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潘老爷子
边关，潘宅。 艋城一直都是干旱少雨的地方，夏季尤为严重，年降雨量少到可怜不说，还会常常刮起沙城暴。 坚实的大石块堆砌而成的院墙后，是大片郁郁葱葱的植被，再往前看，竟然还有一个小水池，水虽不是很清澈，可里面游着的二十几尾红顶五花狮金鱼脊背上的那条红线却瞧得清清楚楚。 一只皮肤松弛有些干瘪的手从池边伸出，而后便看到水面上荡起一圈圈小小的涟漪，池里的鱼儿不大一会儿全聚了过来，大脑袋挤啊挤，好不热闹。 “来、来、来，小宝贝儿们，快吃，快吃！”喂鱼的是位慈眉善目的老者，他白须白，布满皱纹的脸上红光散，脊背虽有些弯曲可看得出身子骨依旧很硬朗。他站在水潭边的青石砖块上，正给池里的鱼儿喂食。 浅儿不在，他这个老头子虽然想的紧，但心中也有些许庆幸，最起码不会再有人敢祸害他这几条宝贝金鱼了，要知道他们艋城气候不佳，本就不适合饲养这些娇贵的鱼种，这二十几尾，还是他叫人小心照看保护才活到现在的。 老者将手心仅剩的一小撮鱼食倒入水中，拍了拍双手，背着手缓步走到了离水池两米开外的一个石桌跟前，石桌边上有一个用上好的松木制成的躺椅。 “舒服，舒服啊！”不管外面风沙刮的有多大，他这个院子，却总是这般安逸。老者将身子悉数放进躺椅里，椅子便“吱呀、吱呀”的开始来回晃动，怡然自得。 “老爷......，老爷.......，有...有人来了。”一个身着豆青色掐腰薄裙的丫鬟从圆拱门后小跑着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芽儿，你什么时候能改了这冒冒失失的毛病啊。谁来了，慢慢说！”老者一点都不奇怪，他们潘家虽失了朝廷的依傍，可在江湖上的地位却还是很有威望，几乎隔几日，便会有江湖上的朋友前来做客，没什么稀奇的。 他只支起上半身，忍不住开口说了那个小丫头一句。 “老爷...，是，是一个受了伤的年轻人，刚一进门，就....就昏过去了，伤得不轻，流...流了好多血，期间只说了一句话，点名...点名道姓要找您呢！” 点名道姓？年轻人？ 老者心下疑惑，却也不敢耽搁，跟着小丫鬟便到了专门为前来府上的客人准备的厢房。 一进房门，便看到府里的孙大夫正在为一个浑身血迹斑斑的年轻人诊脉。那年轻人衣衫褴楼，丝凌乱，腿上肩上有明显的动物抓痕，脸上黑乎乎看不出容貌，只用双手将一个黑色的布袋紧紧护在胸前，任谁拉都拉不开。 “先救人！”老者见此情形，下意识便张口道。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总算将昏迷不醒的年轻人身上的外伤清洗包扎好，也喂他喝下些许药汁，只等他醒来便能解开所有疑惑了。 老者没有离开，期间一直在隔壁厢房等着，他隐约觉得，这个年轻人似乎会带给他很重要的消息。 君哥儿浑身疼痛不已，仿似觉得自己被一块巨大的石头从身上碾压而过，每一块骨头都裂开了。 他幽幽睁开眼睛，强烈的白光过后出现了一张放大的少女面孔，“你醒啦？” 随后，她撒丫子跑开，一边跑一边喊：“老爷，那人醒了，醒了。” 君哥儿还没来得及将周边的环境打量一番，便听见一个沉稳温和的嗓音：“年轻人，别乱动，你伤的不轻。” “您是？潘帆潘老爷？”带着一丝不确定，君哥儿虚弱的问道。 “我就是！” 君哥儿挣扎着想起来，又被老者轻轻按回了榻上。 “这个，这个是老爷，是老爷让我交给您的东西。”他将手中紧紧抓着的黑布袋子急急递上，连肩上的伤口又崩开也浑然不觉得痛。 “我的老爷是审丰毅，当朝大学士。” 老者听闻此话，脑中一个咯噔，心中立马涌上一丝不好的感觉。 “你是毅儿的手下，他怎么样了？他人呢？”潘帆顾不得看那包袱中的东西，只焦急的问着审丰毅的下落。 “老爷，老爷他...，”君哥儿想起跟审丰毅分别的场景，一向没怎么流过泪的男儿也不禁红了眼眶。 他缓了缓，将自己同审丰毅此前去东元到遇袭之间所有的事情都讲了一遍。 潘帆的脸色很难看，他本就苍老的面上此刻更加沟壑纵横。叫芽儿的小丫鬟赶紧将他扶到就近的一张椅子上，招呼其他下人将孙大夫再叫过来瞧瞧。 坐在椅子上的潘帆心痛难当，他的毅儿啊，他最亲的孩子，居然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了。这叫他一个已到迟暮之年的老人如何能接受啊！如何啊！ 他眼窝深陷，老泪纵横，颤颤巍巍把那个黑布袋子打开，将里面两样沉甸甸的东西拿出，恨不得将其就地摔碎。 就是因为这两样东西，他们潘家，他们潘家才会遭受灭顶之灾，他们潘家军三万多条人命才会被含冤处死。就是因为这该死的皇位，该死的兵权，他的侄子毅儿，才会就这么死了，连尸都不知道在何处。 君哥儿扶着胸口，勉强支起身子，即便他现在很难过，可老爷交代的事情他必须办到。 “老爷跟我分开时，让属下给您带句话。他说：让您拿着这两样东西去凉州找远王爷，让他...让他起兵，北熠耀退位。” 仅剩的一丝力气用尽，君哥儿颓然的跌回枕上，眼前泛起的一团团漆黑让他感觉自己马上又要昏过去似得。 “什么？”潘帆双眼大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听到了什么？毅儿居然要让那狗皇帝的儿子起兵杀了他跟月儿的儿子？ 怎么可能？ 君哥儿忍着剧痛，干裂的唇角开合，“老爷说...皇上心思狭隘善妒，根本适合做皇上，似乎，似乎这次刺杀的幕后主使便是他。” 君哥儿剧烈咳嗽了起来，喉咙泛起一丝腥甜。“北新的一切公文奏折，现在皆是由老爷过目批阅过后才会拿到皇上那里，这..咳咳，这或许就是皇上要谋杀老爷的原因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