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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5章:翁媳相斥

    天高云陡,星子躲去夜幕后,一天过去,现在是甄选大典的第二天。

    距画匠部仅一墙之隔的地方,黄莺耳听雄鸡打鸣,晃晃悠悠从床上支起身子,这一夜她历经云雨,脸上尚有一片红晕在。她忽的有些踌躇,这空床异屋,总觉得是缺失了什么。

    忽见碧吟霜倚在门边,似笑非笑的把她看着。黄莺急忙转过脸,慌慌张张穿起衣服。

    小姐比丫鬟起得还早,这哪成话了,况且她昨夜床上的男人估计还是小姐一大早给送回去的。

    碧吟霜走进屋子,把门掩上,淡淡说到,“急什么嘛,瞧你昨晚也叫了一夜,今天给你放假了。只是提醒你一句,昨夜那男人是书香门第,家中已有妻室,以后就别跟他厮混了。”

    黄莺跪在床上道,“奴婢知道分寸。实话说,我连他的样子都沒记住。”

    碧吟霜点了点头,心想:这乖滑的丫头,跟不了我几日,性格却已深得我心,想是天生自带一股野劲,早未表露出來而已。可惜是个凡人,不能练武,否则又是好好的一个魔女。

    黄莺怯生生的不敢换衣洗漱。碧吟霜过去拉她,忽的发现这丫头头顶聚集了一圈灵气,久之不散,虽然稀薄,但这是武者开窍后才会有的表现,于是皱眉问到,“嗯?你开过窍。”

    黄莺因为这个“术语”而愣了一愣,稍一思索后才应道,“奴婢沒开过窍,只是小的时候头部受过重伤。”

    “头部重伤,”待黄莺翻开脑后的头发,确见她后脑又一处陈年旧伤,碧吟霜更感到奇怪的问,“你被谁人所伤?”

    黄莺颇感无奈的道,“就是泉少爷啊。那时我八岁刚进府,什么都不懂,遇上泉少爷,还以为跟我一样都是仆人的孩子,和他玩闹起來,谁知不慎被泉少爷扔出的石头打中脑袋,昏迷了好几天呢。”

    正好是八岁吗?碧吟霜正自思量,随口问着,“那么你就是因此才留在修崖身边做了贴身丫鬟?”

    黄莺点头作答,“是,大少爷可怜我,当时只是暂时提议把我调到他身边。他怕我做太多粗重的活会引起旧伤复发,想不到这一带就带了这么多年。”

    这些话碧吟霜恍若未闻,在心中嘀咕道:一般大户人家的孩子都会选择在年幼时请高师开窍,而女子开窍的最佳年龄正是八岁,黄莺此次受伤刚好使得她的元窍被凝结成的血块包裹,后來伤沒治好,只是表面痊愈了而已,所以尚未开发的元窍保留了下來,刚好经过昨晚画二部那位先天高手的“洗礼”,才使她在今天早上完成了开窍。

    她摸摸黄莺的后脑,笑道,“你这是因祸得福,以后你就知道了。”

    她忽然又笑了,看着卜鹰吃吃的笑道:“所以你最好小心点,哪一天说不定我也会杀了你。”

    “可是杀人的凶手并不是程小青。”

    “不是?”胡金袖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说不是。”

    “就算有人亲眼看见,我也一样要说凶手绝不是他!”

    “为什么?”胡金袖问:“是不是因为你一直认为这件案子多了一个人,又少了一个人。”

    “是的。”

    “那位潘大人本來就是济南府的知府,本來就在那里办案,你怎么说他是多出來的?”

    “因为他本來是一个人的,后來却变成了两个,一个是进士出身的四品官,一个却是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

    卜鹰沉思着道:“却不知他本來的人究竟是哪一个?是通达经书的父母官呢?还是呼吸杀人的江湖客?”

    胡金袖也在沉思,过了很久才说话。

    “不管他是不是多出來的,那个叫圆圆的女孩的确不该突然少掉。”她问卜鹰:“你想,会不会是凶手在行凶时被她撞破,所以杀了她灭口。”

    “这个解释很合理,所以剩下的问題只有一个人了。”

    “什么问題?”

    “就算她是被杀了灭口的,她的尸首呢?”

    “找不着她的尸首?”

    “找不着,”卜鹰道:“几乎把那个院子里的地都翻起來了,还是找不着。”

    “潘其成和凌玉峰都在附近,凶手行凶之后,绝不可能还有充裕的时间逃走,当然更不可能带着圆圆的尸首逃走。”

    “对。”

    “所以圆圆是被杀死的,这理论不能成立。”

    “对。”

    “那么她难道是自己逃走的?跟她那么亲近的小姐被刺杀,她为什么要逃走,而且一走就踪影不见,消息全无。”胡金袖问:“这个小丫头又有什么秘密?”

    她也知道这些问題只有一个人能回答,,圆圆自己。

    可是圆圆既然已经“少掉了”,要问也无法去问。

    “幸好我们还有多出來的一个。”胡金袖道:“潘其成一向有能员之称,对这件案子,他多少应该知道一点别人不知道的秘密。”

    “可是我们应该去问哪一个呢?”卜鹰道:“是去问那位潘大人?还是去问潘大侠?”

    “两个人岂非本來就是一个人,去问那个岂非都一样。”

    “不一样。”卜鹰解释:“要去问潘大人,我们就应该整齐衣冠,登门投帖,求他接见。”

    “这样子不好玩。”

    “那么我们就应该穿上夜行衣靠,带上防身利器,在三四更之交,夜探济南府的衙门,不管怎么样,也要套出他一点口信來。”

    胡金袖的眼睛亮了:“这样子才好玩。”

    卜鹰却叹了口气:“好玩是好玩,怕只怕我们沒有玩成别人,反而被别人玩了。”

    潘其成的武功本來就有点莫测高深,再加上近年來名动江湖的凌玉峰,和衙门里埋伏打桩的那些六扇门高手,的确不是好对付的。

    胡金袖却在吃吃的笑,好像一点都不在乎,就在她笑得最愉快,笑声也最动听的时候,她的人已经从车窗内燕子般穿出。

    她的轻功,也许还不能排名入天下高手的五名之内,也许连十名都排不到,可是她的身法之美,却实在是轻云曼妙,优雅动人。

    就连她在已经使出全身劲力來施展轻功时,她的姿态仍然像是在柳阴下花丛里悠然漫步般地迷人。

    尤其是当她衣袂劲飞时露出來的那一截白生生的小腿,简直美得可以让人的心都变成粉碎。

    卜鹰叹了口气,苦笑着喃喃的说:“十六七岁小姑娘时的毛病,到现在她居然还改不掉。”

    胡金袖的身子一折,人已掠上车顶,接着,车顶上就响起了一阵阵轻微的叱喝声,和掌风破空声。

    卜鹰却好像完全沒有听见,就算听见了,也跟他连一点关系都沒有。

    他索性连眼睛都闭了起來。

    等他张开眼睛时,他对面已经多了一个人。

    一个相貌堂堂,两眼有神,笑容虽然可亲。看起來却很有威严的,穿一件质料极好蓝衫,身上几乎完全沒有佩饰,只有左手的手指上,戴着枚颜色黝黑,非金非铁,也看不出是什么打成的奇形戒指。

    卜鹰仿佛皱了皱眉,假装不去看这枚戒指,其实时时刻刻都在用眼睛的余光瞄着它。

    看得时间越多,他眼睛里的眼色就越凝重,到后來连瞳孔似乎都在收缩,甚至在他看到柳轻侯号称无敌的金剑时,眼中都沒有这种表情。

    这种呈黝黑的戒指,难道也是件杀人的利器?

    身穿蓝袍的中年人终于忍不住先开口,声音显得低沉而有力,带着种截钉断铁的命令口气。“卜鹰先生。”

    “是的。”卜鹰反问:“潘大人?”

    “不敢。”

    卜鹰微笑:“潘大人端的好身手,别人一向说我是鹰眼兔耳狗鼻子,可是这一次,差点连我都不知道潘大人是怎么來的。”

    潘其成轻咳两声,转过话題:“卜先生想必已经见过关二爷。”

    “他已经回他在西北的窑洞去了,去看他那个守寡多年的可怜meimei。”

    “守寡是真的,可怜却未必,关三姑奶奶若是可怜,天下就沒有可怜的人了。”

    “那位昔年以一柄广刀纵横天下的南宫,也跟他到西北去了?”潘其成问:“他为什么要一直盯着他?”

    “第一,因为他高兴。第二,因为他沒有别的事干。第三,说不定他想等个机会杀了关二。”卜鹰道:“无论谁要杀关二都不容易,要等这么样一个机会,恐怕也困难得很。”

    车顶上的拳脚破空声和身形转动声忽然远去,车顶上的人能和胡金袖缠战这么久,无疑也是个难得的高手。

    潘其成忽然又改变话題问卜鹰。

    “圆圆呢?”

    “圆圆?”

    “卜先生既然已经知道关二案,想必已经知道这件案子的來龙去脉,当然更不会不知道圆圆。”

    “我只有一件事还弄不太清楚。”卜鹰淡淡的反问:“这里究竟是济南府的衙门?还是我的马车?”

    这位潘大人的涵养功夫当真已经到家了,居然还是面不改色。

    “在下只不过随便问问而已,圆圆若是出现了,对大家全都有好处,否则……”潘大人又干咳几声才接着说:“否则程公子的命只怕是捱不到秋决。”

    “捱不到秋决,为什么?”

    “他绝食已经有很多天了,非但不饮不食,而且坚决不见人,我们也不敢勉强。”潘其成道:“朝廷的要犯若是饿死在狱中,谁也逃不了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