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4章 各为其主终不悔

    清明和尚平静地望着对面的王小吉，默默吐出一句：“没想到，真的是你。”

    没有谴责，没有咒骂，看上去，连动手的欲望都没有——如此平静的清明和尚，却让王小吉感到一阵莫名的压力。

    “秦将军……”王小吉开口了。因为外貌的改变，似乎连声音听起来都不同了，再也不复从前的憨直，多了几分沉重和阴暗，就像这密不透风的丛林，连正午的阳光，都照不进几分。

    “阿弥陀佛，贫僧法号‘清明’。”清明和尚打断了他的话，闭上了双眼，似乎不愿意再看到昔日好友的那张脸。

    “那好，清明师傅，”王小吉也没有多说，直接摆出了防御的姿势，“各为其主，我王小吉……无话可说！”

    “唰——”妙法莲华伞与清明和尚的双眼同时张开，三十三根伞骨飞速旋转，发出了道道耀眼的金光，比密林外的日光还要强烈！

    “砰！砰砰！”几乎同时，王小吉的土系法术也接二连三地打在了妙法莲华伞之上，冒出了阵阵烟尘！

    一旁的白柒染仍然在气愤当中，却强压下上前打斗的冲动，仔细盯着王小吉的动作。他看到王小吉的双手握拳，左右手的四指均埋于手心当中，金星丘与无名指和小指紧紧贴合，拇指覆于中指之上，指尖朝前，一道道土黄色的光芒如同一颗颗尘土聚集而成的炮弹，不断朝清明和尚瞬发而去。

    “这是……‘五行遁法指印’当中的‘土遁指印’？！”白柒染失声惊呼道。

    “五行遁法指印”是勾陈国、土属性的人拥有的技能，分别有金木水火土五种遁法指印，可以随着进攻对象的属性变化而不断更换招式，其中的“土遁指印”，就是主克水性法术的那一招了！

    勾陈国人性情温厚平和，平时这些遁法指印只是用来打打那些太过强大的野兽而已，只有位居高层或者作为杀手的人，才会有如此娴熟的指印法术，而且还能用来对敌杀人！

    “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成的！亏你还装得那么像，说你天生不会技能！你不是叛徒，你是jian细，一开始就是勾陈国的jian细！”白柒染几乎喊破了嗓子，拖着手中的飞鸿剑，红着眼睛就上前。

    “咻——！”一枚血红色的枫叶贴着他的鼻尖直直插入脚下的地面，白柒染立刻转了剑锋，一剑上挑，砍断了跟随枫叶而来的尖刺藤蔓。

    “秦将军！你的‘悲喜赋’怎么失灵了！”白柒染一边与藤蔓争斗，一边还不忘朝着清明和尚喊话。

    清明和尚没有回应，但他心里也是暗暗一惊。

    据情报说，枫叶的性格并不像艾叶那样嗜杀，相反，平时的他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温柔”和“平和”，按理说他的悲喜赋用在枫叶身上，绝对是万无一失，不仅会保全枫叶的性命，还会让他从此失去斗志，重新做人，如果效果再完美一点，说不定还会遁入空门，一心向佛！

    可是这才过了短短时间，他不但没有被回忆中的幻象控制和改变，反而冲破了幻象？！

    怎么会这样？！

    清明和尚也无暇去想太多，因为王小吉的法术看起来要比他想象中还要精进。

    这个人，不但精于隐藏自己，还能为了玄武国的高位十几年不断练习最基本的剑术，并一举打败众多竞争者，还率领军队抵御了无数次魔化野兽的进攻，后来成为雄踞一方的沫汀城守将……他的法术，当然早已出神入化！

    讽刺的是，王小吉那扎实的基本功，竟然还是他这个惜才爱才、慈悲为怀的前任将军、现在的清明和尚，一手教会的。

    清明和尚心中并无悔与恨，只有一片凉凉的悲哀，为自己，也为眼前这个人。

    王小吉脸上一直阴沉，打来打去，甚至感觉胳膊有些麻木。看着清明和尚那张熟悉的脸，看到那双无悲无喜的眸子，他的心里就忍不住一阵又是压抑、又是沸腾的矛盾感。

    从他谎称是“王家村”遗孤，来到沫汀城的那一刻起，他就和这个曾经叫做“秦明”的人，有了无尽的羁绊。

    作为一个小小年纪就晋升“阴组”组长的人，王小吉接受了那个艰巨的任务——破坏玄武国的水脉。

    为了隐藏他那过于精湛的土系法术，王小吉谎称自己天生无法聚集法力，当然遭受了无尽的嘲笑，是秦明在他咬牙忍耐的时候，站在他的身边，伸出了他的手；

    为了掩盖每天晚上出去“破坏水脉”的事实，王小吉开始以“思念亲人”为借口，试着喝酒、酗酒，刚开始他并不适应，是秦明，在他数次把自己吐的臭烘烘的时候，把他带回家，清洗、照顾；

    王小吉每天满身酒气地出去寻找暗河水脉、悄悄地改变土质，几次偶遇秦明，对方却苦口婆心地劝他少喝一点、多加衣服；

    此外，秦明更是一有空就来指导他的剑术，他能够成为“王小吉将军”，几乎全是秦明的功劳；

    后来，玄武国最有可能称为太子的大皇子年满十八岁，开始全国视察，他接到组织的任务，与双子杀手配合杀掉雪清泫，没想到雪清泫行踪不定，等他知道他们要去雨汀城了，连夜赶去布置阵法，双子杀手则是接受了另一个任务——杀掉皇商风不鸣，断掉玄武国的一条财路；

    看到雪清泫一行人在他所制造的“地动”中被掩埋，王小吉却并没有完成任务的开心感，而是不知怎么地，就想到了曾经的秦明——如今的清明和尚，他也随着他们埋在了地下……

    王小吉又赶去与双子杀手会和，却看到了慕堇若与宋名扬。为了不暴露身份，他直到最后一刻才飞身去救了艾叶，并把他成功带走。

    然而，组织里传来的消息，却是把他劈头一顿臭骂：

    玄武国早有准备，雪清泫并没有遇害，清明和尚、白柒染、白汐舞也都不是泛泛之辈，到头来，除了年老的帝师白泉受了一点伤，被白汐舞送回玄武国都云池，其他人都去找雪清泫会和了。

    他的身份，也已经暴露……

    知道这个消息的王小吉，却是莫名就松了一口气：

    终于，再也不用与你笑脸相对了……

    终于，可以与你光明正大地……对战了……

    终于，不用再受内心的煎熬了。

    此处是山林，土系元素丰富无比，王小吉似乎有着无穷无尽的能量来源，所过之处，土地尽数沙化，失去水分的植物们，都缓缓地低下了脑袋。

    一上一下，两个战场，不分胜负，难分难解……

    ……

    “你们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跳断肠崖？”难不成……是殉情？！

    雪清泫的声音冷冰冰的，如同初冬早上的初雪，在慕堇若那颗惊魂未定的小心脏上缓缓扫过。

    “我……我们是要……”“回家”两个字卡在口中，怎么也说不出来。

    慕堇若眼神放空，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情。

    怎么会这样呢？两个人刚一对视，宋名扬就换上一副惊喜的模样，空着的那只手在她眼前的虚空中一点，整个人就发出了一团白光……

    慕堇若感到手中一空，原本牵着她一起下落的宋名扬，就随着那团似曾相识的白光消失了。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团子在她脑门上一砸，半厥那充满恐惧的声音大叫着：

    “傻瓜！不想死的话快用‘御风术’啊！”

    “诶？为什么……”虽然慕堇若并没有想通，但还是手忙脚乱地开始描画御风术式。

    不过，没等她描画成功，一个黑色的身影，如同一只黑色的雄鹰，冲着她就飞了过来，稳稳地把她接在怀里。

    “啪叽！”半厥也一下子就掉在她的肚子上。

    “咦？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慕堇若的脑袋里简直混乱了。

    雪清泫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先是带她往西飞去，看到白柒染正在追赶他，他才落到地上，叫白柒染回去，他则是骑了白柒染的马，载着慕堇若一起往回走。

    “要什么？什么事情想不开，要寻死觅活？”雪清泫依旧皱着眉头，剑眉倒竖，可惜慕堇若坐在他的前面，并没有看到。倒是趴在慕堇若头顶上的半厥看了一眼，吓得转过身去，不敢再看了。

    “没有……”慕堇若摇摇头，“我们……找到了回家的方法……”

    “所以，刚才那道白光，就是他回到你们的家乡了吗？”雪清泫的声音听起来更冷了。

    “大概……是吧。”慕堇若点点头，小声回答道。

    雪清泫的眉头都快拧成疙瘩了，半厥只感觉身后这个人身上散发着阵阵寒气：

    “那你呢？他为什么抛下你，一个人回去了？”

    慕堇若的眼神依旧茫然：“我也不知道啊……大概是游戏出了什么问题？”

    雪清泫听不懂，也不想深究，他的心中，已经认定了那个可恶的朱雀国小子是个骗子了。自己一个人回去了，扔下慕堇若不说，还害得她差点死掉！

    “既然你没能成功回去，刚才为什么不用法术飞走？！”雪清泫凶巴巴地说道。不会是因为被“抛弃”了，一时难过，就放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