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9 僵局
老人家叹息一声，说道：“因为三文钱是个底线，低于三文钱，不但不赚钱，还要赔钱。” 鲜花郡主很诧异：“不可能啊，我记得别的地方糖葫芦卖一文钱都有得赚。” “别的地方是别的地方，在南城，少于三文钱，就要赔钱。” 老人家的语气很无奈，心情却是因为这个话题更加低落。 其实鲜花郡主说的没错，一串糖葫芦卖一文钱的确还有得赚，老人家说做一串糖葫芦的成本很低，一般来说一文钱的成本能做出差不多六到八串糖葫芦，按理说卖一文钱的话，不但不赔，的确是赚了。 但是在南城的地面上，成本虽然没有增加，他们上街卖糖葫芦却是多出来另外一种成本，那就是营业税。 按照南城的规定，每一个商贩只要上街，不管你卖不卖东西，一天至少要交三文钱的营业税，而且这个钱，是一大早就要上交的，否则根本不让你上街。 所以，一串糖葫芦卖得低于三文钱，就要赔钱。 鲜花郡主还是不明白：“那也不对啊，我记得朝歌的营业税，一天虽然只是两文钱，但一天迈出去的糖葫芦少说也能有四五十串，根本不可能造成亏本啊！” “账，要照着别的地方算，别说三文钱，五文钱的营业税也不是问题，但问题还是……还是那个话，这里是南城。” 老人家神色落寞的看看四周，问道：“姑娘，你看看我们这个地方，做生意的比买东西的都多，说句不好听的，满大街这么多人，十个有九个半是卖东西的，谁会买别人的东西？” 不会有人买别人的东西，所以街上看着很繁华，很多人都在卖东西，实际上的成交量低得吓人。 就说这些卖糖葫芦的，看着像是零食，没事的吃两串解解馋也挺惬意，但这些做生意的人谁会有这个闲心花钱买这份惬意，所以这几个卖糖葫芦的从早上上街到现在都要天黑了，几乎谁都没卖出一串去。 但是一早上的却是先把三文钱的营业税给交了，如果他们现在把一串糖葫芦卖到三文钱，真心的就等于是赔钱。 “……这些小伙子们其实都不容易，别看他们降价的时候吵得凶，到了事上还是照顾我这个老头子，今天上午的时候，我已经卖掉了一串糖葫芦，所以现在的话我就敢卖两文钱一串……” 老人家再一次摸了摸被他藏起来的十文钱，感激涕零的说道：“谢谢你们，给了我十文钱，这样下来，未来三两天我都不用愁了。” 李旦很感慨，摆了摆手，问道：“老大爷，既然这个行当这么艰难，你们为什么还做这个呢？干点别的不成？” “不是不成，是没用。” 老人家叹息着说：“我们南城，自从城主大人开始实行城市改造计划之后，绝大部分的村庄全都废弃了，人都集中到了城里的楼房之中。原来我们这些人都是种地的，现在不种地了，当初换房子自己又补贴了一部分钱，结果就是一天不干活就得饿肚子。” “所以啊，所有原来种地的人，要么去给别人打工了，要么就得自己做点小买卖。打工的那里能要多少人？绝大部分还不都是上了街？” 老人家继续叹息：“更何况，雇人的老板日子也大都不好过，工钱时不时的就发不下来，说到底可能还不如我们这些做小买卖的。” 鲜花郡主忍不住问道：“那你们为什么还要留在城里讨生活？人在城里住，再回老家种地不成么？” “我的小姑奶奶哎，您说的这个事要是能行，我们也就不耗着了。” 老人家苦笑道：“我们这个城镇几乎是方圆六七十里地之内所有的村庄合并起来的，自家田地离着近的也有十几里，远的就有六七十里。像是我，一大早出门，等走到自己田地地堰上，快也要当天半夜了。怎么还能种地？” 鲜花郡主一下愣住了。 说来说去，绕到最后，貌似是找到了一个解决之道，实则却是另外的一个僵局。 李旦心里有点沉重，悄悄的摸了十几个银元塞到老人家的手里，说道：“您也不容易，这点钱留着吧……” “这是……” 老人家起先有点懵懂，手感告诉他手里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之后，脸色立刻变了：“这可不行！这可使不得！” 说着这话，他使劲往回推，死活不要。 李旦越发觉得心情低沉，说：“老人家，没别的意思，你还是收着吧，日子也能好过点。” “哪能日子好过点？这不是钱，这是祸啊！” 老人家急了，一把就把李旦的手推开，气急败坏的说道：“你给我这么多钱，我一个老头子根本拿不住，可能没等我进家门，就被人抢走了。这都是小事，万一遇上个心狠手辣的，我这把老骨头可能就要交代了！” 他着实是被吓坏了，再不敢在这里继续停留，扛起他的木头棍子，一溜烟的走掉了，留下李旦和鲜花郡主两个人面面相窥，一时之间都有点找不到北。 ……………… ……………… 城镇的繁华依旧，李旦和鲜花郡主的心情却都已经朝着万丈深渊沉下去。 尽管翻墙出了驿站之后，在那些民居之中的穿行之中已经让他们有所预感，可能有些事情只是流于表面，却没想到一些事情的表面化繁华居然如此严重。 谁能想到满街的人百分之九十九的都是商贩，谁能想到这些住在光鲜的新楼房之中的人们劳苦一天甚至赚不出应交的营业税？ 谁能想到，一个人身上的钱装得多了都是罪过？ 一路默默无语，两个人实在没心情继续在这个城镇之中转悠，已经是准备早早的归去了。 眼见再有几步就要走出城镇上的街道了，旁边的小巷子之中忽然冲出来几道人影，一柄柄的刀刃径直挺到了李旦和鲜花郡主的眼前。 为首一人，脸上挂着一道并不算陈旧的刀疤，他恶狠狠的低声喝道：“把钱全都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