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多事之秋
楚云儿苍白着张小脸，一动不动，终究克制不住内心的疼痛，泪水从眼角滑落。 这就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吗？ 难道这就是她和哥哥的缘分？她不愿意相信。 母亲第一次领她到楚庄的时候，她看着诺大的高门大院，惴惴不安。纵使年幼如她也知道从此以后，她们母女两就要寄人篱下，看人脸色。仿佛一夜长大，之前还无忧无虑，只知道贪玩嬉戏的野丫头如今纤细敏感，犹如早成的少女，脸上多了一抹凝重，几丝忧虑。虽然母亲一再说投奔的这个姨妈是她的亲jiejie，是一个相貌极好，才艺双亲的绝色女子，也说了有姨母在，一定会护她们母女周全，虽然父亲不在了，但是，母亲一定不会让她受委屈。但是，除此之外，母亲说得更多的是姨母的喜好，喜欢什么样的点心，喜欢什么样的颜色，喜欢什么样的味道，事无巨细，反反复复的耳提面授，直至她能倒背如流。楚庄再好，她终究是客；姨母对她再好，她终究是一个外甥女。从一开始，她就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一不小心就惹姨母不高兴。 可纵使她再小心谨慎，终归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姨母院里的花厅，摆放着的都是姨母平日里收集的心头好，不论是精致的瓷器还是名贵的兰花，或者是巧夺天工的玉雕，姨母都当成了宝贝。除了姨母身边的大丫鬟，也就她能碰。这一日，当她小心擦拭着姨母最喜欢的那件白玉花瓶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呼喊，兀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楚云儿手一颤，花瓶就从手中滑落，她还没反应过来，花瓶已经落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瓣。惊慌失措的她顿时六神无主，大脑一片空白。 迷迷糊糊的彷若做梦一般，只记得后来姨母过来，还没看到那一地碎花瓶。那门边白玉一般玉树临风的公子便跪地认罚，说是自己失手打碎了玉瓶，求母亲责罚。 原来这就是随姨夫四处云游的楚家少爷，她的表哥。 楚少爷难得回来，姨母自然是心花怒放，哪还顾得上心疼那碎掉的白玉花瓶。就算数十个花瓶也抵不上这大少爷的一个手指头啊。 楚云儿咬着嘴唇感激的望向楚大少爷，再怎么说，那花瓶也是自己打碎的，虽然事出有因。楚云天报之一笑，那温和的笑容犹如一副静心安神的良药，瞬间就抚慰了她狂乱的心。 “你看你，刚一回来就闹出那么大动静，你看把云儿吓得，脸都白了，还不给你meimei陪个不是。”当姨母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楚云儿小脸涨得通红，明明做错事的是她，怎么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楚少爷受委屈，正要开口认错的时候，这楚少爷反倒落落大方的走到她跟前，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刚才云天莽撞，惊吓到meimei，多有得罪，还望meimei大人大量，别和云天生气。” 楚云儿哪还敢说别的，赶忙摆摆手说不碍事。 难得全家团聚，一家人有说有笑。席间，楚夫人一再交代楚云天一定要多多照顾meimei，不能欺负meimei。楚云天自然是满口答应，云儿知道他早已身体力行，更是毋庸置疑。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再之后，对于此事，便不再提起。只是，但凡云儿做错了什么事情，楚云天都一力承担。 楚府上下都知道这表小姐深得夫人和少爷的欢心，俨然这楚庄的正经主子，上上下下对她无不恭敬有加。 云母看到楚府如此厚待云儿，云儿也从一开始的拘谨约束而变得渐渐开朗明媚，内心欣慰不已。 一年之后，旧疾不治，撒手人寰。临终之前，把云儿托付给楚夫人。堂堂正正的成为楚家大小姐。 楚云儿明白，母亲已经替她思虑周全，如若云儿能嫁给楚云天固然是好，楚家说什么也不会亏待了这个表小姐。但假设，云儿与云天终究走不到一块，作为楚家唯一的女儿，楚家自然也会替她选一个门户相当的好人家，看在楚家的面子上，谁又敢怠慢这无父无母的孤女。 云母估计没料到，原本为女儿铺就的大道，反倒成了禁锢女儿过不去的情劫。 母亲的话像一粒种子落在云儿心里，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一日日生根发芽。 楚家哥哥多好啊，长得玉树临风，俊逸不凡，一手好医术妙手回春，医者仁心，对谁都好。对自己，更是诸多维护，每当自己不小心闯祸的时候，哥哥总是替自己开脱，每次出门回来，也都会给自己带上贴心的小礼物。 幸福也不过如此吧。 她楚云儿没有太大的志气，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能够如此相亲相爱，细水长流，一辈子也就圆满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楚云儿为此费近心思，投其所好。楚云天自幼识辨百草，读尽医书，她也便奋起直追，不分日夜的看医书，识百草，多少年的艰辛付出换得哥哥一句由衷的表扬，一切的付出也就甘之如饴了。 路程再遥远她不惧，过程再艰辛她也不怕。只是听到那一句冷静决绝的话，就像听到了死刑的判决，多年坚持的信念轰然倒塌，无语泪先流，扭头便跑。 “云儿！”最先反应过来的楚云天赶忙唤道，急忙追了上去。一向淡定从容的云儿何时如此伤心难过过，别干出什么傻事。 “你看！还说没有什么猫腻。骗谁呢？”王宝凤撇撇嘴。 一群人不欢而散。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说的便是嫣然的多事之秋。 京城好不容易挺过一次天灾，风平浪静后，朝廷自然论功行赏。二皇子自负责水患之后一直兢兢业业，奔赴在灾区前线，自然功不可没。 当皇上问他想要什么的时候，平日里沉稳的二皇子跪在皇上面前，只想求娶龚家小姐，求皇上赐婚。 又是龚家小姐？ 放荡不羁的三皇子，冷漠孤傲的四皇子，如今又是沉稳内敛的二皇子，一次两次还可以说是偶然。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究竟这龚府的嫡小姐有何魅力？ 可还没等皇上弄清楚。关于嫣然的流言蜚语便铺满京城。 “听说那龚府的小姐，其实就是兰桂坊的蓝姑娘。一个官家千金怎么沦落到这样的地步，这下可好了，之前还想着飞入枝头做凤凰，我看现在还有谁敢娶这么一个声明狼藉的残花败柳，什么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全是泡影，你们就等着瞧吧，你看京城哪家高门大户愿意娶这样的女子，纵使她是官家千金又怎么样，谁能丢得起这个脸！”茶楼里有人绘声绘色，口沫横飞，津津有味的闲话时下京城爆出最大的八卦。 周围围了一群人，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有人自动掏了银子，添了一壶上好的茶水，生怕说故事的人口渴了。 讲故事的人讲得口干舌燥，毫不客气的接过陌生人递过来的茶水，润了润嗓子，看着周边巴巴看着他的眼睛，频频点头。 “你也说了是龚府啊，又不是什么小门小户，龚老将军多么英明神武，龚小将军也是英雄少年，一门将相，这龚小姐想必也是傲骨铮铮，这定是有人恶意诋毁！” “说的是，谁那么大胆，看来是不想要命了，居然连朝廷命官也敢诽谤。” 茶馆里最不缺的就是茶余饭后八卦的知情人。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年初的时候，那龚府的小姐不是落水了吗？失踪了那么长的日子，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这就是那兰桂坊的不是了，这不是趁人之危吗？这兰桂坊这回可是踢到铁板了，龚老将军岂能轻易放过兰桂坊。说起来，这龚府这回也真是冤。” 流言蜚语如病毒一般迅速蔓延，当碧云不知所措冲进春暖阁的时候，王宝凤也在第一时间气呼呼的赶到了龚府。 “小姐，你不知道他们都说的多难听，这可该怎么是好？”碧云着急得直跺脚。 “都说什么了？”嫣然不慌不忙，淡定一笑，大有临危不惧的将门之风。 反倒是一旁站着的碧霞忧心忡忡，愁眉不展，亏小姐还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 “青楼女子，残花败柳……”碧云说了两句，只觉得词语污秽，难以启齿。 “嫣然，嫣然，你在哪呢…”声音刚落，王宝凤便席卷着一阵风吹进了嫣然的厢房。 “风风火火的，你这是怎么了？”嫣然打趣。 “你这死丫头，亏你还笑得出来。没事就好，别管他们怎么说，无论怎么样，我都相信你，你别想不开。”流言向来可以杀人于无形，纵使她王宝凤素来我行我素，不拘小节，也知道这恶意中伤的流言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杀伤力有多大。 简直是欲置人于死地，杀人于无形。 好在，她的嫣然非同一般，坚韧得令她钦佩。 什么青楼女子，什么水性杨花，什么残花败柳，都见鬼去吧！她王宝凤只认识她眼中的龚嫣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