了会责怪我们的，你难道不记得前年谷天都就是出村去捡被风吹到围篱外的书，而被先生狠狠责罚的事了吗？” 出村可谓是山村中为数不多的禁行之事，是先生特别关嘱过得。这么多年，她虽然也向往围篱外的世界，但却从来没有出过围篱。 眼见围篱缝隙中透过来的林小轩背阴越来越远，再不追怕是来不及了，方诗婧暗自着急，却又不敢大声呼唤，生怕惊扰了先生，到时怕是免不了又是一顿责罚。 或许她单纯的以为只要不发出声响就不会惊动先生了…… 而楚牧云显然不是方诗婧一般循规蹈矩之人，更何况还处在一个本就不安分的年龄，先生的教导早就抛诸脑后，默默暗想道林小轩敢出村，难道我还怕了不成。于是把心一横，也不顾一旁犹豫不决的方诗婧，直直的就向着围篱跑去。在接近围篱之时，同样是借着助跑和林小轩一样爬到了围篱顶上，虽然动作没有林小轩那般轻捷，但终究还是翻了过去。 看着楚牧云的身影也渐渐的模糊起来，方诗婧心中大急，又不知如何是好，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踌躇得往先生所在的茅屋望了几眼，随后银牙一咬，似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脚步逐渐增快地向着一个方向而去。 ※※※ 荒山凛冬时节的夜晚向来格外的寂静，连虫鸣声都没有一丝半点。偶有洪荒妖兽暴动而出，也只是被进入山脉內围的修士无意间触怒而起，虽则声势浩大，毁天灭地，但却很快便会消弭无形，恢复一片死寂。很少有修士会在夜间诸多不便的情况下与一只已有灵智的妖兽争斗，至少林小轩活了十一年，都从来没有碰到过。 甚至连先生所说高来高去的修士，林小轩除了先生之外，也没见过别人。虽然从没见过先生有如何通天彻地的大道神通，但是不稍细想，能在这座书籍上记载的四大凶地之首的荒古山脉，带着一群嗷嗷待哺的小孩一待就是十几年，光是这份本事，肯定不是普通的修士能比的。 但是今早凌晨开始，亘古不变的生活似乎有了一丝改变，林小轩见到了先生之外的另一名修士——一个衣衫褴褛的和尚，还是一个身受重伤，性命垂危的和尚。 林小轩见到他的时候，和尚浑身笼罩着一股浓郁的灰气，正奄奄一息的靠着一颗距离村子不到百米的大树，低拉着个光秃秃的脑袋，毫无动静，乍初还将林小轩吓得不轻。林小轩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将这件事告知先生，只是刚一转身，脚步才起，恍然想起先生在今日夜幕降临前便已经出村了，要隔日才能回来。 突然出现的这个怪和尚，让从小生活在凶兽四伏的荒山的林小轩第一次产生了危险的感觉，只因为那个身体薄弱却顶天立地的先生不在村里！ 虽说这和尚看似奄奄一息，似乎没法对自己和村子构成什么威胁，但林小轩还是有些不敢上前窥探，在没有分清楚有没有危险之前，林小轩甚至不敢呼唤依旧在睡梦中的伙伴。 林小轩愣愣得站在原地，眼睛紧紧的盯着瘫坐在围篱边的和尚，像石雕一般一动不动。 只是兀的，一个画面浮猛然浮现在他的眼前。 落日西斜，草屋旁的一棵歪脖子树下，一个穿着兽皮衣裹的少女靠着树干仰着头坐在一块青石上，晃荡着玲珑的小脚，看着远方微微出神。突然一个鼻青眼肿的少年从她的旁边窜出来，惊了她一跳，传出阵阵铜铃般的笑骂声。 少女望着眼前的少年调笑道：“你又没打过楚牧云吧？” 少年嘿嘿一笑，咧嘴道：“他比我大上半岁，我打不过他不是很正常吗？” 少女却是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你和他不一样的，先生都常常说他天赋极高，若是以后踏上修道之途，必定是能有一番作为的。” “不就资质好点嘛！我要是修炼，也一定可以修得像先生一般厉害！”少年不服气的抬起头，倔强的挺立着，迎着落日的余晖，看向面前的少女。 少女俏皮的翻了个白眼，跳下青石，挥了挥手，“和你说了也是白说，反正你终究是比不过他的！”说完，头也不回的向着一间草屋走了去。 你终究是比不过他的…… 这句话就像魔咒一般时不时出现在林小轩的脑海中，那天起，他便暗暗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打败楚牧云。村里最早起来做早膳的初夏每日雷打不动的辰时起床，他便每日寅时起身，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做一些打磨自己力气的锻炼，尤其是那块方诗婧平日里喜欢坐着发呆的青石，更是不知被他来回搬弄了多少次，村子的围篱也不知爬上爬下了多少回。 此时这个场景再度浮现在林小轩眼前时，却使他产生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的想法——他要修道！先生不教，那便和这个素不相识的和尚学！哪怕最基本的修道之法也可以！ 这念头一经生成，犹如如附之蛆，却怎么都挥之不去。 夜色似乎更加浓郁了些，万籁俱寂的荒古山脉之中，似乎所有的生物都消失了一般，林小轩从未如此清晰的感觉的这般急促的心跳。 “咚！咚！咚……” 终于，他的左脚轻轻的移动了半步，但这半步，却像跨越了两个世界一般。 “喂！和尚！”林小轩压低了声音，像一只随时跃起的豹子一般弓着身子，低声的探问。 …… 没有任何的回答，和尚还是不动分毫的坐在那，连表情都没有一丝波动，依旧是第一眼见到的那般灰气沉沉，眼睛更是始终闭合中。 “该不会已经死了吧！”林小轩暗自嘀咕着，弓着的身子似乎也直了一些，又向前走了几步，这才真正的看清楚了和尚的模样。 林小轩此刻才发现，这和尚的伤势比自己刚才想的还要严重许多，怕是已经不活了。 虽然浑身被一股无法理解的灰气笼罩，但透过灰气，还是能清晰的分辨和尚的五官；饱经风霜的面容带着些许的痛苦，嘴唇微启，似在呢喃；原本应该宝相庄严的金丝红底袈裟此刻就像几条零散的布块一般挂在身上，袈裟内里的白底禅衣更是破洞百出，惨不忍睹。 脖间的一串大小相间的檀木色佛珠倒是保存的极为完好，似乎连一丝尘埃都没有沾染，与破烂不堪的全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林小轩不由好奇的多看了两眼，发现那较大些的几颗暗金色佛珠上面似乎隐隐约约的有字迹显现出来。 林小轩看了眼连眼皮都不动的和尚，定了定神，又走进了几步，将脸慢慢探了过去，终于看清楚了佛珠上的字。 禅！ 当这个赫大的梵文字体落入林小轩眼中时，他的身形不由一震。有些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再次仔细的观察那串似乎能表明和尚身份的佛珠。 终于，经过反复的确认，林小轩对和尚的身份也有了一定的认识，竟然是来自四大宗门之一的大禅寺！ 世间万道，修炼禅道一途的门派也是不知多少，光是东陆一陆，就有大小禅门数十个之多。只是有的名声显赫，行走天下，有的却是选择偏僻之处，闭门行那苦行僧之道，避世远俗。 但是只要提到禅道，首先映入脑海的必然是三皈和尚创立的大禅寺。九州大陆上人人皆知的俚语‘一山六御三辰阁，二院四堂五星宫’，其中的二院四堂说的便是大禅寺的长老院、达摩院、戒律堂、罗汉堂、般若堂以及阎罗堂。 大禅寺位于西陆泽州云隐山，享誉不知多少岁月，一直香火鼎盛，深受爱戴。二院四堂修禅悟道的和尚也自然不知凡几，不同于其他宗门时不时会派遣门下的弟子行走天下，一边磨练，一边惩恶扬善，大禅寺的僧人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是很少下山的。 但是但凡出山的，必是修为有成的得道高僧，他们最明显的标志便是，脖间的佛珠上间隔着串有刻有‘禅’字的大佛珠。 林小轩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和尚，忽地想起夜里的那道通天金光，宝相庄严，让人不敢直视，莫非便是眼前的这和尚闹出的动静？ 若真是这样，那他的修为该达到何等惊天动地的地步？林小轩在心里默默的把这个和尚和先生做了下比较，想了想应该还是先生厉害些，起码没见过先生受过如此重的伤。 “呃……”一声带着苦楚的呢喃声将林小轩思索兀的打断，他定睛向和尚望去，却见和尚原本紧闭的双眼此时却微微有些张启。 不知是不是错觉，林小轩突然感觉身体有一瞬间似乎被锁定了一般，无法动弹。那种感觉转瞬即逝，却让他的汗毛瞬间全部乍起，一阵惊人的凉意席卷全身，犹如堕入寒风冰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