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冰释前嫌（一）
那道剑光，很快，也很美丽。 银白色的剑光，没有半点杂质与污秽，即使在这已经丧失了颜色的世界里，也没有能阻止它散发出独特的光芒。 剑光并没有一点凌厉的杀气，而是充满了浩浩荡荡的正气，根本就无法令人提起反抗的欲望，甚至还会产生一种想要融合这美丽的剑光，体验这浩然正气的怪异想法。 如今的老汉就陷入了这种境地。那道剑光出现以后，仅仅只是击退了他的拳头，同时破除了他这天地失色的秘术，便融入了他的身体之中，让他一时之间表情呆滞地站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你对爷爷做了什么？” 一屁股墩地坐在地上，被接触了禁锢的郭曲还没有来得及休息会，那边劲风突至，却是张琦面色阴沉地前来质问。 当然，语气中除了凶狠，还有难以掩饰的担心与害怕。 “没什么，只是想用那道剑光摧毁，呃……” 郭曲原本想逗弄一下这个与自己生死相向的少女，可是在见到她快要哭出来的无助与哀求后，他暗暗骂了自己一句禽兽，然后正经地解释道：“没事，那道剑光不会杀人，它只会净化人的心灵。” 可惜，有的时候正确的解释或许更会让人误解。比如说此时，在听到郭曲的解释后，少女翻了翻白眼，然后用看弱智一般的眼神看着郭曲。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净化心灵？你以为你是谁，第十殿万教的那群和尚，还是万国盟神主教的那群神棍骗子？” “……” 郭曲突然觉得，还是说那剑光会把老汉干掉算了。 且先不说郭曲与张琦的闹剧，此时在老汉的身体里，确实就发生着一场和净化有关的洗礼。 幽蓝色的识海里，老汉的神识复杂地看着那道浩浩荡荡的剑光与他如同碧海般美丽的识海里，那丑陋可憎的红色方块进行着斗争。 修道之人讲究一个清静无为，避世修心，这也是为什么古往今来许多文人墨客在官场失意后，纷纷选择隐居的生活，为的就是不让心灵为尘世所染。 曾经在老汉的识海里，经过长年的修道早已将其化为了这纯洁无垢的大海，这也让他无比自豪。毕竟根据记载，即使是在历代酆都的大能中，他这碧蓝色的识海也足以称得上是一流。就算在当代人中比，也就只有第五殿的殿主可以稳压他一头。 如此成绩，自然让他洋洋得意，老怀大慰。再加上当时他家的爱子修为已达化境，又在明珠跟随那个自己最为看好的人闯出了莫大的名头，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他在酆都里行走起来都是红光满面，喜笑颜开。 可是，这份喜悦到了五年前，便化为了震惊，不解，哀伤，以及最后的愤怒。 郭霖，那个自己最看好，后来也确实不负厚望的家伙，拔出了深藏于明珠万民广场地底下的那个，被历代先祖称之为禁忌的东西。 明珠城，在那一刻天翻地覆。 酆都诡城所有驻守在那里的天才，尽数死亡。 其中，也包括了他的爱子，张乐。 很长一段时间里，老汉也觉得此事另有内情，他不相信那个曾经以天下苍生为安身立命之本的青年会做出这种事。当然，如果追究到更深层次的话，老汉说什么也不想承认，他所认可的家伙，他不惜让爱子去追随辅助的家伙，却欺骗了他，利用了他，最后伤透了他。 这份困惑，这份质疑，最后终于化为了愤怒。不是因为他坚持不下去了，而是因为没有人给他继续坚持下去的力量。 哪怕只有一个人，就算是当时年幼的郭曲也可以！只有有人可以站出来告诉他，郭霖当年的事是另有隐情，他依旧是那个为国为民的单纯青年，而非那个众人口中为了一己之私，毁天灭地的大魔王。那么，无论人家怎么说，老汉相信自己也有了可以坚持下去的勇气。 可是，没有，一个也没有。 就算是作为郭霖亲子的郭曲，在面对众人的指责时，也只是低着头不应，好像是无声地承认了一般。 于是，老汉的坚持崩塌了。曾经的那份欣赏，那份坚持，那份信任全部都化为了愤怒的火焰，不仅灼烧着他的身体，折磨着他的内心，还化作了这丑陋的红色方块污染了他的识海。 “郭霖，你必死！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让你的后代好过！” 那一夜，老汉看着自己原本美丽无垢的识海里出现的红色方块，心里发下了这辈子他都没有做出过的恶毒誓言。 可是如今在看到了这道美丽的银白色剑光后，那支撑了老汉五年的誓言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动摇。 老汉当然认识这道剑光，甚至可以说，发出这道剑光的剑，还是他当年指引郭霖去取的，因为那时的他相信郭霖必定会拿到这把剑。 或者说，是火，是仙火。 火名，仁道。于火中蕴育出的剑名，湛卢。 在酆都诡城某个不知名的破殿内，有着一些诡异跳动的火苗。酆都人对那些火焰有着异常贪婪的心态，几乎每一个酆都人都会这里一趟，意图取走其中的某株火苗，纳为己用。 酆都人内部称这些火苗为仙火，那何谓仙火？ 这些火苗挑选主人，一不看资质，二不看实力，它所看的只有一件东西，品质。如果你的品质与某个火苗暗合，那么这个火苗便会追随于你，直到你死。 火苗的妙用有很多，不过究其根本，酆都人对其垂涎欲滴的理由就在于它会根据主人自身的需求，随意变化出主人想要的兵器形状。 郭霖当年在老汉的指引下前往那破殿之中，待了十天十夜之后终于带着一把有着纯黑色光泽，厚铁刃的剑归来，同时淡淡地说出了这把剑的真名，湛卢。 被华夏神兵榜誉为上古十大名剑的湛卢，仁道的化身，郭霖所取得的火苗之名也就呼之欲出，仁道仙火。 这就是郭霖灵魂的本质，仁道。 从那一天起，郭霖仁侠之名不胫而走，成为了他日后行走天下的称号。 曾经的回忆再次浮上眼帘，老汉看着依旧在和那丑陋的红色方块僵持着的剑光，语气颤抖地求问道：“这是郭霖的力量，还是说郭曲的？” 剑光清鸣，如同剑身出鞘时的身体，随后一道身影便出现在老汉的面前，那人赫然正是郭霖。见到那个五年间让他恨得夜不能寐的家伙时，老汉的眼里却没有了仇恨，而是多了些许希冀以及渴求，只见他急不可耐地追问着。 “当日，郭霖毁灭天地之举，是否无愧于心，无愧于民，无愧于天地。” 剑光没有回答，也没有任何举动，只是保持着先前的形态，依旧那般美丽而耀眼，不过老汉已经明白了，他已经得到了自己等了好久的答案。 “是吗，原来，郭霖他真的没有背弃本心啊！” 心结已除，心魔自消，那丑陋的红色方块在丢失了力量来源后，不过一合就被剑光消灭，还了这美丽的识海一片安宁。 剑光在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之后，自动消散了，化为美丽光雨洒遍了这个识海世界。沐浴在这光雨之中，老汉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这五年了从未有过的，享受与祥和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