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去或是留
黑骨山顶，死角山崖。 “你太急躁了，也不叫上我就自己來这处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万一真的掉下去该怎么办！” 在将辛云努拉上來后，允乐便是一连串的责备。 辛云努站在原地，看着自己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弟，秀致的面容上挂着些许好笑的意味。 这段时间他看得出允乐的心情一直不是很好，但今天竟然这般精神的对他进行责备，虽然是被责备着，但他却觉得欣慰。 允乐，也就是辛允乐，东傲国人士，是辛云努的堂弟，也是冷沦束不为人知的贴身护卫，在十三岁那年独自潜入阳延国，成为钟离墨的贴身护卫，六年來一直负责将钟离墨这边的情报告知给辛云努，再由辛云努对冷沦束进行传达。 “你怎么会突然來这里？”欣慰过后，辛云努有些疑惑，他本以为允乐该是在钟离墨的调遣下正在山上搜寻中的。 “所以才说你太急躁了。”允乐的语气里多了几许莫可奈何，他解释道，“我是想给你传消息來的，可是到处找不到你，正好碰上从这里撤走的侍卫，这才想到你也许來这里做傻事了。” 辛云努被允乐的“做傻事”几字说得有些脸燥，便是神色僵硬道：“……传什么消息？” “方才城门都督程启带的一队侍卫上报消息，说是已经找到殿下他们了，不过似乎还昏迷不醒，现下双绝姑娘正在大帐篷中替他们诊疗。” “已经找到了？！”辛云努一听，大喜，向來沉敛的神色顿时神采飞扬，一扫最初的阴霾心情，然而随后他意识到昏迷两字，脸色又沉了下來，眼底布满了担忧的神色，“不过，殿下昏迷不醒是怎么回事？殿下受伤了吗？” 允乐摇头：“具体的不甚清楚，但昏迷的原因似乎是吸入了什么毒物。” “既是如此，我们赶紧去看看吧！”辛云努说完就迈开了步子要走，但才两步就发现允乐并沒有跟上自己。“怎么了？” 叹了口气，允乐面上的表情有些无奈：“你别忘了我可还是卧底啊，怎会如此大刺刺的去看殿下，我得先回爷那边一趟。” 辛云努蹙眉，盯着允乐半响，忽然问道：“你还是不打算秋猎结束就和我回去吗？我是和你一起长大的堂哥，自那天密谈过后你最近心里一直有事，别以为我看不出來。” 听言，允乐抬眼，盯着辛云努，原本微讶的神色转变为怅然。 “那个呆木头近來的反应十分奇怪，那天我们密探结束，我在回去的路上发现他鬼鬼祟祟，就跟上去，结果发现他是和爷的默侍首领邢消见面。两人的交情看來比我想象中还要深，而且似乎在瞒着我做些什么……”允乐道，最后的话语陷落在自己的愁绪中。 “你是觉得，自己的身份已经被发现了？”辛云努神色严肃，问道。“所以他们才背着你？” 允乐犹豫了下：“……我也不知道是否被发现了，因为在他发现我偷听到了他和邢消的密谈后，他沒有丝毫的解释，也沒有反过來质问我偷听到了什么，只是和我冷战并且一直逃避我。我追问过，可是他却一反常态，变得……变得……” 话到这里，允乐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起來。 他又想起了那日常慎有点随便或者说难听些是有点无赖的样子，他第一次看见那样的常慎，那样让他觉得浑身不自在的常慎，比起说是不习惯这样的常慎，倒不如说是他沒想到常慎还会有这样的一面，这样的常慎让他讶异之外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心头紧缩。 甚至他一直忘记不了常慎离开前脸上那一瞬而过的苦涩，让他心颤，而最后常慎看着他的那一眼更是让他不知所措到极点，每每想起都要心脏狂跳半天。那眼神里有着对他的挣扎和不知该放还是该抓的苦恼。 那表情，那眼神，让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揪住一般，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 而让本以为会相处得更加尴尬的允乐感到欣慰的是，那之后小王妃出事，常慎那个呆木头却是很积极主动的在配合自己进行爷吩咐的事情，完全一扫之前对他的冷淡态度，反而叫他有些不知该怎么反应，而最终他也只能随之任之，毕竟他不想两人就这么失了情谊。 辛云努沒有插嘴，让允乐继续说着：“说实话，这么多年的相处下來，说沒有感情肯定是骗人的。原本面对这么尴尬的境况我还在犹豫是不是该就这么一走了之，可现下……” 听到这里，辛云努眉眼一动。 他听出允乐话里的意思了，他还不打算走。 “回來吧。”辛云努立刻打断了允乐的话，一脸坚决道，“不要再继续卧底了，殿下会让我问你回不回來意思就是觉得你做的已经足够了，九千岁那边，殿下知道他肯定也已经有所察觉，不然关于那个摄政王妃的事情，不可能都认识半年了还不让你知道。” 允乐沉默，他心里也清楚。 但关于小王妃的事情，就连常慎都是不知道的，他不可能会因为这么一件事情而觉得爷就不信任他了。 可是，随着爷每每要和小王妃说些什么就把自己支开來看，他觉得，也许爷……或者说就连小王妃，都是对他有所警惕的。 允乐想起了之前的一些事情。 比方那次在马场时，爷让他先将踏雪牵走，而留着常慎，当时爷似乎正和小王妃密谈着什么，而常慎虽然状似不在听闻的样子，但实际上还是有所反应。 其他的，还有那些每每看似不经意但实则颇有意味的命令。 这一切，都让他无法说服自己。 辛云努见允乐沒有反驳，于是继续说服道：“再说，你已经离开东傲国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回來了，你要记住，你是东傲国人士，不是阳延国人士，你最终都是要站在东傲国的立场上來考虑一切的。” “……你是说，殿下不会接受瑛皇提出的联姻？”允乐问道，他在上次密谈时就听说了瑛皇的提议，当时的他其实心底还是有些雀跃的，因为这样一來，就意味着两国的联盟会更加稳固，而他也不需要为了两国是否会开战而后让自己陷入两难的境地而苦恼。 辛云努眼睑微垂，眼神复杂：“现下还不清楚，但看殿下的样子，比起是不是要接收钟离瑾这件事，殿下更在意的是瑛皇对他如此强硬提议的态度。” “说到瑛皇，这两年來瑛皇给人的感觉确实相差极大，而我觉得爷似乎对瑛皇也开始有所保留。”允乐神情难得严肃道，“两人再也不像以前那般有着叔侄的身份情分在了，虽然表面上看瑛皇还很是恭敬，但实际上已经有经常无视爷建议的情况了。相较在瑛皇坐上皇位的第一年，那时候两人还有所相契合，瑛皇对爷似乎也总是抱着求教的谦恳态度，可就这一年來，瑛皇对于爷的态度就变得强硬了不少。” “这也正是殿下考虑的部分，在殿下看來，这阳延国，是要出大事了。”看着允乐，辛云努一脸正色，同时一字一句道。 允乐闻言，蹙紧眉头，眼神动摇。 “别再想你那些看不见或者说根本不存在的情谊了。从一开始我就对你说过，你最好不要投入自己的情感。不管是那个邢消也好，还是你觉得最亲近的常慎也好，他们毕竟都不是你以最真实状态交往的人。 你不要忘记，你是一个卧底。就算你一开始就沒有抱着要伤害他们的任何心思，但你的身份摆在那里，你一开始就是东傲国皇太子的贴身护卫！而不是阳延国的摄政王九千岁的贴身护卫！到最后，若他们知道你的身份后会选择怎样对待你？ 哪怕殿下肯让你留下來，他们又能接受你吗？这根本就是不可想的，他们不可能毫无芥蒂的接纳你。”辛云努将话语重重落下，尽管声音不大，却也足以撼动允乐原本坚定的决意了。 看着允乐已经开始不知所措的样子，辛云努叹了口气：“总之，我先去看看殿下的情况。至于你是否要跟我们走，还是看你自己的决定了，殿下说过，他不会勉强你，但作为你的堂哥，我希望你回來。” 说完，辛云努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允乐的肩膀，转身离开了崖边。 允乐独自一人站在崖边，脸上的神情颓然并参杂着痛苦。 半响后，他苦笑了下，喜乐的表情配合上这苦涩的笑，分外伤感。 沒再多做停留，允乐也离开了崖边。 而在两人都离开后，躲在一边多时的两人终于能够出來放松一下躲藏多时的身子了。 “啊啊，这可真是知道了很多惊人的事情呢。”其中一人站直了身子，伸了一个大懒腰，并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 “是啊，也不确实的确认清楚周遭的情况就这样大肆说起话來，这卧底的水平可真是不怎么样啊。”另一人的身体耐力显然要强的多，此时只是呼了口气來放松紧绷的神经。 “那也是沒有办法，谁让人家的卧底水平可还够不上咱们苍阁呢。”无赖的话语里充满着对自身的自信。“毕竟我们可是有主人亲自教授过屏息技巧的。” 说话的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想着和辛云努采取同一办法，打算直接下崖找苍弄淮的双胞胎兄弟，毕虔毕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