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望极春愁（1）
“一次也不肯吗？你当真……不愿意再见汀了吗？” 洛胤轩伸出自己苍白无力的手，试图想挽留什么，想抓住什么，但终究，他的手里也只是一场空罢了。 “我重回断合顶之日，就是我杀霁昀之时！” 阴沉沉的声音。 珞薇的脸色也是他从未见过的阴沉。 说罢，拂袖而去。 …… “估计是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了，但只要她出了弑星城，我们一定能发现。” 羽千夜带她往旁边走了走，又施了个小法术，他们身后cao练的、打铁的杂音就这么被隔绝开来，好像他们两个已经身处于另一个世界，而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 珞薇还在若有所思的往前走，没有目的地。羽千夜就这么跟在她后面。 原本正在练兵的他看见匆匆赶来的她，肃杀的目光中瞬间冲出了喜悦的亮光，他看得出，她这样急匆匆的，是为了找他。 她说阿枚一个人跑掉的时候，他二话不说就派人去叫冷无霜…… 现在她在他身边。 雪地里，一前一后地响起两人踩在积雪上的“吱呀”声。羽千夜不着痕迹地打量这个现在在他身边的女人。 她似乎跟阿枚逛过街，今日也穿了一件淡米分色的衣裙，更衬得她肌肤凝滑若脂，少了几分冷清，多了几分娇憨。 “你说，爱情里有没有谁对谁错呢？” 走了几步，珞薇突然回头，满脸疑惑，一根手指头还不经意地点着自己下巴。 羽千夜想了一瞬，说：“如果两个人相爱，有一方计较这个的话，那他不值得被爱。” 暗意就是：我才不计较这些呢！ 珞薇怔了一怔，身子轻轻一旋，裙摆在半空中像一只纷飞的蝴蝶打了个转，珞薇就这么盈盈坐在雪地上。 羽千夜皱了皱眉，她自从坠崖之后就异常怕冷了，怎么坐在雪地里？要知道刚刚不带她过来了。 “原来，我以前一直是不值得被爱的啊……” 羽千夜正准备拉她起来的手僵在半空中。 珞薇怔怔失神，好像回到了过去，看见了那个满脸无助，孤单害怕的女孩儿。 “因为总是觉得他帮我是应该的吧，所以才会那样恨他冷血无情……明明说要靠自己的，可是心里还是想着如果能依靠他就好了……” 珞薇眼中的微光暗淡下来。 原来她对于陌辰汀是这样的。 原来当时那样的她，根本不配陌辰汀去爱。 羽千夜的手僵了又僵。 珞薇失魂落魄的，完全没意识到后面的变化。 陌辰汀…… 鹤九…… 是他！又是他！ 冷风倒灌。 就算到了夏季，可在这座永远也不会融化的冰山里，根本不存在暖为何物。 仿佛间，珞薇好似又看见了那个一袭明紫的冷漠男子，他的眉宇之间都冷得仿若结了一层冰，他是那样耀眼的一个存在，他孤傲的眼里容不下任何事物…… 空明天地间，他遗世独立。 直到感觉左边脸颊痒痒的，珞薇才后知后觉，自己早已落了满脸的泪水了。 陌辰汀，你曾经是我那样敬仰而又渴望成为的人； 陌辰汀，我曾经那样的喜欢过你； “羽千夜！我找你来……” 珞薇跳起来拍拍自己身后的积雪。 被洛胤轩这么一搅和她都忘了自己匆匆而来的目的了，她是来问羽千夜栀溪剑法的事。 可是一回头，哪里还有羽千夜的影子？ 偌大的雪地里，整个天地一片纯白，只有她像一个小黑点，站在哪里。 “羽千夜？” 珞薇心下奇怪，怎么好好的人就不见了？ 她巴巴跑去一个雪洞门口垫脚望了几眼，雪洞里面有羽千夜亲手cao练的精兵，有冷无霜亲手锻造的兵器，其实从门口看也只有几个帮忙的士兵行色匆匆来来回回，珞薇连里面长什么样子都搞不清。以羽千夜的谨慎，雪洞里面必然有机关，这样外人进不去，就算在外面偷窥也偷窥不出什么。当然，这样一个军事重地，她肯定不能进去。 珞薇在门口又踟蹰了一会儿，咂咂嘴走掉了。 走了一会儿后，脑中又突然灵光一闪，足尖轻点，就这么飞上雪山顶。 一片纯白的世界，羽千夜就好像于漫天满地的白融合到了一起。 珞薇看着他颀长的背影，在风中兀地显得单薄，她的心，不知怎么，就有些难受起来。 “我说话很无聊吧？总是说着说着就不知道说哪里了……” 珞薇挠挠耳朵，羽千夜没有回答她，也没有动。 “那个……我来找你是……”珞薇揪揪自己手指头，她紧张个什么劲儿啊！她又没做错事！ “我来找你是问栀溪剑法的事！”珞薇一鼓作气，“你上次不是让冷无霜告诉我，栀溪剑法的力量不在于剑上吗？为什么？” 刚说完，珞薇手里还那些的赤羽剑突然颤动起来！ 珞薇惊异地低头。 然后就看见剑身“嗖”地飞出去——稳稳落在羽千夜伸出来的手中。 长剑在手，原本看着沉浸寂寥的他瞬间就多了一股肃杀的冷冽之气。 这样一柄赤红色的女子佩剑，又小又花哨多，按理说，被握在一个大男人手里，怎么说都有些蹩脚的吧。 可是赤羽剑在羽千夜手中竟是十分合衬！ 珞薇以前就一直觉得羽千夜身上仙气太多，估计心性随他母亲的原因吧，无论从他的外貌还是言行举止，都绝对看不出来他是一个魔界中人。 而现在，他手拿赤红色的剑，眼神凌厉，动作阴柔，整个人居然看上去有了一种邪魅之美！ 他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是真的在冷笑，仿佛在肆意地蔑笑谁。 珞薇忍不住在心里拍手叫好，这样才配得上他魔界少主的身份嘛！ 可是珞薇又开始皱眉。 咦—— 他的手起剑落，看着轻松毫不费力，可是每一找剑锋都极其阴险毒辣，薄唇被他紧抿成了一条线，而那双邪魅漂亮的眼睛里，每一式的停顿，都有着簇簇烈火。 他这是……在生气了？ 一套剑法使玩，羽千夜手一扬，赤羽剑准准地回鞘，而他连气息都是极平稳的，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内力之高可见一斑。 “看清了吗？” 珞薇怔怔摇头，其实这只是她下意识的动作，她根本没听清羽千夜刚刚问了她什么，脑子里还一直想着—— 羽千夜生气了？出什么事了吗？这么久，似乎还没有见过他生气哦…… 薄唇帅气地轻勾，羽千夜这一句话直接把失神的珞薇拉回了现实—— “没看清也罢！因为刚刚那一套剑法，是霁昀用的。” 嗳？ 珞薇一下子懵了，“什么叫‘是霁昀用的’？难道栀溪剑法还有几套不成？她用一套我用一套？” 羽千夜双手负立，眉眼冷峻。 “也可以这么说。” 珞薇这下更懵了，羽千夜上前道：“你再好好想想，龙太子传授你栀溪剑时，都说了什么？” 再想想？不用想呀！每一式是什么，要注意什么，该怎样起势收势，她都能背下来的，还会有什么遗忘的吗？ …… “爹爹！珞儿好累呀，这剑这么累，珞儿怎么使得动呀！” 小小的人儿裹了件大红棉衣，喜庆地像个团子一样。 俊美的脸染上一丝无奈。 他看着她，到底还是不忍再说她，蹲下来，揉揉她米分嫩的小脸，“珞儿这么聪明呀，知道低的真正地目的。” “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她脑袋一偏，食指戳在下巴上。 他黑漆漆的眼眸变得无比深邃。 “真正的目的，就是不用剑。” “珞儿你看明白了，我只使一次。记得不要着急着把剑扔掉，只有你拿起剑才能放下剑……” …… 珞薇霍然瞪大双眼！ …… 断合顶。 周遭的空气猛然变得尖锐起来！ 纷飞的花瓣仿佛受到了号召汇聚到一起。一股强大的力量像漩涡一样卷起来！ 珞薇骇得后退两步。只见白影闪动，蹿上跃下，空中飘落的花瓣好像受到了吸引力一样聚集他身边，化成长剑，闪有寒光！ 他两指捏诀，御剑刺劈，明明极薄的花瓣居然势如破竹，剑气纵横，瞬间就在石台上落下数道剑痕。 风一吹—— 沙啦啦……全都变成飞灰了…… 而他手上什么也没有。 只有桃花，漫天纷飞，像雨一样。 …… 羽千夜走过来，淡淡道：“你是被霁昀打怕了吗？忘记了栀溪剑真正的力量是什么？” 珞薇浑身一震！ 栀溪剑真正的力量？她学栀溪剑法是为了什么？那人教她剑法的目的又是什么？！ “是无剑！心中有剑，无剑胜有剑！” 因为激动，珞薇胸口也剧烈起伏起来。 她怎么忘了！ 在断合顶，她曾经凝花为剑！ 她知道栀溪剑法最后是什么样子的，可是被霁昀打败之后，她居然一直都忘了！ 她甚至以为，霁昀那天使出来的，就是真正的栀溪剑法！ 珞薇激动又感激地看着羽千夜，“霁昀她知道吗？她会吗？” 她们决斗的那一日，霁昀是活生生用剑在她脸上一道道划破的。 “她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只有对剑无比了解之后，才可以放下剑，这一百多年，与其说你学了这个学了那个，倒不如说你只学了栀溪剑法。” 羽千夜看向远处的山峰，只怕那天，霁昀用的不全是栀溪剑法，没有练到最后，栀溪剑法根本达不到那样的威力，而她，可能是因为什么被霁昀摄住了心神，恍惚中以为，那就是全部的栀溪剑法。 珞薇兴奋大叫！ 的确，霁昀曾经用栀溪剑法打败过她，而天虞派的剑术，看上去比栀溪剑法厉害多了，她这些年怎么会刻意去练？而她，只要拿起赤羽剑，就会想起过往的一切，虽然之前她没有练习过，可那些招式，早在她脑海里，在她心中，上演了数千数万遍！再加上她这几个月没日没夜的训练…… “珞薇，是时候放下赤羽剑了。”