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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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成月在自己宫里睡得好好的,一下子被拉到凤鸾宫来,眼瞅着吃穿用度都要降低档次,一边整理不太合身的宫女衣服,一边咒骂李殣无情无义。 有了媳妇忘了妹妹。 李殣也趁这个时候给傅窈解释清了安成月的来历和身份,是他从小一起拜入师门的师妹。 知道安成月是为了保护自己才来凤鸾宫的,傅窈简直愣了好一会,她本想下意识拒绝,但猛然意识到自己确实什么都不会。 不想添麻烦,听李殣安排是最好的选择。 傅窈抿了抿唇,两步来到安成月身边抱住她的胳膊:“姐姐!” 安成月:“??” 安成月立马紧张起来:“皇后娘娘可不能这么喊。” 大概是没想到这嘴上不饶人的师妹居然也会有手足无措的时候,李殣一副看戏的神情站在一旁。 傅窈摇摇头,坚持喊:“安姐姐。” 很清晰的一声。 连姓氏都加上了。 安成月几乎要跳起来,她闹腾归闹腾,那也是仗着和师兄熟悉,又从小一起长大,所以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便肆意了些。 ……皇后毕竟是皇后,而且她们两个并不熟识。 安成月连连退步:“您,您别这么喊我。” 傅窈目光真挚,她是真的很喜欢安成月,性格开朗大方,人又厉害有趣,如果能成为好姐妹简直太棒了! 而且到底是为了保护自己才屈身过来的,傅窈有些过意不去,便指着床道:“睡,睡觉。” 李殣:“?” 安成月:“??!” 傅窈补充说:“安姐姐,睡,睡这。” 李殣:“不行!” 傅窈假装没听见,不管不顾地把安成月拉到床边:“睡这。” 这次不带商量的语气了。 安成月犹豫片刻,看向李殣,李殣神情复杂:“……朕绝无可能和你们二人一起就寝。” 这次换傅窈神情奇怪了,她依旧拉着安成月,很吃力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我,安姐姐,睡觉。” “……?”李殣迟疑,“那朕呢?” 傅窈抬起手指着桌案:“这。” 李殣:“……” 李殣:“…………” 皇后要和师妹睡觉怎么破? 皇后被师妹拐跑了怎么破? 皇上本上要独守空桌了怎么破?! 安成月几乎一瞬间便爆笑出来:“师兄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你也会有今天。” 安贵妃一来,这屋里所有的宫人都被屏蔽了出去,否则就傅窈刚刚那句话,能吓得凤鸾宫所有宫女全部跪地请罪。 张嬷嬷海公公都不在,也就没人给李殣找台阶下了。 李殣竟难得的感受到一丝委屈,不过问题不大,他还有许多君策论要抄,……不睡就不睡吧。 万万没想到今日竟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李殣长叹了口气:“夜已深了,那皇后快睡吧。” 帷幔放下,怕灯火太扰人,李殣还非常贴心地把屏风拉到桌案旁围成一圈。 但或许是这几日连轴转太久,又被程姜身死一时惊了心神,李殣提笔写着,不知何时便睡了过去。 天光破晓。 他看到了一片冰湖。 ……好冷,真的好冷…… 大雪封了一切,他光着脚,腹中饥肠辘辘,他觉得自己要死在这了。 可是,怎么会如此呢? 前面不远处便是灯火璀璨的行宫,行宫内有着温暖的火炉,他的父皇在里面喝着温好的美酒。 丝竹不断,笙歌艳舞,他站在十丈开外都能听见。 可父皇不见他。 他手里握着一条白绫,是刚从母亲冰冷的身躯上拿下的。 白绫很长很长,垂到地上不少,年幼的他拖曳着,被绊倒了好几次。 他很难受,四五岁的身体,两三天没进食,眼前一阵阵发晕。他学着母亲那样,把白绫绕到了脖颈上。 母亲说这样就能了断所有烦恼。 让自己不开心的都叫烦恼吧。 ……他也想了断了。 他躺在湖边的枯木下,白绫全部堆到脖子上,闭眼等着。 他看见母亲时母亲就是这个模样,怎么喊也喊不醒。周围围了一群宫人,他被拖着往外走,但他扭头去看时,见母亲嘴角挂着笑意。 可这次他躺了很久很久,脑袋却越来越清醒,只觉得周围实在是很冷很冷。 “你在干嘛?” 清亮又稚幼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李殣抬起头,看见一个脸颊肉肉的小女孩,头顶扎了两辫小小发髻,上面绑着白色毛茸茸的发饰,像两只兔耳朵。 他爬起来:“我在等死。” “等死?!”女孩似乎被吓了一跳,连忙蹲到他身边拉住他,“死很可怕的,死了会被埋在黑漆漆的土里,你为什么要等死?” 他不想解释太多,摇摇晃晃地爬起来,面无悲喜地看了女孩一眼,认出了她:“你是丞相家的女儿?” 父皇今日在行宫举行宴会,他躲在柱子后面,远远地见过傅窈。 但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只是认出了,随口确认一下罢了。 他甚至没等傅窈回答就自顾自地离开,母亲或许没有把完整的方法告诉他,白绫不能让他死。 但他一定能找到别的办法。 ……比如眼前那片结了层薄冰的湖。 几乎就在一瞬间,没有任何犹豫的,他捏着白绫,跳了下去。 冰面破碎的声音很好听,他闭上了眼。 黑暗与冰冷瞬间席卷了他,无尽的水将他包裹。 他张开手臂,放任自己往下落。 忽然间,他听见扑通一声,紧接着水面上似乎动乱起来,有人大呼:“快来,小姐落水了!!” 他闭着眼,心想,那个女孩也掉下来了吗? 真是笨死了,路都不会走。 可是,这关他什么事呢,他只是在尽力完成自己最后的心愿而已,一切都要结束了,女孩怎么样都和他再也无关。 但他忽然感觉有人抱住了自己。 那人抱得很紧很紧,小腿乱蹬着水,想要尽力往上游,但这一切对于三岁的她来说还是太难了,更何况带着一个比自己大不少的人。 李殣睁眼,本就有些混沌的意识此刻直接空白一片。 她是来就自己的? 她为什么要救自己? 他们又不认识,他母亲死了他父皇都不管,他死了也没人会管。 他们都没见过面,都没说过几句话,没交换过姓名…… 长这么胖,短手短脚,自己都照顾不好。 她为什么,她凭什么敢来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