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原来如此
入夜，皇后帐篷。 “这么说，已经确实办妥了？”程娇仪坐在桌边微微垂首，她右手捏着一根穿了线的绣花针，左手拿着的圆形竹花绷子上是一副已经绣了大半的鸳鸯吸水图。 单就刺绣而言，程娇仪的作品可算是精良，这是她从宫中带来黑骨山这处的消遣之物。 此时，在程娇仪跟前站着的，是已经从马厩处回来的杏儿，只见她恭敬道：“是，杏儿已经将饲料放置妥当，确保能够被那两匹马儿食用。至于摄政王妃的那头马，杏儿想，应该已经被察觉了。” “是那名唤为梓敏的贴身侍女吧？”程娇仪微微歪头，手中的绣花针从下头往上刺入绣布，针头从底下钻出。 “正是她。”杏儿点头，随即神色犹豫。 将绣花针再刺出些许，然后捏着针头抽出，程娇仪顺着扬起的绣线瞥到了自己贴身侍女脸上的犹疑之色。 “怎么？难道出了什么纰漏？” 杏儿微惊，立刻回道：“回娘娘，不是的，杏儿只是觉得那梓敏好生厉害。” “此话怎讲？”没有停下手中的绣线工夫，程娇仪随口问道。 “那时杏儿特意从厨房前经过，让刚好从厨房出来的她发现踪迹。杏儿知道这梓敏一定会因疑心而跟踪，只是……”杏儿脸色犹疑，细声道，“明知道她在跟踪杏儿，可当时杏儿却一点也没有感觉到身后有人，为此杏儿还频频回头，生怕是对方跟丢了……” “那也不过是她比你会躲而已，你又不是学过那些个本领的人，不用去计较这个。”程娇仪漫不经心道，“当初之所以会从府中选择你跟入宫，看中的不是别的，正是你比他人更多一分的细心和敏锐。” 听见程娇仪的话，杏儿心下一颤，眼底浮现些许喜悦，但她还是有些忧心：“娘娘，虽说杏儿确实把药粉撒入崔侍卫长大人和冷沦太子的马匹饲料中，但杏儿担心会因为那梓敏的发现而让摄政王妃有所察觉。” 听言，程娇仪终于停下手中的女红活，抬眼瞥向杏儿：“你是担心那安落絮会看出其中的端倪？” “这……杏儿想说那摄政王妃眼见不一般，恐怕……” 见杏儿有些忐忑的样子，程娇仪轻蔑一笑：“那安落絮再厉害也不过是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能有多少眼见？她不过一介小小的将军之女，别说身份不同，就算比起经历来，她也无法相提并论。” “……娘娘所言极是。”杏儿道，看着程娇仪那一脸倔强的表情，眼底有些疼惜。 “本来，提出让安落絮参加骑射只是想让其在比赛中受点伤，但没想到，天意安排，竟是让冷沦太子和那崔扬房与她同一组比试。”程娇仪脸上露出愉悦，“现下特意让你引起梓敏的注意，让其察觉自己的马匹饲料有问题从而防范，如此警戒心反而疏漏，自然不会察觉他人的马匹会有有问题。” “娘娘好计谋，杏儿佩服，想必摄政王妃做梦也不会想到。” 一双杏眼瞬时划过锐芒，程娇仪得意道：“待到明日，比试之时，那两人的马匹发生问题，想必安落絮也不会安然无恙。” 说着，程娇仪那得意的笑容也越发明显起来。 翌日。 骑射比试还未开始，有些参赛者们都还在带着自己的马儿适应坏境，而有的参赛者甚至还未出现。 这次骑射的场地将遍布整个黑骨山顶，而旁观席则设置在更高一些的地势处，因为有部分靶子的设置较为靠近山崖，故而旁观席上的宾客也只能观赏到大部分的骑射靶子。 站在射箭比试场出发点的边上，先钟离墨等人提早到场的苍弄淮一边抚摸着漆曜柔亮的黑色毛发，一边观察漆曜的样子。 她担心昨夜的事情还有其他不妥的地方，故而想着先来一步好查看一下情况。 今日的苍弄淮依旧是一身飒爽的骑装，暗红绸缎上，银色的莲纹加刺绣的银色滚边，苍弄淮一头利落的造型，长长的三股辫绑了三个扎在脑后拖至后背，红色发绳流苏垂下，耳侧几缕发丝散落在旁，衬得白皙肌肤更是柔嫩无比，一双黑玉眼眸熠熠生辉，整个人显得英气不已又不失女子的娇俏秀致。 在苍弄淮温柔的抚摸下，毛色漂亮的漆曜鼻子喷了口气，黑曜石般的眼睛盯着苍弄淮，似乎在不解苍弄淮的担忧，它的四肢时不时的摩擦着草地，不难看出它对于自己即将面对的比试的兴奋。 看到漆曜似乎充满疑惑的眼神，苍弄淮莞尔一笑，对于反应一切正常的漆曜感到松了口气，抚慰地拍了拍漆曜，道：“没事，相信我们今天一定能够合作愉快，你要拿出干劲来哦。待这次秋猎结束，我就正式让你和踏雪交配，生一堆小马驹去。” 似乎听懂了苍弄淮的话，漆曜眼睛瞬间发亮，鼻子喷出的气顿时粗了不少。 苍弄淮有些失笑，随即收敛心神看向了旁观席。 这个时候的旁观席上还未坐满人，但已经到场的钟离瑛自然不会缺少自己那一众后宫佳丽的支持和陪伴。 苍弄淮眼睛扫也不扫他人，便是直直看向了端坐在旁观席上一脸浅笑的程娇仪。 只见程娇仪接触到苍弄淮的目光，秀雅的脸上，一抹浅笑化为淡淡的微笑，对苍弄淮毫不吝啬笑容，看起来温柔贤淑，优雅大方。 苍弄淮心下一惊，但面不改色，回以了程娇仪一个礼貌性的微笑。 而后程娇仪没有再看她，偏身招了招站在一边的贴身侍女杏儿，只见杏儿弯下身来，两人开始小声地说着什么。 ……为何她们似乎一点也不在意？那张脸神色如常，丝毫没有因为漆曜的反应不如预期而显露一丝破绽。难道她们并不介意自己的计谋是否成功？拿这计谋是为的什么？ 苍弄淮收回视线，看着自己眼前的漆曜，思忖着。 另一边，临时马厩。 崔勇余看着自己儿子的马，脸色凝重。 “爹？怎么了？”崔扬房手持缰绳，看着自己这因为担心而前来嘱咐的父亲。 崔勇余没说话，而是忽然抬起手来摸向崔扬房的马头。 “爹！别！”崔扬房微惊。 可崔扬房的马儿却是没有像崔扬房意料中的那般攻击崔勇余，反而安静的任由崔勇余摸上自己的鬃毛。 他这头向来敏感的马，今日竟是这么乖？ 崔扬房惊讶。 “爹记得，你这头马平日是会因为这突然的触碰而攻击人的吧？”崔勇余皱眉，“怎的今日这般安分？” 崔扬房摇头：“不知，我这马一旦紧张起来就会显得有些反常……也许是被其他马儿今日的兴奋状态传染，也兴奋得紧张了吧。爹不必太忧心，扬房知道该注意什么，那小王妃，扬房也会尽量护其安危的。” “唔……”崔勇余点点头，原本严肃的脸色稍缓，“你自己也要注意，毕竟谁也难说这次秋猎会出什么状况，若是真有什么应付不了的情况，也不要逞强。” “是，爹。”知道崔勇余是真的在担心自己，崔扬房很是感动。 他这爹向来都是嘴硬心软，但若是真的坚持一件事情也是相当的固执己见，没人能够撬动他的嘴，更别说要他改口了。 以前，两人就曾为他是否该往江湖闯荡一事争执了不下数回，每次都是不欢而散，可到第二日，他这说话语气颇重的父亲就会亲自给他夹一堆的菜给他，让他全部吃下。 崔扬房虽然心下总是抱怨崔勇余固执顽固，但心中却是极为敬爱自己这父亲的。 两人一边牵着马匹，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缓缓向骑射出发点走去。 马厩另一边。 辛云努看着自己主子的马匹，心下有些疑惑。 这马今日为何如此安静？虽然平日这马就几多看不起他而不大搭理他，可也从来都不会用这么平静的眼神看他。 相较这平静到让他浑身发毛的眼神，辛云努更宁愿它用平时那高傲得让他想把它戳瞎的眼神看他。 他是脑子有问题了吗？难得这马老实一次他反而浑身不自在？ 辛云努连忙摇了摇头，将缰绳抓在手中，牵着两匹马儿向骑射出发点而去，至于他的主子则会直接前往那处。 骑射出发点处。 “啊。” 依旧在思忖着的苍弄淮被眼前忽然出现的手给吓了一跳。 “怎么一脸心不在焉的样子？”钟离墨冷情的脸上出现一丝玩味，他难得吓到了她。 苍弄淮没好气的将钟离墨的大手从眼前抓了下来：“还不都是因为你！”惹了一堆桃花债，结果都是她在还！ “因为我？”钟离墨冷情的脸上流露不解，但看苍弄淮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他也就不追问了，但随即他的脸色就变得严肃起来。 “你可别把你这种心不在焉的状态带到比试中去，万一因此出现意外可就不好了。”钟离墨冷声道，但那双墨瞳里的担忧却是实实在在。 苍弄淮知道钟离墨是在担心自己，便是将方才抓下来的大手在手中抓紧：“放心，落絮不会的，就算出意外也不可能是落絮出意外，最多是被另外两人……” 说到这里，苍弄淮脸色大变！ 连累！对！原来这才是她们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