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觉醒
淅沥沥。 山麓村终于完全没入了夜色之中，而此时，那早已整装待发的乌云，也渐渐丝丝扣扣地垂落而下，这场午时便就绪的瓢泼大雨，仿佛也在恸哭。 “嗯…” 微不可闻的声音，似在回应着这场暴雨。 雨幕中，景岚抬起了沉重的眼帘，雨水恣意的闯进他的眼里，洗涤着那眼中的茫然。 景岚眼神涣散，但很快眼中又重新聚焦，他明白自己身处在何处。 触目可及的‘山麓村’石碑正静静地坐落在村口，朝着他，仿若在嘲笑着：废物勿进。 景岚无奈地摇了摇头，往身旁看去，自己的衣物凌乱地躺在泥土地上，早已被雨水湿透，包袱里一枚细软色作银黄，那是银子，景岚知道这是那老先生最后的施舍。 结局已经知晓，现在无论回不回慈幼局，都没必要了。 他也满足了，比起重新进入村中承受众人的鄙夷与唾骂，这样的结果已经算很好了不是吗？ 对啊，我还有什么好迷恋的？ 景岚自问着，但心底深处那一股不甘心与痛苦，却像一把尖刀，一刀，一刀地剜着他心头rou。 眼睛湿润了，他又哭了。 景岚仰着头，双手撑在身后的泥土地里，抓起十道泥痕，眼角的泪水和着漫天的雨水，分不清楚。 为什么？ 为什么要让他承受这种不公平的命运！ 为什么自己的父母要被异人杀死！ 为什么自己先天就是废体！ 为什么自己年纪轻轻就要承受众人的羞辱和嘲讽？ 太多不明白的事情了，景岚喉咙剧烈地抖动着，压抑着极大的痛苦，最后再也忍耐不住，痛哭出声，朝着天际呐喊：“为什么----” 可是没人回应他，夜色暗沉，百家灯火早已熄灭，屋内是贴身暖心的棉被，村民们安静地沉睡在梦中，沉迷在梦的甘甜之中。 有谁想到此刻的深山之中，山麓村的村口，有一位被众人排斥被迫扔走的少年？ 或许他们都知道景岚在那儿，但他们选择刻意的遗忘，没谁会对双亲死于异人口中的孤儿怜悯，在村里看着碍眼的家伙成长到十八岁已经是他们最大的仁慈。 他应该对我们感恩于心，大部分的村民是这样认为的，也的确是这样认为的。 在夜空下静坐许久，景岚狼狈地起身，静静地收拾着衣物和细软，后脑勺肿得很高，以至于景岚起身也是一阵天旋地转。 想起今日的机遇，他咬着牙，心中做出了决定：如果这辈子自己还有觉醒的希望，我要你王瀚庭付出代价！ 很微小的愿望，可要是旁人听了去，会嘲笑他不自量力，如今的王瀚庭可谓是一朝得道，身份不可同日而语，岂是他小小的景岚可以撼动？ 更何况景岚还是个不能修炼的废体。 深深叹了口气，景岚收拾了下心情，无论情况多么地糟糕，他都能咬牙坚持，这十八年来受到地欺侮难道还少了？若不是他性格坚强，怕是早寻一块地儿自我了结。 走进森林，沙沙地树叶磨合声伴着穿林而来的呼啸风声，更增添了深夜幽林的诡秘气息。 雨水透过树叶，偶尔滴滴答答地点在景岚的头上，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踏行在林中，有时被横生地树枝绊倒在地，又很快起身继续前行。 他的方向很明确，那是朝着今日里森林sao动之地而去。 午时的那场sao动虽然动静轻微，甚至不注意就根本发现不了， 景岚对这生活多年的村子却很是熟悉，一直风平浪静的森林竟然打破了已久的沉静！但令景岚好奇的是，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路途遥远，景岚沿着那个方向走了几个时辰，早已饥肠辘辘，而此时，骤雨已停，东方也泛起了鱼肚白。 五脏庙在打鼓，他不能无视这个迹象，只能从包裹里翻出了他的小布囊，那是他的百宝囊，里面装着各种小东西。 从中翻出了带布套的小刀，景岚就近拾取了一根树枝，比划了下粗细，摇了摇头，随手一丢，又在附近找寻了一番，终于找到合乎心意的树枝，然后盘腿而坐，细细地削了起来。 在森林行走，很容易碰着野兽，虽然都是野猪蛇虫之类，但也需要打起十二分警惕。 不多时，树枝在他的手里便成了一根短矛，那尖头足以破开野猪的表皮。 做完这些，景岚很是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心里的阴霾稍微消散了些，不管怎么说，哪怕将来有机会雪耻，也不如眼前填满五脏庙来的重要！ 片刻后，树林里想起了噼里啪啦地响声，那是油脂滴落在火焰上的声音，一只去皮的rou兔穿叉在树枝上，其下火舌不断地舔舐着兔rou。 景岚双手抓着兔腿rou，正细细地品尝着，山野之rou就是鲜，虽然手中没有调味品，但这滋味已经让他陶醉其中了。 饭饱rou尽之后，景岚沉浸在余味之中，继续赶路，此刻离那事发之地怕是不到半个时辰的脚程了。 收敛心神，景岚的表情严肃起来，再往前便是是非之地，也不知晓里面到底有什么，但是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掉以轻心。 越是往前，景岚的眉头越是紧皱，太奇怪了！ 这一路走来，所能见到的鸟兽越来越稀少，即使是爬虫，都好像一下子失去了踪迹！ 这不能不让景岚心生紧张。 “此地有古怪，我从没见过这种事情，”景岚细细地看着泥土上纷乱的足迹，这些都是野兽留下的，但重点是这些足迹相当的混乱，向着景岚来时的方向而去。 就好像在那些野兽身后，有什么大恐怖在追赶着他们！ “连这些野兽都应付不了的威胁，我这手无傅鸡之力的凡人，怕是遇到危险也毫无应对之力！”景岚分析着眼前的状况，在思考自己是否继续前进。 “罢了，如果我丧生在这也是天意。”景岚抬头，顺着稀微的树叶之间，望向天际的那一抹蓝。 “闯上一闯吧，看着贼老天还要对我落下什么业障！”注意已定，景岚沉着地向前走去。 片刻间，他来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处开阔地空地，周遭的树木被尽数焚毁，处处是一片焦黑之色，满眼看去，那烧毁的树木依旧冒着青烟，即使是一夜的大雨，也未能彻底熄灭。 而那空地中间，正一动不动地躺着一个人，面部朝下。 景岚瞳孔一缩，眼前的一幕太过诡异！ “死了吗？”景岚微咪着眼，将短矛持在身前，以应对忽然的不测，如此细细观察许久，那躺在场中的人一动不动。 但他不敢丝毫掉以轻心，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下心中的紧张，景岚终于迈开了步子朝那人走去。 手中的短矛被他紧紧握着，若是这人暴起杀向自己，那他会立刻用着矛头刺入那人的身体之中！ 如是想着，景岚终于来到这人身前一尺的地方，垂首望去，这人头生双角，浑身覆盖着一层蓝麟甲片！方才还以为是这怪人身上的衣裳！而这人臀部的尾骨居然长出了一条尾巴！ 景岚瞳孔急速变小，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已经猜出眼前这个似人非人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了！ “异人？居然是异人？！”景岚冷汗涔涔，后背一下子就湿透了，只觉得浑身乏力，竟是紧张地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啪啪” 枯叶被景岚坐碎了一地，而此时，那异人的尾巴动了一下。 “逃！”景岚惊骇欲绝，只感觉全身像过电一般，这是恐惧的感觉，鸡皮疙瘩连带着汗毛都倒竖起来！ 这异人居然没死，自己现在不逃，等着就是一个死字。 没有丝毫犹豫，景岚撑地而起，飞快地跑了起来，然而，他快，异人比他更快！ 那尾巴竟是“嗖”地一下快速伸出，朝着景岚逃逸的方向缠绕而去！ 空中有破风之声响起，景岚刚想回来一望，就骇然发现胸前被一根毛茸茸地尾巴缠住，绕了两圈，一股巨力拖着他腾空而起，向异人飞去！ “放开我！该死！！”景岚极力地挣扎，这种离地的感觉让他很不好受，但是瞬间即将到来的死亡更让他肝胆俱裂！ 只有真正面临死亡的那一刻，才知道死亡的恐怖！而且是死于异人口中的大恐怖！ 异人是吃人的，他们以鲜血为饮，血rou为食！ 眼看着自己离那异人越来越近，那异人此刻朝下的面目也向他看了过来，那脸上只有两只铜铃般的大眼，血红无比，如同血海，其下是一张满是獠牙的大口，正涎着腥臭的唾液，期待着猎物的到来！ “我不能就这么死了！”景岚很是慌张，看到眼前的一幕他有种快疯了的念头，死死地扒着缠绕在身上的尾巴，却完全撼动不了！ “拼了！就这样死掉我不甘心！！”景岚大声咆哮着，面目狰狞，做着困兽之斗。 “去死！”眼看着那血盆大口越来越近，就在不足五寸的距离，景岚大吼一声，灌注全身的力气，将短矛死死地插进了异人的头颅之中！ 异人血红的双眼满是惊愕，似乎没想到这一幕，但醒悟过来已经太迟了，重伤让它轻视了潜在的猎物，忽略了哪怕只是一点危险就将让它死无葬身之地。 它眼中的血红缓缓消散，景岚落到了地面上，直到现在，景岚还有点云里雾里的感觉，这就死了？ 他还是不敢相信，又拔出了短矛在异人的双眼里捅了两个大窟窿，直到确定它真的死透了，才虚脱无力的坐在了地上。 “咦？”就在这时，一颗血红色的珠子从异人眼中滚落出来，这珠子只有拇指大小，但散发着阵阵柔和的气息。 “这、这是兽核！”景岚想起来了，这是异人体内的灵力，而这珠子一般的东西，便是储纳灵力的兽核！ 居然是这个东西，想到自己的体质，想到这三年来受到的讥笑和嘲讽，景岚脸上又流露出无奈的苦笑，那是明知事不可为却又不甘心的笑容。 没有任何思考，就仿佛跟自己较劲般，景岚伸手将兽核纳入掌中，而后吞下，双手结起了奇妙的手印，那么连贯，自然， 那是灵脉觉醒的手印。 轰！ 一道热流飞速地席卷了他的周身，在四肢百骸中急速流窜着，那感觉非常的舒服，就好像原本便是属于他的力量般。 包袱重的灵章不知何时竟然飞到了他的身前，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丝丝缕缕地光芒包裹着景岚，最后消失在身体表面。 而在景岚的丹田之中，灵章溢出的光芒与异人的灵力迅速混合在一起，一股强大的力量至丹田开始，而后席卷全身。 两个时辰之后，景岚睁开了双眼，天色还早，周围依旧断木残痕，仿佛一切未变。 但景岚知道，他，觉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