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残酷
只见那刘昆耷拉着脑袋，四肢无力的倚靠在墙上，原本黑亮有神的眼睛这会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彩，紧皱着眉头，苦不堪言，哪还有半点平日里的风采。 “楚云天，他这是怎么了？”嫣然退了两步，站在楚云天身侧。 楚云天抬头瞄了一眼，很是不屑的说到：“报应呗，果然是老天开眼。也省得脏了你我的手。怎么样，回府呗。” 这游戏，旗鼓相当，见招拆招，有来有去才好玩，面对一个毫无招架之力的病猫，楚云天完全失去了兴趣。亏他想了好些好玩的法子，带了几包药，还想着如何折磨他，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谁料到，这刑具一件还没上，他自己就先把自己撂倒了，不好玩，一点也不好玩，这大半夜的，还不如睡觉实在。 嫣然一声不吭，瞪了一眼楚云天。 无辜的楚云天无奈的叹了一声气：“哎，我这也是为了你着想，这大半夜的，一个大家闺秀流连在外，终归是影响不好。当然，你若是真想和我独处，我也乐意奉陪。” 沉默不语的嫣然悻悻的撇了撇嘴，疑惑的说出了自己的疑问：“我听碧云说这几日施粥的时候，少了好些人，问了旁人才知道，得了伤寒卧床不起。这刘昆前两日不是一直在城外和难民住一起吗？大灾之后一般都会有大疫，会不会——” 楚云天领会了嫣然的意思，收起吊儿郎当的神情，眉头一锁，凝重异常，挽起袖子，往前跨了两步，细细看了刘昆的神色，扒开他的领口仔细查看，又搭上他的脉搏，一番诊断之后，让屋子里的人全退了出去。 “被我言中了吗？”嫣然惴惴不安，生怕一语中的。如果真是她想的那样，事情将无法想象，将会有多少人会在这场瘟疫中丧失性命，又将会有多少妻离子散的悲剧上演。刚刚从一场水灾里逃出生天，却又马不停蹄的迎来另一场劫难，这样的残酷谁都承受不起。 “像，还得观察些时日。你之前说的，发病的难民，你知道住在哪吗？” “不知道，不过明日一早施粥的时候，倒是可以问到。” “好，先回府吧，明日一早过去看看。” 天一亮，嫣然便和楚云天出了府。 “碧云，你看着你家小姐些，别碰着了胳膊。”楚云天忧心忡忡的看了眼嫣然吊着的胳膊，这胳膊可经不起折腾. “是的，楚少爷。” 嫣然身体已经大好，唯独这胳膊还夹着竹板，绑着纱布，嫣然自称独臂大侠。所谓大侠便应该是行走于江湖之中，行侠仗义、惩凶除恶，做出一些让百姓称颂敬仰，而一般人不敢做或做不到的义举。此时此刻，大侠哪能因这小小的伤痛而自困于闺阁之中，对外头的水深火热不闻不问呢？ 楚云天本也有异议，这样的危急时刻，他也不愿意嫣然以身涉险。嫣然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终归是把楚云天说服了。 早晨露水颇重，空气微凉，楚云天瞄了眼衣衫单薄的嫣然，若无其事的往她身边靠了靠。 “你都这个样子了，就不能消停点？” “我哪个样子了？” 好心当成驴肝肺，楚云天也就没有再自讨没趣，安安静静的坐在马车一头。 嫣然偷偷打量了一眼楚云天，这家伙不说话的时候，还真是一美男子。所以说，男人话太多真的掉身价，活像街头巷尾的大妈。 施粥的地方一大早便已经热闹非凡，铁锅前浩浩荡荡的排着长长的队伍，嫣然一行人轻车熟路的绕过人群，进了菜馆，招呼来彩云喊来相熟的大叔。 “大叔，大婶怎么没和你一块来？” 一句话问得眼前五大三粗的大汉泪水涟涟，“我家那口子两日前就高烧不退，也不知怎的，以往一碗姜汤，捂出一身汗就能好，可如今却是越来越严重。” “可请了大夫？” “看了大夫了，也抓了药，就是不见好。” “你们住哪？可还有人生病？” “我们住在城东，同乡里倒是也有两个前天病倒的。” 楚云天心里沉甸甸的，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事出反常必为妖，哪有突然一下就病倒一片的道理。吩咐嫣然在菜馆里等着，赶忙让楚强收拾了药箱，随大叔一块步履匆匆的往城东赶，钻进巷子，走进一个废旧的院子。 进去之前，楚云天掏出准备好的布头系在脸上，只露出眼睛。另一块递给了楚强，楚强看少爷一脸凝重，也没多问，依葫芦画瓢的系好了。院子年久失修，墙头倒了一半，瓦砾上杂草丛生，昏暗的屋里有股霉味，地上打了好几个铺盖，大叔把楚云天领到屋的最里头。地上躺着的正是大叔的老伴，大叔轻轻唤了一声，意识模糊的大婶已经昏昏沉沉不省人事。 楚云天刚忙蹲在地上，探了下呼吸，这才请了脉。一个院子已有四人高热不退，都有寒战、高热、头痛、乏力、全身酸痛，恶心、呕吐、烦躁不安、皮肤淤斑、出血的症状。楚云天五雷轰顶，纵使他身经百战，可是面对如此残酷的事实还是回不过神来。传说中的鼠疫就在眼前，且不说这个病来势汹汹，极难根治，就想想它的传播速度就会让人不寒而栗。一传十，十传百，这就是一场屠杀。 楚云天让楚强打开药箱，拿了笔墨，匆匆写了一个方子交给楚强，“你赶紧带大叔去佰草集抓药，让掌柜多备些药方上的药材，有多少，要多少，要快！” 楚强接过药方，领了大叔便朝佰草集走。楚云天匆匆赶回菜馆和嫣然会和。 “什么病？” “鼠疫！” 嫣然一看到进屋的楚云天便迎了上去，听到这答案，嫣然呆楞的看着楚云天，半晌回不过神。 “那，现在该怎么办？”面对如此棘手的天灾**，嫣然六神无主。 “上报朝廷，越快越好。” 嫣然赶忙备好马车，匆匆忙忙的往回赶，龚老爷和哥哥都还没有回来。回来打了一个转，嫣然便又匆匆往外赶。 “二皇子在吗？”嫣然拿出二皇子赠与自己的玉扳指，看门的小厮看到玉扳指这才恭敬的请嫣然稍候，小跑着就冲进了院子。 没一会，那通报的小厮回来了，一同而来的不是二皇子，却是一名珠光宝气的妙龄女子，身后跟着四个丫鬟，气势非凡。 “二皇子不在府上，这是府上的侧福晋。”小厮小心谨慎的回着话。刚刚自己一路飞奔着要去找管家，谁知道路上竟冲撞了侧福晋，扑通一声跪地求饶。二皇子未娶正妃，这侧福晋便是府里管事的女主人，平日里这端着架子的侧福晋就没少杀鸡儆猴。而如今，自己竟然险些撞倒侧福晋，便知道闯了大祸。禁不住侧福晋的责问，便老老实实回了话。侧福晋一听说一位姑娘拿着二皇子的玉扳指，脸都绿了，径直便往大门走。 “你找二皇子？”侧福晋趾高气昂的打量着嫣然，倒是长得有几分姿色，难不成二皇子对她动了心？眼神里不禁多了几分阴冷。 嫣然脸色顿时苍白，她从来不知道二皇子居然已经娶了亲，想想二皇子的年纪，又身居如此万众瞩目的高位，怎么可能没有娶亲？大把佳人想攀上这门亲才是。咬了咬苍白的嘴唇，儿女情长的小事在瘟疫面前不值一提，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二皇子在府上吗？我有急事求见。” “二皇子不在，有什么事和我说也一样。” “二皇子什么时候能回来？” “放肆，二皇子的行踪是你能过问的吗？你是谁？”听着嫣然二皇子长二皇子短的，侧福晋就恼火。她虽然知道，二皇子迟早要迎娶正妃，但是娶了又能怎么样，还不是朝廷上权力的结合，而正妃本人只会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摆设。只有她，自幼在二皇子身边长大的亲表妹，才会是二皇子的心头所爱。她一直这么安慰自己，可今天，眼前的女子居然拿着二皇子的玉扳指！那玉扳指，就连自己也求而不得。 嫣然没时间和眼前的人纠缠，这后宅女子的明争暗斗她一点也不想参与，行了个礼便转身就走。 侧福晋看着眼前的嫣然清清冷冷的对自己不搭不理，气得直发抖。瞪着嫣然的马车，转身吩咐身边的丫头：“跟上！” 嫣然一上马车，强装的坚强立马溃不成军，双手捂着嘴唇泪如雨下。她喜欢的人，身边还有别的女人。她喜欢的人，早已经成亲。她喜欢的人，也会像对她那样温柔的对待别的女人。那个人，那双手，那张唇，那颗心，并不属于自己，哪怕一时一刻。心里如同插了一把刀，嫣然痛得无法呼吸。 嫣然紧紧咬着嘴唇，生怕马夫听到了自己的抽泣，此时此刻，她多想放肆的哭，仿佛只有那样，才能释放自己刻骨的疼。嘴唇已经被咬破，血腥的味道让嫣然打了个激灵，轻咳了下嗓子，冲着外头喊：“去威王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