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3 不速之客
老人看上去很老，比裴老还要老很多。 老人的须发全都是白色的，而且都很长，尤其是两条眉毛，甚至就像是前生前世仙侠电影之中的那位长眉真人，长长的垂下，在微风之中轻轻飘舞。 但这位老人并没有长眉真人的壮硕，看上去非常的消瘦，整个人细长细长的，很让人担心他随时随地都可能被风吹走。 “李教授……” 来到了李旦的面前，裴老微微躬身，汇报说：“这位老先生刚才来到了咱们这里，说要见见您，我见他不是坏人，就把他带过来了。” “欢迎。” 李旦温和的笑了笑，请长须老人落座，给他倒了一杯茶：“前辈找我有事？” “我不是什么前辈，我只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罢了。” 长须老人微笑着，眼神似乎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桌上的那本书，随意开口问道：“是不是我的到来，打扰了李教授的阅读？” “我也是随便看看……” 李旦看了一眼桌上的书，心里却想，这本书还是可以仔细看看的。 他喜欢和潘绍坤在一起的原因在于，潘绍坤在国立法术学院的施教，遵循着有教无类的理念，而李旦自己的阅读往往也遵循着有书无类的原则。 这是一种看似随性实则包容万千的态度。 “其实这本书，仔细看看，也还是挺有意思的。” 出乎意料的是，这位长须老人对这本书似乎也有些兴趣，伸手将这本书拿在手里，轻轻的翻动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的，这一下掀到的位置，恰恰就是李旦刚刚看到的那一页上。 “光明赋予大地温度，深渊看不到光明，却并非没有温度。低温生活，造就了引弓之民的特殊体质，在过分的光明面前，反倒是会让他们无所适从。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能拥抱光明……” 长须老人轻轻复述着书上的这一段，说道：“这个话仔细想来，还是很有意思的。环境造就生命，但是环境一样可以改变生命。比如说，让引弓之民尝试着来到大地上，在最初的时候，引弓之民或许会感觉眼睛刺痛，难以承受，就算是外界的温度，因为远远高于深渊的温度，他们也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适应。” “然而，只要给予他们足够长的时间，最多两三代人之后，这种不适就会逐渐消失。” 长须老人微笑着说道：“这说的应该算是环境适应性的问题，套在引弓之民的身上，也未必就一定不是正确的。” 李旦轻轻挑眉，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现在这个世界，是没有进化论这一说的，因为所有的一切，在所有人的概念之中，全都来自于神祗的创造，从天地初开的那一个时候开始，这个世界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然而李旦对进化论还是有一点印象的，他当然明白，长须老人的这个说法不是有道理，而是很有道理。 真心没有想到，在玉兰大陆上，居然还会有人这么容易的看到环境对生物生活的改变。 所以，他看着长须老人的眼神不由得肃然起敬。 “基础理论方面，这本书的作者博闻强记也好，牵强附会也好，大都是能讲得通的，串联的不错，但是有些事情还是显得过分低幼了一些。” 长须老人的眼睛还是盯着这本书，慢慢说道：“比如他说，光明药剂的本质是高温，只要引弓之民穿上足够强大的防护服，就能够抵抗光明药剂的力量。这个说法，我看是有些低幼的，不知道李教授怎么看？” “……他这是有点想当然。” 李旦稍稍斟酌了一下，说道：“诚然，对于引弓之民来说，貌似光明药剂的高温的确是一大威胁，对于他们的伤害十分严重，好像只要能够抵抗这种温度，就能抵抗光明药剂。但如果真的是这么简单，十几万年前的时候，引弓之民就不会因为光明药剂，付出数以亿计的生命了。” “不错……” 长须老人赞许的点了点头，说道：“除非是无限接近于太阳的高温，否则的话，不可能简单的消灭掉那么多的引弓之民。然而如果光明药剂真的能够制造出太阳的温度，只怕不单单是引弓之民，就连人类，也会一起被消灭掉了。” “所以啊，光明药剂真正的内核，其实并不是高温——哪怕高温的伤害，对引弓之民的确很严重。” 李旦说：“光明药剂的真正大杀招，是在灵魂上。” “其实还是环境适应性的问题，数十万年生活在大地上，光明已经成为人类身体之中的一部分，并且直接内化成为灵魂的一缕。” 长须老人接上李旦的话茬，慢慢说道：“生活在深渊之中引弓之民，无数代不见光明，黑暗融入灵魂，他们的灵魂更加趋向于阴沉。而纯粹的光明力量，会在被释放出来的时候，直接伤害到引弓之民的灵魂，从而对他们造成毁灭性的伤害。” 李旦深以为然，深深点头。 光明药剂，在玉兰大陆上已经失传了十几万年，作为当世唯一一个曾经深入研究过光明药剂的人，李旦对于光明药剂的了解，根本就不是普通人能够理解的。 所以，灵魂伤害这一说从长须老人的嘴里说出来之后，李旦的内心深处甚至还有一点小小的震惊。 这个长须老人，难道以前也研究过光明药剂，甚或也曾经接触过真正的光明药剂？ 不然的话，长须老人怎么可能理解的如何深刻？ “不过，事情有正有反，同样的一种药剂，正面看是一种伤害，但是反面看，也未尝不是襄助。” 长须老人继续说道：“李教授，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重要的问题，光明药剂除了一些非常昂贵的辅助药材之外，其余的药材全都是阳性的。” 李旦再次点头：“是的，这些药材，是催生光明力量的根本。” “但是，如果我们反过来想一想呢？” 长须老人轻轻抬眉，看着李旦，问道：“假设我们把其余的阳性药材，全部更换成为阴性药材，又会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