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必有猫腻
摄政王寝宫，议事房。 “……顺王在这里讲出这番话，就不怕本王将你的意图告知女皇？” 话中带着几分威胁，然钟离墨的双瞳盯视着出言惊人的子言端，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胁迫的意味。 苍弄淮也是盯着子言端，但相较钟离墨，她的表情较为肃然。 星顺国作为女子当朝的国家，男人的地位向来低廉，可毕竟国风延续已久，男性国民们对这样的国情并没有大的异议，一直都相安无事。而星顺国历史上的改朝换代也从来没有过男子推翻政权的记录。 可如今，作为星顺国担下顺王头衔，在朝政中的地位相当于另一个丞相的子言端，却是说出了要篡位的惊人之语。 而说完那番骇人话语的子言端神情紧绷，额际处细密的冷汗正微微冒出。 这是他第一次在他国人面前这般大胆的讲出自己的意图，情绪难免有些亢奋并且不习惯，这点从他心脏加快等一系列反应都可以看出。 而在听到钟离墨的话后，子言端的脸上再次浮现了决然，但相较方才的的表情，已是有了更多的自信。 只见他唇角提起，原本翩翩公子一般的模样已是消失大半，整个人都想的极有气势，他毫不畏惧地迎上钟离墨颇有几分威压感的目光。 “子言端若是害怕，便不会将之告知于九千岁，而且也不会来此寻求外援了。”子言端道，就连声音也更加坚定了。 “表哥，落絮知道是巫占让你来寻求外援的，但表哥的这种想法又是如何萌生的？”苍弄淮将心中最在意的疑问问了出口。 子言端微愣，他并没有想过自己的表妹会来质问自己这种问题，脑子里的想法百转千回，最终决定不说实话，而是随口道：“表妹的这个问题未免奇怪，这想做皇帝的野心，难道不是大多男子所梦寐以求的吗？” 顿了顿，子言端又补充道：“表哥我也只是看不过眼现任女皇优柔寡断的样子，怕就算稳定了朝政以后也会再度落到别人手里，这才突然萌生的想法罢了。” 子言端回答得并不针对，而是将自己隐藏在了话中的“大多男子”里，还搬出了现任女皇不适合做皇帝的说辞，要给自己的想法寻找一个恰当的借口。 “星顺国的国风难道能容忍顺王这样的做法？”钟离墨问道，那双墨瞳瞬间划过一抹光芒，带有一丝凌厉。 然而还在心中拾掇着各种理由的子言端并没有注意到，便是搬出了自己觉得最安全的回答：“女子做皇帝这样的国风，子言端以前还不觉有何不妥，但现下看来却似乎显得有些荒谬了，还是附和男人而活才是女人最好的归宿啊。” 苍弄淮听到这里，虽然面色淡然自若，可心里却已是各种震荡。 她这不过刚相认的表哥在敷衍她和墨！ 男子想当皇帝，这确实可以理解，可一个生活在女人国中的男子想当皇帝，这种情况难道是普遍的吗？！ 单以转换立场来说，一个古代女子说要取代男人做上皇位，若是历史上没有过先例，恐怕从小三从四德的女子是怎么也不可能去想的。 就算子言端了解他国男子做皇帝的情况，但在星顺国那延续长达数十代之久的风俗熏陶下长大的王爷，怎么会在长大后突然有一天质疑起自己所处皇室的国风来？ 这样的心思在那般的环境下，子言端是如何生出的？ 看方才子言端回答时有所犹豫了几秒的样子，这其中必有猫腻。 “能够有此自信，想必表哥在朝野之中也是有着自己的簇拥了？”苍弄淮神色凝敛，出声问道。 子言端看着自己这容貌气势都不普通的表妹，心中其实并不想隐瞒与她，但星顺国毕竟是他一直看在眼里的，这个表妹是不可能比他更清楚的。 “……表妹的娘亲正是支持表哥出来找寻外援的其中一人，巫占大人也是知晓表哥有此大胆念想之人，但巫占大人并没有做出反对的意思，而是让你的娘亲从内部支援。而现在，在朝野中已是有了一批能为我所用的人，只待日后时机成熟。” 听着子言端缓慢的说话声，苍弄淮心里很是明了，虽说她娘亲支持，但恐怕并不知道这外援寻的是为了自己的篡位图谋。 可闻迭为什么不反对，甚至还纵容？难道她觉得这样的发展趋势是星顺国的必然吗？ 苍弄淮抬头看向搂着自己的钟离墨，两人对视一瞬，钟离墨便懂得了苍弄淮的意思。 她让他自己决定。 “顺王，你要做什么事情，本王并不想知道，也无心去插手星顺国之事。明知月辰国一旦趁乱吞并了星顺国，下一目标肯定就是阳延国，阳延国又怎会按兵不动？外援之事，本王就当顺王并没有提过，今日大家不过是谈个天罢。” 钟离墨淡淡道，语气随意。 子言端心下了然。 知道钟离墨此乃明哲保身之语，且其一番说辞已是给了他极大的保证，至少届时想对星顺国有所行动的月辰国必然会被阳延国所牵制。 “不论如何，先是谢过九千岁了。”子言端的脸上终于露出轻松的笑意，向钟离墨微微拱手，“话也说完，子言端就先行告辞了。” 钟离墨颌首。 “表妹，待星顺国的波动平静后，再来星顺国探访一下吧，你的娘亲很是思念你。”子言端冲苍弄淮诚心道。 苍弄淮点头微笑：“落絮一定，表哥还请慢走。” 随即离开钟离墨，为子言端开了门。 而远在走廊另一端的常慎看见门开，便是立刻走了过来，为子言端带路。 两人走远。 苍弄淮关上门，回头看到钟离墨略显微妙的神色。 苍弄淮轻笑：“墨是觉得意外？” 说罢，苍弄淮向钟离墨走去，钟离墨将苍弄淮一拉，带着她一起在位置上坐了下来，苍弄淮又是坐在了钟离墨的腿上。 虽然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但苍弄淮现在已经开始享受起钟离墨这种亲昵的举动了。 “这才刚接受了你出身的秘密，又听了你表哥的一番话，可真叫我有点吃不消。”钟离墨道，眼底有着一丝玩味。 苍弄淮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表哥的这番话就连落絮自己也没想到。不过，墨，我们真的要看着他篡位吗？” “……你表哥若真能篡位成功，对于我们来说也并不是没有好处，只是，我很怀疑他是否能成功。女皇世袭帝位的制式毕竟延续已久，就算他有一帮拥护者，下任女皇的候选人身边难道会没有拥护者？” “……落絮记得，表哥底下还有两个meimei，年龄较大的那位早已是下任女皇的内定。”苍弄淮沉吟道，“的确，且不说下任女皇，现下表哥在星顺国还有着丘玥这个女宰相的威胁，若女皇真是受她威胁，那一旦脱离牵制，极有可能会直接恢复本身的威望。” 钟离墨赞同地点点头，又道：“再者，若是他真的篡位成功，底下的百姓会如何看待？突然男女立场的转变，国家一定又会陷入新一波的动乱中。此举，可以说是非常冒险。” 苍弄淮微凝了眉头：“虽然落絮并不否认表哥的能力，但落絮觉得，这样突然的念头还是有点问题，恐怕表哥是受人挑拨。” “我也觉得应当是如此，以他给我的感觉来看，并不是那种会自己去动革的人。罢了，这些事情也不是一夕能够搞清楚的。”说到这里，钟离墨唇瓣微勾，对苍弄淮笑得暧昧。“不妨等你嫁给我之后，我带着你亲自去往星顺国探望你的娘亲时再好好研究一下？” 苍弄淮知道钟离墨只是在调笑于她，便是没有理会。 “墨，落絮的身世会不会给你带来困扰？”苍弄淮面上浮现担忧。“娘亲的事情暂且不说，落絮的生父若是身份不当……” 钟离墨微微搂紧苍弄淮打断了她的话：“现在你的身世只有少部分知道，有何大碍？而且，就算日后被人知道带来了困扰那又如何？你始终是我的王妃，谁能动你？” 知道钟离墨讲得真切，苍弄淮一阵感动，随即又想起了子言端来之前钟离墨还未说完的话。 “对了，刚才表哥来之前你说韶靳疑心于祁连卓旌，这究竟是为何？” “你对当年你娘亲遇袭之事可有了解？”钟离墨反问。 苍弄淮眉尖微蹙：“知道得并不多，落絮只知道娘亲当年其实是和星顺国的现任巫占极其父母一同遇袭的，遇袭后确认死亡的只有那巫占的父母和马夫以及几个护卫，娘亲则和当时不过四岁的巫占一同失踪了，然不过一年，那巫占便平安回到星顺国，月辰国派人询问落絮娘亲下落，得到的却是两人遇袭后便失散的言论。” 这些情报都是天下人皆知的，而究竟遇袭的真相如何她并不清楚，也许闻迭已经告知过但她失忆忘记了，而且她自己也没有再问。 “众人都猜测，遇袭原因定是星顺国那位据传历代最厉害的观星巫占，而韶靳则是能够完全肯定。” 苍弄淮听完微微一愣：“此话怎讲？” 钟离墨面色微凝：“因为当年知道你娘亲会将巫占带去月辰国做客的就只有韶靳和祁连卓旌。” 苍弄淮神色一凛。 “既是如此，祁连卓旌怎会觉得韶靳忠于自己？” “因为他并不知道韶靳知道他知道。” 绕口令一样的话，但苍弄淮已经了解了。 “既是还信任韶靳，又为何不肯告知内应是谁？”苍弄淮对这个问题困扰很久。 钟离墨摇头：“韶靳他自己也不知道，但他能肯定自己并没有被怀疑。” “如此看来，此次秋猎过后，他就要真的被怀疑了。策划四年的行动再次失败，而内应若是也被抓住，那就算祁连卓旌不想怀疑也肯定不得不怀疑了。” “你就这么肯定我一定没事？”钟离墨调笑道。 苍弄淮瞪了他一眼：“有落絮在自然不会让你有事。” 钟离墨眼底腾起柔情，将苍弄淮搂进怀里：“放心，我们都会没事的。” 面上泛起甜蜜，苍弄淮感受着钟离墨温暖的怀抱。 她必须尽快找机会和闻迭见面，解开眼下众多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